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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4 ...

  •   谁知道呢。
      至少Emiya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会选择在这里终结。量变引起质变,仅仅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让世界艰难地从0到1,然后突然以指数增长的速度陆续垮塌,直到——彻底崩坏。
      也许是“她”引导了这个结果;也许是“此世全部之恶”收到了时机到来的讯号——没准正是言峰绮礼带去的讯息。也或许,是他们达成的平衡。睁开眼的瞬间,Emiya知道自己是圣杯战争中的英灵Assassin;清楚记得圣杯战争的最后“孔”被破坏、Avalon将黑泥尽数净化;回忆得起无数个四日中的点点滴滴——和罗宾汉的,和切嗣以及卫宫府的住民的,和其他抛弃了恩怨、在这个世界里幸福地过着平凡无奇日常的主从们的。
      他从一开始就记得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看向身边醒来的橙发青年;一眼足矣,他同样拥有全部的记忆。
      这是最后的战场。没有其他设定,一切都回归到圣杯战争时的状态。而决战时刻——正是第四日的夜晚。

      他冲进切嗣的房间。男子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头轻轻垂下。室内烟雾缭绕,呛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切嗣,你……决定好了吗?”
      “……”
      切嗣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味地吸着烟草。Emiya忍不住想要阻止他,切嗣却自行停了下来。
      “她希望的一定也是如此。”
      “……”
      切嗣回答了他尚未出口的问题。因此Emiya知道,他是真的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原本想问切嗣是否已经做好了结束这个世界的准备。这毕竟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和梦境这种事物本身一般。
      而且他们都清楚,对那个美丽的女子来说,当这个世界碎裂的时候,他们——活着的人能够离开,而她……将会真正地死去。
      但他现在明白了。
      ——切嗣已经完全地做好了准备。尽管跌跌撞撞,尽管脆弱得随时可能折断,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封杀自己的感情凭绝对的理性做出抉择,而是在彻底的动摇之后作出了决定,然后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
      “我明白了。”
      他退出了房间。将剩下除去联络其他主从外的时间全部用于韬光养晦,三天来他们静静地坐在室内,等待着结局的来临。

      “准备好了吗?”
      切嗣抬眼看向询问自己的黑发女子。然后他简短地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
      他们沉默着为枪支装上弹药。另一边,不打算介入两人之间无言默契的罗宾汉和Emiya也各自调整着自己的装备。但他们毕竟是英灵,只要有魔力的提供就能恢复,要做的准备实在不算太多。
      阿尔托莉雅同样擦拭着她的宝剑。不同于留守卫宫府成为防卫阵线一部分的罗宾汉和Emiya,她会跟着切嗣一起行动,用Excalibur确保前进的道路。伊莉雅轻快地跳到他们的面前,一手拉着士郎,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行动。
      “大小姐,等出去之后就得拜托你再做一阵子的莴苣姑娘啦。”罗宾汉蹲下身揉揉小女孩丝绒般的银发,突然敛紧了表情,“——到现在才问有点晚,不过出去的人在那之后还会记得在这里的事情吗?”
      伊莉雅赤色的眸子眯成一条细线。她突然微微收起下巴,然后绽放出一个恬美的笑容,“记得住又记不住。”
      “……诶?”
      “这四天不会发生在现实中,更不用说是这么多个四天了。”她唱歌似地轻轻摇晃着脑袋,“那会是一场漫长的梦境。片段交织错杂在一起,所以就算醒来,恐怕也只会当成一个多梦的夜晚吧。”
      “……你是有把握才这么回答的,对吗?”
      Emiya意识到了罗宾汉话中的圈套。伊莉雅同样明白。她笑着点头,“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我也不会隐藏任何事情。是的,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都是彼此的复制品,她们之间有着互相感应。只有我,因为是切嗣和妈妈结合的产物,虽然我们之间依然存在着连结,却只能做到信息的一方通行。”
      就像母亲的胎盘那样;不好的事物被阻拦被过滤,只有她想要传达给她心爱的女儿的一切落在女孩的心底。伊莉雅就在这里,不受一分污染。她失去了与母亲并肩作战的能力;取而代之的,她决定留下来,接受母亲的馈赠和祈祷,与新的家人一起生活。
      “那么、你……”
      “因为对整件事情了解,即使离开这里,我也不会忘记的。”
      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从成熟女子般的从容淡然变成真正同龄少女般的天真烂漫。上前一步,伊莉雅抱住罗宾汉的头轻轻磨蹭,又拉拉Emiya腰间圣骸布的下摆让他弯下腰来,同样给他一个拥抱。
      “妈妈一定是希望我理解切嗣吧。……就像Emiya说的一样,如果切嗣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去不复返,我也不知道他为了带回我做了多少徒劳的努力,十年的积怨后,我一定会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别否定我!你们不会理解小孩子的执拗会扭曲一辈子的。但是现在我已经见到了切嗣,也知道了他愿意为我做出的一切,还见到了你们,我是真的想和你们在一起生活。”
      “哈哈,真让人高兴啊大小姐……”
      “不用、”
      Emiya想要打圆场,被罗宾汉和伊莉雅同时停止了下来。橙发青年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无力。他知道对女孩隐瞒没有用,于是他坦率地表现出来。
      伊莉雅回给他一个感谢的点头,“我知道离开这个世界后,我和Emiya哥,罗宾哥还有舞弥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Emiya哥别担心,我没有那么软弱。”
      她的手贴上胸口,闭上双眼。
      “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我非常喜欢你们,非常非常喜欢。所以我会记在这里,永远不会忘记。而且……我也非常期待‘切嗣’完完全全变成‘爸爸’的那天。”
      Emiya感觉自己的眼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看向罗宾汉,橙发青年只是无言的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但他感激发生的这一切。
      “而且,我还有士郎这个弟弟嘛。”
      伊莉雅神气地一挺胸膛。Emiya苦笑。是的,尽管因为自出生以来被家族在身体方面做出不少调整和改造,伊莉雅比同龄的孩子们要柔弱矮小得多,她却确实出生在士郎之前。他看着她狡黠地冲他眨眨眼,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作为惊喜,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
      小女孩笑嘻嘻地拉过一直似乎游离在外的赤铜发男孩。她也拥抱他一下,然后双手背到身后扬起下巴咳嗽一声。
      “在活着的人和英灵中,士郎可是比那个金闪闪更早恢复记忆哟~”

