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还在》》易枝夏

19、第十六章 我不配

　　“凌空，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他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愤怒。凌空从以前就鲜见这样的杨然，心里一诧，但很快又转为刻薄的话语，
　　“哦？那我想请问一下，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他利眸转向她，“也没什么事，就是特别想看你求着我要你的样子。”
　　“呃？”凌空不解，他嘴角带着笑，血腥的让凌空陌生，“现在我比江寒出色得多，赚的钱远比他多，怎么，不考虑再回我的身边？”
　　凌空哭笑不得，“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
　　杨然俊眉一挑，
　　“难道不是？”

　　一句话，击溃了凌空伪装坚强的心，无情地撕下镀在表层的钢铁。
　　也好，也罢，起码他认为的自己比真实的自己干净多了。把现状维持到底吧。
　　“被你知道我的底细真不是件好事，不过呢，杨然，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别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围着你转，我的爱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事！”说完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像是在展示自己最后的尊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推开那扇大门。走出“七里香”时，她的腿在发抖，肌肉抽触到她想屈膝而跪。
　　时过境迁，那些往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它们却在凌空的脑子种下了根深蒂固的种子，那就是：她不配爱杨然。简单来概括凌空那四年，那就是，玷污，分手，唾弃，抑郁，休学。多么狗血的剧情，即使发生在生活中的可能性只有亿分之一，这个可能事件还是降临在凌空身上了。
　　四年来，凌空待在浴室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多。起初，她一边流泪一边用力地擦洗身子，到后来释然的时候，她学会爱自己了。她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正常得不像一个正常人。她反倒安慰妈妈和江寒，叫他们不必担心。很少有人知道，夜深人静时，她会因恶梦而惊醒吓哭。
　　已经很久很久不做这个梦了，这晚，她居然被这梦再一次惊醒。黑暗里只有她瞪圆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摸上脸，却没有意料中的湿热的液体。她口渴，想喊妈妈来，开口之前才意识到妈妈早就搬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凌空独自享受充足的氧气，再一次沉沉睡去。人贵有自知之明，在这点上，凌空很欣赏杨然。离那次见面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而这一段时间内凌空也没再见到杨然。怕是那些话打击到高高在上的他了吧。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前，凌空确实那么天真的以为——直到merry把厚厚的一沓企划书扔到她面前，然后她听到“杨经理出差回来要”时，她明白杨然的心是钢铁制成的，说得难听点，他还象以前那么厚脸皮。有些习惯，不论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加班加点好多天晚上，那一沓企划书才有些眉目。诺大的公司被玻璃，钢铁所包围，一点响声都会有回音，凌空倒了咖啡站在落地窗，看着熙熙攘攘的车辆，花灯酒绿的楼房，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把自己的心颠沛流离。咖啡的苦味在口腔蔓延，凌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抿着最讨厌的咖啡来思考人生。大概自己只是爱上了咖啡里能麻醉自己的咖啡因罢了。在这所朝着现代高端化发展的城市，谁先清醒，谁就痛苦。大家爱咖啡，无非两种原因，一是提高自己的档次，二来就是麻醉身心。回到家已经凌晨了。正准备躺下，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屏幕上显示：朱自清来电。当凌空穿着睡衣风风火火地赶到机场时，朱清正拽着她的行李坐在机场等候区的长凳上，从北京到B市，凌空估计朱清已经有一整天没睡了。此时的朱清穿着大棉袄，微卷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腰际，远远看过去像个流浪儿。大学毕业之后朱清就跟着张华健去了北京工作，刚分开那会凌空还时不时跟她通电话，听着朱清甜蜜蜜地抱怨张华健的是非，凌空心里既担心又祝福。后来，大家都找到了各自的工作也就慢慢少了联系。当凌空听到朱清略带哭腔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就立刻赶到了机场。她微微上前，轻声叫了一声“朱清”，正在凝望地板的朱清抬头，凌空这才发现，朱清脸上化着浓浓的艳妆，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眼妆被完全冲掉，里面是一层厚厚的黑眼圈。厚重的棉袄里实为一身短裙，纯白得没有一丝污染，若不是知道她是朱清，凌空会以为她是从哪个宴会里逃跑的公主。坐上出租车，朱清安静地靠在凌空身上，不哭也不闹，凌空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无从问起。下车时，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对凌空说，“姑娘啊，劝劝你这朋友，失恋啊都是小事，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瞬间，凌空怀里的朱清哇哇大哭，凌空这才放下了心。所有的不开心，哭出来就好了，憋着难受。晚间，朱清简单地梳洗一下，然后就躺在凌空的床上瞪园了双眼，凌空轻叹一声，走过去用手轻拨了她的眼睛，“睡吧。”黑暗中的人像是得不到安全感，在床上翻来覆去，凌空能感觉到她在颤颤发抖。想也不用想，能让朱清如此不符合逻辑的人必是张华健，先不想发生了什么事，光是机器人般的朱清就让凌空空前的不习惯，凌空已经想好了，若她明天还是那般呆滞，她现在就先预定精神病院的挂诊。还好，那笔挂诊费省下了。当第二天早上凌空看到客厅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她怀疑自己在梦游。“凌子，你终于醒了，快来尝尝我亲手为你烹饪的美味早餐，有爱的味道哟！”彼时她已经把凌空推到餐桌，这下该去精神病院的是凌空了。而朱清显然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呢，以后就在这里常住下来了，当然白吃白喝也太不厚道了，你放心，你以后的一日三餐都由我来包了。别愣着啊，菜都凉了。”“哦，哦。”凌空胡乱地把油条往嘴里塞，眼前的人让她食不知味。在凌空开口之前，她借口跑得比兔子还快。凌空重又恢复味觉，难得如此丰盛的早餐，她把牛奶一滴不剩的喝完才离开家。这个年代，凌空逃避杨然，朱清逃避失败的爱情，就像小偷逃避警察般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