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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苏诚砚说:“锦重,你真美。”

      我不置可否,只是眯了眼趴在他的腿上任他温柔的梳理着我长到脚边的黑发。我喜欢这样跟他在一起,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像是风中的茉莉花。

      “可惜你自己看不见。”他伸手怜惜的抚着我的脸蛋,温润的眸子里带上了些遗憾。

      是的,我看不见,我是一只鬼,铜镜中映不出我的身影。除了苏诚砚没人能看见我。我不知自己在这世上究竟漂泊了多久,亦不知我是谁。只是某天在游荡的时候遇见了苏诚砚,他朝我笑,黑亮的眼睛弯弯似新月,皎洁明亮。我愣了愣,从此再未离开过他身边。

      苏诚砚说我是一只固执的鬼,我想我大概也是,不然为何做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也未曾得到投胎的机会。

      我曾经看到过黑无常收一只小鬼,他在那小鬼的手上脚上都拷了沉重的链子,面瘫着一张俊脸说:“执念已消,可以投胎。”

      游荡的这千百年间,我跟黑无常早已熟的不能再熟,开始的时候还忐忑于他那张冷峻的脸,就怕他二话不说就将我绑了扔到十八层地狱中煎了煮了。

      后来接触的多了,自然就不怕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跟着他一起捉小鬼,看着那些小鬼懵懵懂懂的即将投入下一世的轮回之中,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我曾哀求着黑无常要他带我走,他却只是摇摇头,说我执念未了,无法投胎,亦不能回地狱。我不明白,却早已不想再这样孤寂下去。

      黑无常手中拉着新捉到的小鬼,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剔透明亮,焕发着鬼魅所没有的生机,“我会帮你想办法。”

      我记不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岁月对我来说早已停止,一年和千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都只是熬时间。就像是看多了朝代的更替,心里便再也无法对兴亡冷热起太大的涟漪。

      只是黑无常自那以后却再也未曾在我面前出现过,每次见到的都是那眯着眼睛笑的奸猾的白无常。

      黑无常也许是想不到办法才不好意思见我,其实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倒是意外的遇见了苏诚砚。

      苏诚砚,南国丝绸生意巨头苏家的下一代继承人,令整个南国女子趋之若鹜的翩翩佳公子。我本不知他的这些名望,只是跟他走的地方多了,才渐渐发现,我一直跟着的这个人有多出色。

      他总是很忙,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的缫丝名处度过,不过幸好我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他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去。

      有他在身边的这几年是我千百年来最开心的时候,有人跟我聊天,有人关心我,这些都是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抬头看了一眼苏诚砚,他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弯了弯唇角,摸了摸还带着他手心温度的脑袋,里面空空如也,唯有两个名字,苏诚砚,锦重。

      苏诚砚一直叫我锦重,他说这个名字好,我无所谓,有没有名字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他高兴就好。我一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笑,美好的我恨不得用全世界的珍宝来换。

      “苏诚砚,你为什么不成亲?”我在外面看到那些和苏诚砚差不多大的男人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我也曾听过苏诚砚的母亲苏夫人在半夜叹息的声音,可是苏诚砚仍旧我行我素,孑然一身,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女子表示过好感。

      苏诚砚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悠远而绵长,那双黑的纯粹的眸子里却始终空无一物。半晌他忽然笑出声来,“有你在身边就好。”

      胸口忽然变的酸酸涨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感觉,只是扑到苏诚砚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久久不放。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我总觉得头晕,我想应该是错觉,鬼怎么可能会生病。

      只是这头晕的症状似乎一天比一天严重,某天,我照常向苏诚砚的那张软榻上扑过去的时候,终于抵不住那一阵阵的眩晕,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苏诚砚正守在我的床边,一脸的担心与焦虑。我心里一暖,握住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不要担心,我是鬼,没事的。”

      他似是不信,可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只能点点头,将我搂紧在怀中。

      那时,我以为他是珍惜我的,愿意在我寂寞无光的游荡中给我一点暖色,可是后来,我方才知道,没有白来的温暖,借来的东西终究守不住。

      我把自己昏迷的原因归于夏天的到来,那时天地间的阳气最盛,对于我这个鬼魂来说正是致命的克制。虽然往年从未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我也不在意。

      白无常的忽然到来吓了我一跳,这只不正经的鬼差还锁着一只小鬼就这么大刺刺的闯进了门,还好苏诚砚出去巡视商铺了,不然一定会吓到。

      我心有不满,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很奇怪,一向嬉笑轻佻的白无常却一反常态,将小鬼往床头的梨花木桌子上一锁,手指就点上了我的眉心。

      我有些惊惧的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白无常一皱眉,低声吆喝道:“别动!”

      一股清凉从眉心直侵入脑海中,多天以来的眩晕竟然有所缓解,我舒服的喟叹了一声,乖乖站在那里任他动作。

      不料,白无常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我忽然有些忐忑,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锦重。”他唤我的名字,声音难得这么严肃。“你不能再跟这个人呆在一起了。”

      我的心一颤,摇着头拒绝,“我不,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想离开苏诚砚,不想再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要任性!”白无常摸了摸我的头发,“人鬼殊途,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怜悯与悲哀,看的我胸口闷痛,差点又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你看,这就是后果。”白无常将我扶好,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是你再不离开他,早晚有一天会魂飞魄散,他是至阳日出生的人,不然怎么会看见你!”

      “不可能的!他明明是清明那天出生的!”我怎会不记得苏诚砚的生辰,每年的那个时候,他都会带我去城北的涟水河边放一盏漂亮的花灯,里面写着他新一年的愿望。

      好多次我都忍不住心痒想要拆开花灯看一看他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可是苏诚砚总是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他说愿望看了便不灵了,除非我不想要他梦想成真。

      我怎么会不想呢?我做梦都想要他开心。自此之后,我再未提起过他的愿望,只是有的时候偶尔想起来,心里总有种淡淡的好奇。

      “锦重,跟我走吧!”白无常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是我不懂的复杂,“锦重,离开他!”

      我挣开他的手,怒瞪着他,“我绝对不会离开苏诚砚!”跟着他又能够去哪里?不过是又换一个地方游荡,到时候他回到地狱中,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明明知道的,却偏偏要我离开这仅存的温暖。

      他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不说正好,我本来就不想听。

      “你走吧,苏诚砚要回来了,他会看见你。”我垂下眼睑,“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不要,黑无常也不要!”不受控制的话脱口而出,我这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原来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存了希望的。

      而这希望此时此刻却像是孩童放飞的孔明灯,飘飘悠悠上升到几尺的高度就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化为乌有,只留下莫名的惆怅和悲伤。

      我怨黑无常不来见我,怨他一走就没了影子,怨他丢下我一个人。

      白无常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锦重,你真没有良心!”他一把扯开拴住那只小鬼的锁,将链条紧紧握在手中,眼里都是愤怒。

      是,我没有良心!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么长时间我是如何熬过来的?我只觉怒气不断的往脑门上冲,刚想张口反驳他,身子却一晃,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脑海中最后的影像是白无常那张惊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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