      随后夜晚终于来临。
      原本Emiya想提议在夜晚到来前提前抵达目的地,但罗宾汉摇了摇头。
      “没用的。突破点只有在第四天的夜晚才会显露出来,黑泥在这时达到最活跃的状态,但实际上也是这个世界最脆弱的时刻。而且,如果切嗣提前就离开房邸,黑泥会立刻包围他,就来不及组织起防卫阵线了。”
      “……这件事只能是切嗣来做吗?”切嗣毕竟是人类,能依靠的武器也只有自己的魔术礼装;对手却是此世全部之恶,更不用说在加上绮礼的头脑后会发生什么了。
      “最起码,最后一步只能他来做。”
      罗宾汉很有经验地回答。虽然当时并没有破坏的打算,只是去探个路,但他很早就尝试过接近这个世界最脆弱的一点。可惜的是,别说破坏了,就连接近都做不到,想要单枪匹马解决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正如他们在之前的世界里发现的,切嗣却对黑泥有着超乎寻常的破坏力。就算是普通的子弹,只要是由他射出,也能对黑泥造成非常有效的伤害。
      “嘛……所以今夜的主角是他。”罗宾汉补上结论,放松地向后躺去,将头靠在Emiya的肩上,“我们就作为配角们的一员,等待着他抵达终点吧。”
      Emiya同样向后靠去。罗宾汉橙色的发丝挠上他的耳朵,带起一丝微痒。
      最后的休整。恐怕也是,最后的相处。

      “切嗣?”
      听到舞弥的声音,男子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的来意,却迟迟没有等到下文。因为黑发女子吃惊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忘记了一切动作。
      夜色下,庭院里两人无法合抱的樱树绽开满树的花苞,洋洋洒洒在月光下泛出半透明的微光。微风一过,花瓣稀落着随风飘散、旋舞,宛如神明降临般神圣。
      “舞弥?”
      舞弥猛地回了神。切嗣关切地看着她的表情,担心她是不是状态有异。
      “走吧。我们要出发了。”
      切嗣走过她的身边。舞弥的视线追随着他,随后低下头去,向前迈出了脚步。

