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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人是物非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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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公道?”别看耿年衡醉醺醺这时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疑惑地左看看纪竹姝右瞅瞅路锦安。
纪竹姝指指耿年衡腰间明晃晃别的官玉,耸耸肩,露出个看好戏的笑,“公子叫柳湘?且起身吧,仔细说与这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自有章程。”
“是是,草民谢过大人。”
那叫柳湘的少年宛若弱柳扶风地站起来,他微微抬起头来,脸上泫然欲泣,眼神楚楚可怜,樱桃小口颤动着,纤细柔弱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必说便勾得人怜惜不已,让人忍不住去为他打抱不平。
路锦安这般世家公子从来怜香惜玉,出声宽慰道,“你尽管说,不必怕,本官虽位不高权不重,为百姓伸张正义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湘说起话来,呢喃软语甜如浸蜜,“谢大人。草民家在柳巷,平日出门不多,今日偶尔出门本想采办些胭脂水粉,哪想稀里糊涂走错了路,遇见了那位公子,不曾想他竟要对草民动手动脚。”
他说到柳巷和胭脂水粉微微一顿,神情却坦荡没有丝毫尴尬扭捏。
路锦安一怔,本欲伸手安抚柳湘的他后退一步坐回桌旁,语气也变得严肃刚正,“你出身柳巷?”
“是。”柳湘出身烟花之地察言观色是看家本事,看这位大人的作为便心领神会,他悲哀地一笑,眉眼低垂轻声道,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正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偷偷看邻桌那公子的纪竹姝被柳湘那含着万千悲苦的一声回答惊地回过头来,她不明就里地左顾右看。
耿年衡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路锦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湘之前的怜惜荡然无存。
纪竹姝微一思索明了就里,看一时无人说话她便道,“谁对你动手动脚?”
“便是卓悟玉卓公子。他一路将草民堵到了这里,草民回不了家,这才不得已求上了大人们。”虽是在回纪竹姝的话柳湘看的还是路锦安。
“卓悟玉?”纪竹姝一头雾水,“他在楼下堵你?那你如何还能跑上来?”
“他……”柳湘不知道面前的大人是连闻名京城的卓悟玉都不认识还是在明知故问,他不知如何是好,眼神向后瞟却不敢回头,唯恐被卓悟玉抓过去。
路锦安示意她看向邻桌,语气平平道,“那位便是。”
“嗯?”纪竹姝看向邻桌那两个公子,心神不定道,“那不是……不是邱楠筠吗?”
“就是他。”路锦安敷衍一句,不欲多说,他转头眉头微蹙看向面前躬身站着的人,“柳湘是吧?你待如何?”
“草民不曾有何非分之想,只愿避开那位公子,回到柳巷。”柳湘叩头。
“那你为何还不走?站起来走便是了,那位不还坐在那儿好好吃酒吗?难不成他还有三头六臂能拦住你的路?”路锦安不再看他,端起桌上酒杯抿一口,轻叩着桌子道。
柳湘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招人待见,但之前的温柔与现在的冷眼如此明显他忍不住有些委屈苦涩,他嗫嚅道“可,可他是国舅爷的公子啊,草民,草民实在是……”
“不用担心,他再胆大包天,如今看到路大人也必定不敢乱来。”纪竹姝瞟一眼路锦安,安慰道,“倘若他的手下真的将你挡了回来,自有路大人在不是?”
