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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06

      路飞再次见到斑点帽是在又过了两天后的傍晚,在小广场附近一家名叫“光影线”的小咖啡屋。
      抬头望着那有些熟悉而又夹杂着些许陌生的地方,路飞难得微微仲怔了几秒。

      他其实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在一年多前的夏季。

      那是一个让他永远难以忘怀的日子。

      那一天,他弄丢了那个从小到大自己最喜欢的人。那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轻轻地推开玻璃门,印入眼帘的是和一年多前差别不大的样子,仍旧是他所熟悉的摆设,桌椅上雕刻着的花纹,墙体四周挂着的油画和小饰品,以及落地窗边复古风格的幔维。

      路飞顺着记忆望向他和艾斯曾经坐过的地方,在那靠窗的座位上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坐在艾斯那时候坐着的位置。那逆光的身影被勾勒出了一圈模模糊糊的光圈,掩盖住了真相,遗落下了一地的哀伤。

      心,突然像被猛地揪住一般,连同呼吸也停滞了几分。

      路飞怔怔地站在原地,固执地死死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墨色的瞳仁被毫无差别的光影和色彩折磨得有点疲倦、发疼,他才艰难地向前迈出那么一小步,然后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大的步伐。到最后,他几乎是冲了上去的。

      “艾——”几欲脱口而出的名字,夹杂着说不出口的忐忑、不安、躁动、还有喜悦,却在最后的那零点几秒中,被死死地拽住似地卡在嗓子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如同被尖锐的鱼刺刺穿食道般,淋漓上了鲜红的液体,一片血肉模糊。

      可是,奇怪的是,路飞却茫茫然然地感觉不到疼。

      视野里是那男子微微一偏头,紧接着,路飞看到对方那晦涩不明的眼眸里直直地捕捉到了自己,银灰色瞳仁倒映着的自己那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

      许久,他听见对方说:“……草帽当家的。”

      一声看似亲昵的呼唤,实际上却是近乎压抑住了内心风云暗涌的叹息。

      路飞呆呆地站在原地,对方也静静看着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坐到对方对面的椅子上,脸上已经恢复到以往的笑容。

      “呐,斑点帽,你怎么会约我到在这里?”路飞双手放在桌子上,支撑着脑袋,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可是,斑点帽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和服务员要了杯香草奶昔,然后推到路飞面前,接着继续优雅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任由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里化开,久久不散。

      “我很久之前就不吃这个了。”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

      路飞低着头,瞅着手边的牛奶,扁扁嘴,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桌上放糖罐的位置,可惜那里除了糖罐什么也没有,空空落落的。

      “你在找什么?”也许是路飞脸上的失落表现得太明显了,斑点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什么。”路飞摇了摇头,笑了笑,将目光移到窗外。“之前,我和艾斯来过这里一次。”

      “……”斑点帽不易觉察地怔了一下,正在摩擦着杯身的手指微微僵硬地停顿了下来。

      “唔,艾斯是我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很疼我,我也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路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冲破了堤坝阻挡的洪水,滔滔不绝地,掩藏住了自己的悲伤,也遮挡住了斑点帽心中越来越微弱的火光。

      路飞说了很多,包括自己和艾斯的初遇,每日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还有最后艾斯的死,自己的绝望。

      路飞说得有些乱,完全沉浸于那像是倒在掌中的水般的记忆里,无论是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让那些夹杂着混乱的喜悦和悲伤从指缝中遗落下来。

      他说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发泄似的想要将那些记忆一滴滴地流淌干净,以此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其实,此刻再次回忆起那些的自己心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并没有那么疼。

      但实际上,即使伤口愈合了,再次碰触时却还是一样的感觉——

      痛。

      “那会儿,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相当糟糕的日子,每天从艾斯死在自己面前的梦中惊醒,然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边骗自己那些都是只是梦,不是真的,一边满世界地寻找艾斯的身影……”

      “后来,我慢慢地接受了艾斯的死,然后又慢慢地开始接收家里的事业,因为艾斯不在了……”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永无止境的阴谋和算计,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很奇怪的,那些人虽然脸上看起来笑得很开心,但是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他们说着恭维的话语,事实上,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想的是怎么不着痕迹地弄死我……”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尔后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和之前那群表里不一的家伙一样了。之后,我学会了憎恨,学会了报仇……”

      “呐,草帽当家的,”斑点帽在这里打断了路飞,他的语速缓慢,声音低哑,夹杂着些许不易觉察到的复杂情绪。他微微低着脑袋,白色斑点帽在他的脸上投下了弧形阴影,将他的神情匿藏在里面,让人看不清情绪。

      “……”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路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自己。

      “如果,那个害死你哥哥的人现在就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嘴里突兀地冒出这句话,斑点帽的语气依旧很淡,只是那说完就紧抿的唇角抹上一丝淡淡的冷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只可惜,路飞没有注意到这些。

      “杀了他。”

      路飞回答得几乎毫不犹豫。

      不知道什么原因,听到对方的答案的那一刹那,本该是陨落于绝望的深渊,斑点帽却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最终,他像释放了什么难抑心情那般叹息出声:“是么?我知道了。”

      他说着,顺带掐灭了自己心中那一点苟延残喘的烛光。

      这是他欠他的。
      只要是对方想要的,他愿意双手奉上。

      听见斑点帽回应的那个瞬间,路飞有些茫然。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一直都知道斑点帽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自己,但他却不想去深究什么。就好像那天晚上,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枪丢给对方,然后两人一起干掉那些敌对家族派来刺杀自己,想借机阻止自己正式继承家族的家伙。在此刻他也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包括简单地偷换概念,说明了一下关于自己的继承式。

      他没有问对方是从哪里学会那么流利枪法的。斑点帽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追杀。近乎诡异的默契。

      他信任他。几乎是毫无缘由的。

      哪怕这只是自己的感觉而已。因为他想相信斑点帽。即使,这种相信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一种潜在危险也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劲的认为,斑点帽不会害自己罢了。就像那时,他也许只是一时起兴地突然不想问了对方会用枪的缘由罢了。

      他希望的,或许只是,有一天,斑点帽会亲口告诉自己一切。

      只是,很可惜的,后来,他一直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们在这连卷了一切的小咖啡屋里,拖着各自那无从说起又不可抛下的,诡异的执着,慢慢地渐行渐远。

      是谁早已布下了这个棋局?
      又是谁踏错了自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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