      从切嗣踏出卫宫府的那一瞬间起,黑泥摇摇晃晃地从房屋周围现出身来。其中之一突地向奔跑的切嗣、舞弥和阿尔托莉雅三人袭去,试图沾染断后的金发少女的战服。
      ——突如其来的箭射中黑泥,被击中的部分断裂开来。尖端如同生物一般妄图继续扑向前方,但它的意图绝不会得逞。
      “幻想爆破。”
      屋顶上,红衣英灵的弓依然没有放下。从他口中轻吐出的言灵点燃了寂静的街道,怒吼着将带头的黑泥燃烧殆尽。然而光是这样点对点的攻击并没有多大用处,黑泥从四面八方一起向逃离的三人追击而去,企图将他们彻底围困——
      “抱歉抱歉,可不能让你们走呀。”
      地动天摇来得毫无征兆,奔跑在最末位的阿尔托莉雅几乎一个踉跄落下去,但她很快调整好平衡继续向前奔跑。在离开既定的第一道阵线范围前,她怀着好奇心回头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做了什么,瞳孔因为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以卫宫府为中心,四周百米开外的地面下沉下去,将所有要追赶他们的黑泥困于其中。周边的房屋则是尽数垮塌,将黑泥彻底围困——她并不担心里面的住民,因为当夜晚降临,这个世界上实际存在的就只有圣杯战争的人们。
      视线可及边缘,绿斗篷的英灵得意地笑着,俯瞰着身下的一切。有黑泥试图逃离出去,在陷落地面的边缘葱郁绿色的魔力舒展开来,缠绕着黑白相间的投影剑依附成型,魔力塑就的树篱散发出净化的气息。
      ——破坏工作。在进行战斗前、准备阶段就削减对手战力的才能。毫无疑问,罗宾汉是个中好手。
      Rank A的他,能够在对手进军前就将接近六成的兵力逼入不能战斗的状态。尽管圣杯战争中几乎没有机会用上,但他丝毫不介意籍此机会彻底狂欢一把。
      而在那的外圈,是他祈祷之弓净化力量的具现与Emiya除魔宝剑结合形成的围栏,确保了第一批进攻的阻挡。
      金发少女在心中微笑。她知道他们既然如此决定就一定会用尽全力阻拦,因此她要做的,就是为切嗣清除前方道路的一切障碍。
      累赘的装甲消失不见。她奔上前方护在切嗣斜后,蓝色的裙摆在风中翻滚出绚丽的花。

      黑泥再次聚集起来。尽管元气大伤,大部分更是陷落在卫宫府周围的陷阱之中,对它们来说将会破坏这个世界的敌人正在疾速靠近这个世界的突破口,就算实际上是没有思维能力、仅有着诅咒污染本能的此世全部之恶,也不会轻易放弃。
      它们重新聚集起来,小心地靠近,伺机——
      大气中突然激荡不安起来。微风变为激烈旋转的风暴,水汽凝为无法穿越的雨幕,将黑泥拒绝在外。然而在那之外,周围的风景却没有丝毫变化,因为这异常的景象仅为了阻挡它们而生。
      时钟塔的讲师张开双臂,如同演奏着最为激昂的乐曲。他全身的魔术回路都在剧烈运作着,面色逐渐发白,一贯用发油固定的金发因剧烈的魔力和体力消耗渗出大量汗水不再服帖,凌乱地贴在额前。但他此刻并没有余力整理自己的外表,只是一心专注于眼前的行动。
      红发的女子和枪兵的英灵同时紧张地看着他。对迪卢木多来说,他无比痛恨自己没有任何帮助得到自己君主的能力,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焦躁地来回走动,直到索拉命令他停下。
      索拉自己也并不能冷静到哪里去。一想到肯尼斯的末路,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她就觉得自己如果再看到一次他那样的脸一定会崩溃。而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她依然常对肯尼斯的恋慕不理不睬,却已不再是过去的无感,而是不知该如何改变态度的无措和害羞。
      尽管没有跟任何人说明,她发现迪卢木多意识到了这点,并不再对与她的相处感到尴尬僵硬。如果是过去的索拉一定会兴奋不已吧,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诅咒之痣惹起的爱恋是多么空虚——也许这正是它实为诅咒的原因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过去的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在意过迪卢木多的婉拒。每当看到没有死后记忆的肯尼斯因为持续着误解而吃醋的样子,她的心底就一阵甜蜜,忍不住坏心眼地想让这样爱上深爱着自己的人的日子再延长一点。她甚至有些憎恨突然到来、通知他们这个世界终结的这个日子,并转怨于前来寻求帮助的Emiya和罗宾汉。
      但她已经明白这没有意义。

      画下句点吧。
      尽管那同样意味着他们的死去,对于这偷来的无数个四日,她已经心满意足。
      肯尼斯也必定是如此。否则,他决计不会承担下第二道防线的任务。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抛弃忸怩,把有必要的事情传达出去。

      红发的女子走上前去,从背后轻柔地抱住金发的男子。
      肯尼斯惊讶睁大了眼,却不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分心回头,只能站着不动。而温暖地流入他的身躯、在他全身奔腾的从外而来的魔力让他不自禁地张嘴,看上去有些呆滞。
      索拉的嘴附上他的耳边,说出那个他自始至终求而不得的单句——

