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有鬼》Twentine

23、第二十三章

　　“剑，我来教你......”

　　这么迷迷糊糊的一句话，小春一开始以为自己听差了，直到李青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她才确信下来。小春站在上面想了一会，最后弯下身，往洞里一跳滑了下去，又转身顺手盖上了盖子。
　　洞里一下子黑暗起来。

　　小春蹲下身，摸到李青的肩膀。李青还保持着被小春踹到洞里的姿势，蒙着头，似乎没有从痛苦中缓过来。
　　小春叹了口气，道：“你早些勤快点，又何苦现在这般。”
　　李青蜷着身子，说不出话。

　　小春挪到他身边，伸手将李青的大脑袋抬起来。“来，放松些。”她一边说一边坐到地上，将李青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枕着。李青的头发乱糟糟的，汗水泥土混在一起，脏得要命，不过小春还是很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想让他安稳下来。

　　李青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春的腿上，手捂着眼睛，面朝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小春揉了揉李青的头。
　　“感觉好些了么。”
　　李青闷声咕噜了一下，小春拿手指头轻轻敲李青的头，“不行，要说出来。”
　　李青脸埋在小春的肚子上，“好了......”
　　小春点点头，静了一会，她道：“李青，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这是小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李青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她在叫谁。等反应过来后身子便僵硬了。
　　小春笑了一声，道：“别紧张。”
　　李青更僵硬了。

　　小春摸着李青的脑袋，道：“你说，你以后还偷不偷懒了。”
　　李青埋着头，没说话。
　　小春：“嗯？我在问你呢。”
　　李青脑袋动了动，把脸藏得更深了。
　　小春：“怎么，冥顽不灵是不是。大块头，你要记着，人傻不要紧，但是一定要勤奋，如果你不仅傻，还懒，那就彻底没救了知道么。”
　　李青轻轻地咕噜了一声。
　　小春摸着他的头，道：“我虽然能帮你一时，但不能永远都帮你，你早晚要自己照顾老伯，要是一技之长也没有，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小春说着说着心里越发的难过，“你人这么笨，眼睛又看不到，到时连个出路都没有。”
　　李青手捂着眼睛，一动不动。

　　小春：“怎么，让我说得难过了。”
　　李青摇摇头。
　　小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以后要怎么办。”
　　李青抬起头，一副死人面孔。
　　小春：“......”她撇了撇嘴，道：“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上进，虽然你眼睛看不见，但是还有力气啊。对了，你还是大妖怪呢，总有些过人之处，怎么就不想着好好发挥一下。”
　　李青耷拉着嘴角，“我不是妖怪......”
　　小春点头，“行，你不是，但也不是人。”
　　李青：“......”

　　小春低下头，看着趴在下面的李青，道：“喂，大块头，你同我讲讲，除了砍木头以外，你还有什么绝活没。”
　　李青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点了两下后又开始摇头。
　　小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有还是没有。”
　　李青低下头，不说话。
　　小春叹气道：“算了，我也不白费口舌了，这样吧，过几天房子盖好了，我去镇里看看有没有招苦工的，帮你谋份差事。”
　　李青闷声道：“我不走......”
　　小春啪地拍了李青的头一下，“都这么老了还舍不得家！？”
　　李青更委屈了。
　　“我不老......”

　　小春完全没有把李青的话当回事，她自语地谋划着。“不过你白天不能出来，我得找些晚上干的活计给你。唉，镇里的人最是势力，看你瞎着眼睛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你......”小春一边想一边叹气，愁容满面。
　　李青抬头，拉了拉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小春瞧见连忙阻止他。“你作甚，虽然在洞里了，不过今日太阳毒得很，你还是缠着比较好。”
　　李青蔫不拉几地直起上身，蹲到一边。
　　小春：“......”

