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林风篇）》夜惊鸿

5、第 5 章

　　他看着流云，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问道：“你找我？”
　　流云回过神来，前所未有的失态行为让她有些惭愧，好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强大的自我纠错能力，她希望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不能自控的失神，对他说道：“你是徐青梅的未婚夫吗？”

　　“怎么了？有事？”
　　“是这样，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不情之请？”

　　“我——我弟弟……”流云顿住，发现自己临来的时候，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难易程度，如果之前自己立场够中立，能够条理地分析一下整个事情的情状，就该知道这件事实在太难出口了，也太难办到。

　　可惜凡事关心则乱，她因为太担心弟弟和妈妈，对这件事的态度过度乐观了。

　　他已经打开了门，走了进去，流云无可选择，只能跟进去，见他走到客厅里，将钥匙放在茶几上，室内的装潢是居家型，只在细节处才见身份的低调设计，让人身处其间，觉得很舒服，此间主人显然经常读书，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都随便放着几本，书页间露出的一角书签，让流云心生喟叹——弃大学不念的那年，她就一直有个梦，幻想将来自己的家里，摆满了随手可翻看的纸书，可惜这个梦直到现在依然遥遥无期。
　　有书可读，还要有时间可读，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负担不起的奢侈。

　　他没有坐下，看着流云道：“说吧，什么不情之请？”
　　“是关于我的弟弟。”她说道。
　　“你弟弟？”他不解地看着她。
　　“我弟弟——我弟弟是个高考生，不，事实上，如果他是个普通的高考生，我也不用站在这里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会理会他的任性——只是我弟弟学习特别好，他一直是全市的第一名，本来他今年有希望考个好成绩，去个好大学的，可是——”流云顿了一下，看着他，见他一脸的不动声色，无奈，只能沉着气将剩下的话说完：“可是他暗恋你的未婚妻徐老师，听说你们要结婚了，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自闭在家里，既不吃饭，也不参加高考，家里人实在是担心坏了，所以——所以我才来这里，想请求林先生……”

　　“请求什么？”他看着她，口气和脸上分明没有透露出半点儿情绪，可是流云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对自己的来意心知肚明，而且他从他的态度判断，他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自己的请求。
　　“想问问你们的婚期能不能延后？”她还是说了出来，看着他，想看他如何拒绝的念头无疑地表现在她的神情态度中，以至于对面的他看着流云，莫名地笑了一下。
　　“我不能答应你。”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婚期已经定了，因为天才儿童的任性就更改婚期，理由不够有力。”

　　“你——”流云知道他会拒绝，可是当他这么平淡地说出理由时，她心头又有些生气，“你这么轻松地对待这件事，是因为当事人不是你的弟弟，所以你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如果当事人是我弟弟，他等来的不会是我的纵容，你不觉得在这件事上，你将自己弟弟的重要性过分高估了吗？他是你弟弟，跟别人无关，这种要求，真是如你所说，是个不情之请。”
　　“可是——”流云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碰到难题，而这个世界上，任何难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有知难而上的决心，不要退后就是了，“可是你自己当然也年轻过的，对不对？十五六岁，自以为什么都懂了，其实什么都不懂，看见您的未婚妻徐老师那样漂亮知性的女子，就神魂颠倒，你是能理解这一点的，对吗？”
　　他显然有些意外流云会说这些话，看着她，眼神定了一会儿，点头道：“能理解，不过我的理解也是有限度的，当你弟弟的神魂颠倒给别人造成重大不便的时候，这种理解并不能让我就此退步，以给自己带来麻烦。”

　　“可是给你带来的麻烦是可以解决的，只不过是将婚期延后半个多月，你们一样可以结婚，并不会因此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啊？”流云有些激动地说。
　　“只不过将婚期延后半个月？”他笑着看流云，笑容里似乎带了一丝嘲讽：“人都有那种夸大自己的不幸，而将别人的痛苦视若不见的自私本性——你要是这样说，我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弟弟即使今年不高考，明年一样可以参加，如果他是真的天才，那这一次的挫折，对他将来的人生道路，其实有莫大的好处；如果他是个执迷不悟的蠢材，走不出这次打击，眼前即使成功了，将来成就也极为有限。”

　　流云从未碰到过有这样辩才的人物，她有些结舌，这在她过去的经历里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她看着对面的他，冷血又冷静，还聪敏得近乎可怕，想到他刚刚含沙射影地指责自己自私，激起心头一股傲气，心想事到如今，不但为了妈妈和弟弟，她必须将这个麻烦解决，就算为了自己，也绝对不能灰突突地无功而返。

　　再难的事情，再难对付的人，她也一定能找到办法解决，也必须找到办法解决。

　　“你这样说，也是对的，可是我的立场不同，没办法像你这样轻松，自私也好，不自私也好，我妈妈年过半百，半辈子辛苦，累得眼睛和手脚全是毛病，无非是为了我弟弟能有出头之日，就算我弟弟年少不懂事，罪有应得，可是我妈妈又何辜？修改你们的婚期，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我可以给你妈妈我的同情，但别的，我帮不上忙。正如我刚才所说，人都有夸大自己的不幸，而将别人的痛苦视若不见的自私性，修改别人的婚期，你考虑过其中浪费的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了吗？”
　　“我当然知道这给你和徐老师造成了损失，可是如果你从良心的角度上来考虑，就会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如果一个婚礼带着一家人的祝福来举行，绝对比带着埋怨来得吉利吧？你自己也想跟徐老师有个大吉大利的开始，对吗？”

　　他笑了，看着流云，没说什么，半天微笑地说：“软求不成，就来硬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