      “跑过去了!”
      轰鸣的雷声中韦伯捂紧自己的耳朵,生怕被炸得耳鸣。在白金色和污黑的交织中,他看见三个人影奔过,为首的男子黑色的风衣下摆在风中烈烈摇动。
      神牛啸叫一声,天降的雷电将企图越界的黑泥击得粉碎。伊斯坎达尔挽起缰绳,面色流露出奔驰疆场的喜悦。
      在得到了太多的记忆后,韦伯曾一度感到恐慌。但当大汉呆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他就能勉强安心下来、冷静分析这一切。算是幸运,在他终于能够平静下来的第三天,Emiya和罗宾汉才找上门来,向他们拜托了第二道防线的任务。
      解答了少年心中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疑问,他们交代了来意,“……去,到时候黑泥会聚集起来,但神威车轮有雷电做攻击手段,可以防止攻击时被吞噬黑化。”
      伊斯坎达尔捏住下巴沉思片刻,“你说第二道防线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
      “是的。”罗宾汉点头,“已经成功说服肯尼斯主从协力了。”
      “……肯尼斯教授?!”韦伯被吓到了,“他同意了?!”
      “结果来说确实是同意了。”Emiya抱起双臂,“原因我也不清楚……主要是迪卢木多和索拉帮忙说服帮上了大忙。”
      这么说起来除肯尼斯外的两人对艾因兹贝伦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恶意——这也得感谢在这个四日世界中发生的变化积累吧。
      ……也许还得加上那场女子会。虽然Emiya发誓他绝对不会感激那个魔女。
      “我明白了……”
      韦伯还有点难以相信。但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就一定是真的。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转向身边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你……”
      “我可没关系。”看穿了韦伯未出口的话语,征服王拍拍他的脑袋,惹得韦伯不满地看着他,“忘了吗?我说过了,我借用圣杯战争的机会在这现世又过了几天肉身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而且Emiya他们不也说了吗?呆在这个世界里可不算是真正的活着,就连冬木市也出不去,这可没法让我满意啊。”
      他看向来提出请求的两人,“你们的结盟提议,我们同意了。就像最后一战时那样,大家一起联手破坏掉这个世界吧!”

      那之后伊斯坎达尔就和韦伯一起上街,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谁也不提起次日将要发生的事。直到他们进了一家电玩店、伊斯坎达尔对着某个商品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提出购买就走出店门外,韦伯不知从哪里生出一阵冲动在原地停了下来。
      “小子?”
      征服王意外地在少年停下的半拍后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不,其实丝毫不意外,这个大汉看似大大咧咧,可他的细心早已在不同时刻出现了太多次。
      “伊斯坎达尔……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韦伯低着头,不敢和伊斯坎达尔做出目光交流。明明下了决定,事到关头却又忍不住退缩起来,连韦伯自己都对自己的懦弱不争气感到羞愧。
      “……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再多留一阵子……什么的……”
      大手乘上他的头顶。没有像平时那样胡乱地揉,只是安慰。
      “……说不定也跟突然开始的四日循环的世界一样……过了明天晚上、还是会迎来‘第一天’,只不过刚好从这一轮开始接下来大家……都、记得……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小子。”
      伊斯坎达尔温和地拍拍他的脑袋。韦伯垂着头,再也挤不出一个单字。
      “你的这里,”他指了指少年的胸口,“应该也明白不可能还会有下一个机会了吧。那就别再为必定要发生的离别伤感了,你还有第五天要开始,懂吗?”
      “……”

      那时韦伯只是一味地沉默,这个话题最终不了了之。但看着身侧大汉生机勃勃地驾驶着心爱的神威车轮,自由奔驰着将溜过防卫阵线的漏网之鱼降雷劈得粉碎的豪迈,突然比任何时刻都强烈地意识到对征服王来说,仅仅是一成不变的日常只能消磨他的脊梁。
      “……我明白了。”
      少年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曾寄宿着三枚血红的令咒,如今却已经不留一丝痕迹。
      他想要伊斯坎达尔在战场上自由快乐地奔驰。那才是最符合他本性的生活。
      “什么——?小子大声点,太吵了我听不清——”
      他大声地笑了。上气不接下气。征服王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注意到又有黑泥越过防卫阵线,急忙甩动手中的缰绳。
      韦伯抬手放到自己的嘴边握成喇叭,对着正前方深吸一口气——

      “我们走!伊斯坎达尔,让这场战争胜利吧!”