　　“我教你剑......”
　　“嗯？”小春没听清。
　　“我教你剑。”

　　小春凝眸看着李青，李青的头低着。
　　“你说什么？”
　　李青声音很低，却又带着一股别样的坚决。他又说了一遍。
　　“我教你剑。”

　　这回小春听清楚了。
　　“你要教我剑？”
　　“嗯。”
　　小春：“你会剑法？”
　　李青：“......”
　　“嗯？”
　　李青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
　　小春笑道：“那你怎么教我。”
　　李青动了动，“我......我能教你。”
　　小春：“你自己说的不会剑法，还怎么教我。”
　　李青：“我不会剑法，但可以教你如何用剑。”
　　小春笑了笑，没答他。

　　李青抬起头，“剑当指——”
　　小春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块，随口道：“指什么？”
　　李青：“指汝目之所往。”

　　小春愣了一下，李青又道：“剑当斩......”
　　小春：“斩什么？”
　　李青：“斩汝心之所向。”

　　小春抬眼，李青的脸正好面对着她，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副愣愣的样子，可是在这呆愣中，却好似又多了一分难名的沉静，这沉静让小春觉得分外陌生，就像是之前，他在她面前变成浑身是风时一样。

　　“大块头？”
　　李青：“我教你如何用剑。”
　　小春张张嘴，却不知要如何说，她找了好久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小春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道：“大块头，你真的想教我用剑？”
　　李青点点头。
　　小春瞧着李青严肃的脸，过了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嘁，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你一副要死了的模样。你就这么想教我？”
　　李青有些紧张，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春往后一靠，靠在土壁上。
　　“大块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是真心想要学剑的。”
　　李青：“咕噜噜......”
　　小春抬头，看着扣得严严实实的盖子。

　　“那个时候，我想的就是要把那个贺涵之留住，不让他练功对付大师兄。”
　　“咕噜。”
　　“可是后来......”小春抿抿嘴，将手拿到眼前，她的手那么小，轻细又柔软。“后来，当我真的拿起了那根木头，劈倒那两棵树的时候，我真的......”
　　小春顿了顿，似乎当初的那份感觉她难以形容一样。小春坐起身，挪到李青身边，拉着他的手腕道：“大块头，你知道么，那剑......应该说是那根木头，就像是懂我一样，它就像是钻进我的心里了一样。我握着它时，觉得特别的踏实。”
　　李青轻飘飘地咕噜了两声。
　　小春：“我喜欢那感觉......”小春笑了笑，道：“所以，我一定要去参加剑阁的考试，我要正式地拜师学剑。”
　　李青：“咕噜噜。”
　　小春摸了摸李青的头，又道：“所以到了那时，我可能就不能再帮你了。你得自食其力才行。”
　　李青吓了一跳，“咕噜？”

　　小春：“我要是入了剑阁，就要去山上生活了，当然就不能帮你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李青焦躁了，他反手握住小春的手腕。
　　“不去......”
　　小春：“不行。”
　　李青拉着脸，“不去......”
　　小春：“不行。”
　　李青又蔫了。

　　小春：“你放心，我走前一定会帮你找好活计的，没事也会下山来看你。”
　　李青耷拉着嘴，没吭声。
　　小春：“怎么啦。”

　　李青低下头。
　　他心里隐约觉得，小春能不能去得上她口中的那个剑阁，他才是关键。如果他不......

　　李青想了一会，同小春道：“你，你一定要去么。”
　　小春兴致勃勃地点头，“当然，我一定要去的！”
　　李青手掌扯着胸前的破衣裳，头深深地埋了起来。
　　小春：“嗯？你怎么啦。”

　　李青低声道：“我会让你去的......”
　　小春没听清楚，“啥？”
　　李青：“咕噜......”
　　小春：“......”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小春手搭在李青的肩膀上，“你说要教我用剑，是认真的么。”
　　李青点点头。
　　小春看着这个沉默的大汉，果断一笑，道：“好，既然你这么希望，那我便听你一次好了。明日，啊不，是从今日起，我就不去同贺涵之学剑了。”
　　李青抬起头，脸朝着小春的方向。
　　“你肯让我教。”
　　小春笑道：“怎么不肯，我相信你啦。”
　　“......”李青茫然地发了会呆，然后低下头，又把自己的大脑袋凑了过去。
　　“哈哈。”小春笑着揉了揉李青的头。

　　对于这个决定，李青有些难过，可当小春的小手揉在他的头上时，他又觉得如果不做这个决定，那他会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