“草民谢大人做主。”柳湘虽觉得路大人未必会为自己做主,但也只好无奈躬身一拜,转身向楼下疾步而去,经过邻近那桌时如同跑起来一般快。
邻桌那黛蓝长衫的公子撇头看着柳湘飞身而过,而后他回头一口小菜半盅酒地享受起来。
他旁边那个翡翠色衣衫的公子却没那么淡定,他坐立不安地向柳湘的方向望一望而后再歪头看看旁边公子的脸色,最后努力想要视而不见,拿着玉箸却迟疑不决,终于回头向纪竹姝他们这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翡翠色衣衫的公子神色大变,他惊慌失措地放下玉箸,回身去拉那黛蓝衣衫公子的手,黛蓝公子抬头他一眼不理会继续吃菜。那公子犹豫一下站起身附在黛蓝衣衫公子的耳边说了几句。
黛蓝衣衫的公子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直直地看向纪竹姝他们这桌,他脸上的失魂落魄那么明显。
看见邻桌耳语便招呼小二结账打算离去的路锦安都被邱楠筠的表情惊得顿住,他这一顿再看去,邱楠筠已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正向他们这桌走来。
路锦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折子戏看太多出现了幻觉,眼睁睁看着一步步走进的邱楠筠,路锦安却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他现在身在官场行事再不复年轻时的无知。
等到邱楠筠站到了他们桌前,路锦安躬身行礼,压低声音道,“下官给公主请安。”
邱楠筠和气地笑笑,目光在他周身扫来扫去,看得路锦安犹如芒刺在背,他由衷悔恨自己刚才为何不早早逃走。
“嗯,起来吧。”邱楠筠轻轻颔首,而后目光一转落在路锦安旁边人身上。
方才松口气的路锦安心口一紧,撩起眼皮偷偷暗示纪竹姝低头行礼。
然而纪竹姝没来得及收到他的提醒,她扬起头直视着邱楠筠笑得如沐春风却不说话。
邱楠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微圆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丝万缕又似乎空无一物只剩面前纪竹姝的身影。
一时没人说话,路锦安垂着脑袋降低存在感力图置身事外,纪竹姝嘴角勾着笑一眨不眨地回看邱楠筠。
直到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耿年衡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安静的平衡被打破。
邱楠筠垂下眼皮调笑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俊俏公子哥儿啊,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哪?今日一见即是有缘,不如请本公子过去坐坐?”
“不行!”
耿年衡在地上翻身坐起,昏昏沉沉地四下看看,而后大喝一声,同时指着邱楠筠嘴里嘟嘟囔囔道,“想得美,我弹丸那么大点儿地方你还想去住?看你仪表堂堂没想到如此厚颜无耻。有缘?有什么缘?食肆这么大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跟你有缘啊?你谁啊你脸怎么那么大?告诉你,休想占我兄弟便宜。”
他这话说得字正腔圆,语气大义凛然,这一番话简直是说出了千万被调戏之人的心声,若不是时机不对路锦安必定会给他拍案叫好。然而在这时刻这地点面对的又是这么个身份地位不一般的人,路锦安不得不为耿年衡掬一把冷汗。
“哦?本宫瞧着,这位是御史台侍御史耿年衡耿大人吧?”邱楠筠不急不恼,只慢吞吞道,“敢问碍着耿大人什么事了?”
路锦安没料到她竟然知道耿年衡的身份,耿年衡初入朝堂没多久而且官职低微,正常情况怎么都不可能结实堂堂公主,除非是入了公主的眼被查了出来。这么一想路锦安心下一惊,慌忙上前一步,正要说些软话为耿年衡开脱。
不曾想这醉鬼几碗黄酒下肚正是胆大包天的时候。
耿年衡一跃而起抢到邱楠筠面前指自己道,“大爷我是谁你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可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纪竹姝一把扯到后面摔在了椅子上,而后纪竹姝躬手道,“这人进水一向不好使,醉了以后什么狗屁都说得出来,公主不必理会他。”
邱楠筠自然没有跟醉鬼一般见识的精力,她的目光全在纪竹姝身上,留心这人一举一动便已经耗费掉了她全部心神。
“那位公子虽说话不大好听倒也耿直。只是公子却为何这般沉默寡言?连名字都不肯坦言相告?难道是本宫名声太差吓到了公子?”邱楠筠回道,她的语气飘忽随意但眼底却分明藏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草民不敢。草民姓纪,名竹姝。”纪竹姝微微欠身道。
邱楠筠看她再不言语,心底有些失落,而后急切道,“你在京城住哪里?刚才耿年衡说不让本宫去,你是住在耿年衡家吗?”
不等纪竹姝回答路锦安道是,“自然不是,士则是京城人,家就在京郊。”
“哦?”邱楠筠瞥一眼路锦安,冷笑道,“路大人知道的到不少啊?不如改天请路大人带本宫去?”
路锦安看公主在打纪竹姝的主意,想他区区一个白丁只要随意搪塞一下躲过这一遭便好了,这才出声,没成想公主这回不一般的执着,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累了自己引火烧身。
路锦安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他正踌躇着,纪竹姝笑道,“不必麻烦路大人了。倘若公主何时想到寒舍歇脚,只需到京郊驿站一问便是。”
“你当真住在京郊?”邱楠筠怀疑地看着她。
“这是自然,草民还请路大人和耿大人去吃过茶呢。”纪竹姝微笑道,“虽然草民的陋室家徒四壁待起客实在勉强,但公主若是想来草民必定备上好酒倒屣而迎。”
“好,希望纪公子说话算话,本宫改日一定拜访。”
邱楠筠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问琴正坐立不安地等在桌旁,时不时扭头看看邻桌公主的情况,顺便偷偷打量几眼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