      已经能够看到远坂府上空悬着的明月。毫无疑问地,那就是突破口。
      ——意外之处只在于它散发的是洁白的光芒。
      身着红色西装的男子立于窗前,远望着曾是自己宅邸的地方。黑风衣的男子带着与他行装相似的女子和金发少女从楼下奔过,不远处黑泥重新聚集,追逐他们而来。
      宝石手杖重重地捶上地面。一瞬间火墙升起,以间桐府为界、远坂府为中心绕成一圈,将黑泥阻挡在外。大量的魔力输出使他的背后很快开始渗汗,滴滴答答渗进衣服里。
      “你穿这么正式,真是自己找苦吃。”
      他的身后,坐在床上的白发青年投去半是感慨半是挖苦的言语。时臣的Servant一如既往地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兰斯洛特反而保持着清醒的姿态,但他的宝具无毁的湖光并不像阿尔托莉雅那样是对城宝具,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等待。
      雁夜的视线转向身后。床上,两个女孩沉浸在梦乡之中——对还在成长期的她们来说熬夜太过吃力。他为她们掖上被子,长久地注视着两个女孩相握的小手和安详的表情,然后再次看向使役着火焰的时臣。
      这里是间桐府。距离远坂府并不算远,加之前两道防线的过滤和有必要维持时间的短暂,第三道防线交给了时臣一人。接下来就是与时间的赛跑——如果切嗣他们动作不够快,当时臣的魔力耗尽,这道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时臣缓慢地转过头来,汗湿的脸上眉头有些难受地皱着。雁夜眨了眨眼,饶有兴趣看向他微张开的嘴揣测着,等待下文。
      他要说什么?怎么反讽回来?
      “……宝、石……”
      雁夜哑然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兰斯洛特立刻起身,拿过摆在床侧的古旧的宝箱——那里装着满满一箱的宝石,大小不一,但透过光去会发现它们全部流动着输入魔力后会显现的特殊光彩。这些宝石本已在最后的决战时被掩埋在黑泥发源的地下室中、彻底被吞噬,但在这个世界它们又重新出现,在这个第四日的夜晚到来前被时臣带到了这里。
      时臣捏过一颗红宝石。喀嚓一声,那颗矿物轻易地在他手中粉碎,里面的魔力汇入持续燃烧的火墙中。雁夜呆呆地看着他的举动,连惊讶都来不及挂到脸上。
      他一直都不知道远坂家的专长是宝石魔术。下午男子牵着凛来到这里时,他还嘲笑了对方这种时刻还在关心钱财。
      兰斯洛特沉默地捧着宝箱。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时臣抬手捡起下一颗宝石。但随着时间过去,十分钟向着五分钟缩短而去,间隔时间由短变得更短。时臣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从胸口窥进去会发现贴身的白衬衫已经彻底湿透;而他的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连抬手拿宝石的力气都仿佛每一秒就流失一点。
      雁夜不自觉地咬了下上唇。他突然起身,拿起宝石塞进连手臂都有点抬不起来的时臣的手里,用力将宝石捏碎。魔力安然无恙地流出、完好地进入火墙之中让他松了口气。
      “间、桐……雁夜……”
      “这可是关键的战线,要是输了樱还有凛都回不去。只不过我也会回去,只有你会留在这就是了。”
      雁夜快速堵住了他的下文。虽然很想再补上一句“当然我回去之后葵和樱还有凛都由我来接收咯”,在看到男子一瞬间安心的表情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了。
      “帮我转告葵……我、爱她,让她好好把凛、养大……她和樱都天赋异禀、一定能成为伟大的魔术师……找到根源、成为远坂家的荣耀……”
      闻言雁夜再次忍不住瞪他——他实在是没法理解时臣魔术师的思维,居然能把根源和魔术置于凛和樱身为人的幸福快乐之上!但男子早就没有睁着眼,只是一味地输送着魔力,不管他如何瞪视也不可能感觉得到。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软下来,全部的力量靠在雁夜的怀里,手却还固执地搁在窗边,魔力从他的手杖和指尖输送出去。
      “虽然、我已经没法为她们、做什么了……当她们回去的时候,在这个世界指导她们的记忆、也许会……为她们的魔术修炼……派上、用途……”
      “……”
      “……教给她们的东西、恐怕会……被全部、忘掉,吧。但是,那并不会……完全、被抹消……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处……”
      “……”
      “还有、”
      时臣突然想起什么,身子勉强动了一下。雁夜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倒下来。
      “回去之后……帮我看顾一下绮礼……啊、那时他有没有、活下来……”

      突然间雁夜什么都不想责备时臣了。在卫宫府打搅的时候他曾打听过时臣的结局,知道了他和绮礼之间发生的全部事情。现在所有四日世界中的记忆全部回来,他一个冲动想要告诉对方真相,身边的兰斯洛特却摇了摇头。
      ……也对。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正言峰绮礼也已经死去、不会再造成什么坏影响。反之,随便揭露真相有可能对时臣造成打击、甚至影响到防线的稳定。看着怀中依然絮絮叨叨着什么,已经有些语无伦次、魔力的输出却依旧稳定的时臣,他将对方扶稳,看向空中的那轮满月。

      ——快点,让这个世界结束吧。

      切嗣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脚下出现了透明的台阶,在月光下隐隐反光,浮现出边缘的模样。
      他向舞弥点了下头。黑发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之中,潜伏进低矮的树丛里。他又转向阿尔托莉雅。金发的少女正要点头,眼神一凛,两人同时向后跳开!
      烟尘散去。两人被一支深入地下的长|枪相隔,在显露出来的同时便化为金色的粒子散开。阿尔托莉雅知道那是谁的杰作。
      “——吉尔伽美什!”
      远坂府的屋顶上,金色的王者俯视着地面。那赤红的眼中倒映着金发少女的身姿,瞳孔危险地缩成细线,嘴角却上扬成傲然和欣赏的角度。
      阿尔托莉雅转过脚尖。她能够感觉出英雄王并没有战斗的意图,仅仅是打算绊住她。
      ——也罢。
      他们的战斗在圣杯战争中的最后一战之时就已经完结。而切嗣与绮礼之间的结束,不需要他人的参与。
      她想要收起宝剑。吉尔伽美什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为时过早。

      说要不感到动摇是不可能的。
      黑发的女子隐约这样想着,让全身平稳下来,几乎和夜幕以及她手中的枪融为一体。两个王者单独远离了战场,与奔跑着攀登透明台阶向上而去的切嗣拉开了距离。
      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打起来,既然阿尔托莉雅就最终来说完成了牵制最棘手的吉尔伽美什的任务,不管她的手段如何都没有任何问题。比起这个,切嗣出战前的那个表情才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根源。
      结果切嗣到最终都没有变回过去那个冷血的魔术师杀手。圣杯战争中最后的记忆里,她尽全力向切嗣传达了祈愿,然而就现在来看,他并没有成功达成。
      ——但是……
      舞弥想起去庭院寻找切嗣时他脸上的坚定。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能够露出那样的表情?舞弥自身并不知道凭借着心中的情感奋发去做某事的那些人究竟是如何发起行动,因为她从在战场上被切嗣救出起——比那更早、在她从被当作战争的兵器培养起,就从未受过这样的教育。而在她看来,也唯有理性才是最可靠的武器,凭借着一腔热血大多只会落得空隙频频、被人抓住弱点含恨而终的下场。
      工具?绿斗篷的青年这样问道。
      舞弥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以工具的方式生活了那么长久的岁月,以切嗣手足的身份行动,像是四肢爱着心脏那样爱着切嗣,事到如今她也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是别的什么。她也曾自问过自己对切嗣是否存在工具以外的感情。身体的接触和感情的变化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要诘问切嗣与自己之间是否存在使用者和无机质的工具以外的感情……
      她依然寻找不到答案。
      也许只是不愿承认。啊,“不愿”这个词本身就夹带着感情|色彩。
      所以当在这个世界里重新睁开眼睛时,她感到了手足无措。没有了圣杯战争——或者说是没有了战争本身,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最终决定封印自己的感情,去面对切嗣。然而对方却对自己的死毫无印象,并毫无异状地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常。起初她是困惑的;但突然想起切嗣是否也是这样在艾因兹贝伦城里度过年月时,她开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唯一的问题只剩下失去了使用者的工具该何去何从。
      切嗣没有限制她任何东西。所以在闷在房间里很久之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接触那些生活中平常、对她来说却仅仅存在于概念之中的事物。她开始发现就算离开卫宫切嗣自己依然存在着对其他事物的欲求——不,并不是“发现”,其实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这归根结底只能称为“承认”。
      纵使只是从一个人走进甜品店大量消耗甜食变成和阿尔托莉雅相约相伴去尝试新品,对她来说,前后已经有了太过本质上的变化。
      当被告知这个世界是“她”创造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感到任何意外。虽然丝毫回忆不起任何事物,舞弥却总觉得自己和那个女子之间一定有着什么。难以言明,然而在四日循环的世界里偷来的平淡时光,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包容了什么。
      宛若自己在现实中未曾做过的撒娇那样。

      那么,在真的彻底离开切嗣之前,再让她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做一阵子梦吧。
      她知道他一定没问题。那是一个正常人类的表情,是一个从多年强迫性地为了达成不可能的夙愿而绝望地努力杀死内心却遮住其自身的双眼,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从中解脱、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前行的决意的面庞。
      ——切嗣。
      ——再见。

      切嗣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代行者转过身来。他立于无色的台阶之上,俯瞰立于他下方的风衣男子。他依旧带着那种让人感到不自觉发瘆的笑容。
      “你来了,切嗣。”
      绮礼微笑着,将胸口挂着的十字架举到嘴边,轻吻一下后放开。看着这一切,切嗣只是眉头略微皱紧。
      脚下的台阶一直延伸向那轮明月。终点就在绮礼的身后不远处,因而那也就意味着想要抵达,切嗣必须要先通过代行者的阻拦。
      “怎么,我可没有和你打斗的打算。”切嗣对此并不感到惊奇;此时此刻,要想猜出他在想的事情并不困难,毕竟范围有限。“比起无谓的战斗,我更希望你在这个世界留下。”
      切嗣连回复都没有,直接举枪射击他身后的满月。战场上惜字如金,废话只是徒增情况突变的危险。绮礼却直接抬起手臂挡在弹道之中,切嗣眯起眼看着子弹嵌入他的手臂,然后那布料下的皮肤扭曲一下、恢复了原状。
      “我不是说了攻击我没有用吗?”他叹息似地说道,“放弃吧切嗣——”
      呯!切嗣第二枪正中绮礼的额头,同一时间发动了固有时制御四倍速,从台阶的边缘从绮礼的身侧擦身而过。但就连这突袭也没有发挥任何用途,绮礼连一瞬间的僵硬都不曾展露,对准从自己身侧奔过的切嗣一拳击出——
      落空了。
      代行者的脸上终于现出一分惊讶。没有打中并不是因为切嗣的速度突然改变,而是他在被绮礼击中之前就在透明的阶梯边缘用力一蹬跳了出去!绮礼急忙趴到台阶边缘,然而夜色深深,地面上树影与黑泥燃起的熊熊大火影影绰绰不断颤动,红与黑在视网膜上晃成一片绚烂,他找不到切嗣究竟掉到了什么地方。
      “……!”
      绮礼对危险的直觉救了他一命。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的同时,脚下的台阶碎裂、代行者几乎可以感觉到子弹擦过自己的前额。双手支撑着上一级台阶让自己稳定下来,绮礼看着自己脚下台阶龟裂开的纹路和中间的弹孔,暂时无言,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卫宫切嗣!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真是让我不断感到惊喜啊!”
      在哪里?绮礼很容易明白了切嗣所做的一切。他的视线转向脚下的台阶——一定有某处存在足以承受一人重量的绳子和固定点,卫宫切嗣正是用这个方法伪装了坠落、再借着将自己悬挂在半空的机会射击处于显眼位置的绮礼。
      ——发现了。
      一旦知道了需要寻找的目标,接下来就会快很多。绮礼很容易就发现了卡在自己后方台阶上的飞虎爪,想必是刚才借着固有时制御安上的吧。
      只要将这根绳子削断,卫宫切嗣就会真正地摔下去,因为自由落体摔死在地面——或者,被黑泥彻底吞噬。那样一来,直到这个四日结束,切嗣都会沉浮于虚无的世界无法脱身,直到下一个四日的来临。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平衡会被打破,“此世全部之恶”将彻底占领优势地位,将所有人一直困于这个世界;而现在依靠身份优势掌握了大圣杯核心、每当第四日的夜晚来临就竭力将其暴露出来的那个人造人也会彻底失去最后的底牌。
      言峰绮礼对此感到无比期待。就这么结束的遗憾同样萦绕在心头,但他更希望快点迎接接下来新世界的“第一日”。从怀里掏出黑键,灌入魔力的同时代行者指间夹住的黑键柄生出细长尖锐的锋刃——

      “呯!”
      绳子被削断的同时绮礼已经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掌心不出所料地被子弹穿透,绮礼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反之,那疼痛甚至给他带来了无上的喜悦。
      ——仅仅是这点疼痛作为代价就能够换来这个世界的延续,实在是太过轻松。
      但代行者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手掌上的伤口已经迅速地愈合不留一点痕迹,仅剩隐隐的疼痛感幻觉般残存——可那感觉是虚幻还是现实?
      他猛地抬头,额头已被枪口抵住。魔术师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绮礼愕然的脸,同时扣下双手的扳机。他腰间的绳子一路延伸,尽头隐没在刚才被击裂的台阶之中。
      黑发的女子从空中坠落,腰间的绳子在夜风中无助地摇动,尾端有着被砍断的毛糙痕迹。她的面容是难以言表的平静。
      这是一个赌。如果绮礼再过细心一些,如果他事先想到了舞弥的存在,如果他先发现了切嗣钉在碎裂台阶中的飞虎爪,如果他在意识到子弹要想穿透他的掌心必须从斜下而不是正下方射击时立刻联想到切嗣的正确方位而不是如切嗣所赌的出现片刻思维空白,如果绮礼视线够好看清了切嗣或两人的位置,如果切嗣固定在碎裂台阶中的飞虎爪伴随着台阶可能的进一步碎裂将切嗣彻底送入死境——
      只是如果。
      胜者为王。绮礼和他脚下被Thompson·Contender彻底击成粉碎的台阶一起坠落,在红与黑的狂欢中消失了踪影。

      切嗣一言不发地跳上面前的台阶。
      如他猜测的一样,除了被魔术攻击的部分,这台阶没有丝毫垮塌的迹象。即便绮礼刚才所站的那一阶被打碎,延伸向上的台阶和身后连接着地面的台阶依然纹丝不动。
      面前不远处,就是莹白色的满月。
      切嗣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恍惚看到了银发女子的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他知道那是谁,他知道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从怀中掏出那样东西。闪电形状的匕首上泛着不详的紫色流光,映照在上面的辉银色为它增添一分神秘。
      切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庭院看看。但离开房间、来到庭院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庭院里突然出现的樱树。不是他曾和伊莉雅、士郎一起种下的树苗,而是生长了起码百年以上的老木。樱花盛开得如此繁茂,风过碎樱落,翩翩跹跹如蝴蝶纷飞,迷住了男子的视线。
      仿佛一个静谧的怀抱。
      冥冥中被什么不可解的力量指引着,他在樱树的前方停下,拨开树下的土堆。小巧的匕首躺在那里,静静地接受着发现者的注视。
      Rule Breaker。
      可破万法之符。能将基于魔力的契约和利用魔力而诞生的生命体重置到魔力被使用之前的状态,无一例外。
      那时他就明白了。这是她在他身后推上的最后一把——她一直,都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着。

      仿佛感应到自身的危机,黑泥突然一跃而起化为巨人模样,试图抓住螺旋阶梯之上的切嗣。但在它能够触碰到男子之前,先是整条胳膊被从空中突降直下的枪剑刺穿捣碎,随即而来的金色光芒将它整个吞没。
      “真是没用的臣子。”
      解放完宝具、微微气喘的阿尔托莉雅瞪向悠然发言的吉尔伽美什。金色的王者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悠然自得地将眺向间桐府的视线收回,转向空中的圆月。
      “梦做得够多了,艾因兹贝伦的人偶。——在本王不耐烦之前,结束这场闹剧吧。”
      触手可及之处有着明媚的月光。
      切嗣高高举起手中的魔女之符。然后——
      挥下。

      “嗯?”
      陷阱之中的黑泥突然平静下来。罗宾汉好奇地从屋顶伸出半个头,看着下面如一潭死水般毫无动静的东西,微微歪了下脑袋。
      “切嗣办到了。”
      负责用千里眼从远方关注切嗣一行人进展的Emiya在他身侧坐下。远处的天空从满月开始碎裂,先是缝隙延伸,扩大,随后终于无法支撑下去,一片片碎裂掉落,露出后方月白色黎明前的天穹。
      与此同时有所反应的还有黑泥。伴随着天色的明朗,它们和黑暗本身一同雾散、在阳光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Emiya看向自己的身后。虽然实际上除非外墙被物理破坏无法继续支持结界,卫宫府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在行动开始前将伊莉雅和士郎转移到了屋顶。此刻,两个孩子正头靠着头,睡颜安详。
      “怎么,还是不能接受士郎?”
      橙发青年凑到他的身边,恶作剧地笑着。Emiya瞪向他,自认为非常用力,但凡是旁观者都会指出他刚才看着两个孩子的和看向青年的目光是多么温柔。
      “……算了。”
      他始终不是能硬起心肠的人。明知眼前的赤铜发男孩可能依然会变成自己,在过了那么多日日夜夜后他已经无法下手,而是寄希望于他还拥有的未来。
      ——证明给我看吧。
      他会就这么安稳地生活下去,也许就这么不踏入魔术的世界成为普通人的一份子;或者是其他一些普通的,能够帮助他人的职业。即便踏入魔术的世界,如果有着现在的切嗣的陪伴,现在这个不会在五年后撒手离开这人世的切嗣的话,他一定不会头也不回地走上一条绝路。

      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Emiya抬头急切地看向罗宾汉的方向。对方嘴角带着的微笑让他意识到罗宾汉同样一直看着他。
      “是时候说再见了。”
      是时候说再见了。
      Emiya在心底默默地重复着对方的话。他知道这个时刻终将到来,不如说这段时光本身就是一份预期之外的馈赠,他们本该在很久之前就与彼此道别。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刻,他又难以避免地感到不舍。
      “嘛——放轻松放轻松,就算是人类也有生离死别,我们这样知道道别的真正时间的其实不是反而比较幸运嘛——不过生离死别好像也能知道时间还有没有别的例子?不对,我想说的是重要的是过程,其他的反正……”
      “……”
      Emiya有些惊讶地看着慌忙打圆场的罗宾汉。橙发青年顾不上自己也在逐渐消失,手舞足蹈着搜刮各种有说服力的理由。看着那样的罗宾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感到不安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突然觉得面前还在絮絮叨叨不知什么时候内容已经开始跑偏的青年非常可爱。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罗宾汉的后背,猝不及防的青年一脸惊讶地倒下来,四目相对,然后转为幸福的笑容。

      ——再见。

      * * *

      英灵座之上。
      心像风景中永远是风沙飞舞。他从下界的任务中归来,接过凭空出现的记录,贴在自己的额头,接收留存在其中的记忆。
      ——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他略微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后眼角缓和下来,看着手中的记录,长长叹出一口气。

      啊啊,这么幸福真是太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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