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绮谈》尾花先生

1、序言之一

　　好友尾花君嘱我替新文作序，欣然应允之后便觉不胜惶恐。原因首先在于我并没有作序的经验，不知道应当写些什么。同时也是因为我才识浅薄，深怕那不知何处，构成成分为几何的小半瓶墨水，晃荡发出令人畏惧的空洞之声。但如果就这样放弃，总会有那么几丝不甘心藤蔓一样纠缠自己，故而只能硬着头皮，想到哪里就涂鸦，胡言乱语几句吧。

　　我与尾花先生相识过程，恰如陌生男女相亲，乃写手圈中最普通不过的一种。她写文勤奋更新，我则看得中意然后顺势勾搭……其中若有一个环节出错，想必此刻我也不会坐在此处敲打键盘吧。再然后就更没什么可称道的，我们虽然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但却因为羞涩或是矜持什么的原因，并不天天聊天，互相恭维，打得火热。只是偶尔相谈，则会聊到一些细微而深入的地方，分享一些旁人很难能够感知的萌动与情怀了。这种感觉并非用交浅言深，或倾盖如故能够形容，更像是一起捧着着蜡烛走进某处山洞，旁人或到一点后即折返，而彼此却愿意走得更深入一些，总希望能够看见一些壮美而殊丽的景色——这种偶尔为之的默契是最令人感动的一点，细究之下，大体也是因为尾花君读书许多并思维敏捷，故而虽我表达不畅，她却能够凭借只言片语，迅速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场景吧。

　　初识的时候，尾花君已经写完了《我的武士情人》，这篇文被我评价为“拥有一种二代三代少女漫画的复古气息，能够脑补出大和和纪纤细华美的风格”。虽然作者本人自谦，觉得这部作品有着许多不够精致与细腻的地方，但我却认为从那时候开始，尾花君的文章已经奠定了自己的风格。借由强大的考据与合理的想象所达成的平衡布局，同时严格控制了文笔的华丽程度。要晓得一般网文能够获得华丽文笔并不难，但要在保持连载的情况下完美地写一个故事却不简单。或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尾花君的文未曾大红，却有死忠，或者说是心之友更合适吧。

　　而如今，文笔古朴苍劲，毫不扭捏造作的尾花君居然也要开始写志怪类小说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桩幸事！在下有幸得蒙尾花君赐文，提前拜读了新作中的一些段落，映像最深刻的乃是文中所营造的虚无缥缈之感。要知道东晋干宝著《搜神记》，至唐人段成式写《酉阳杂俎》，乃至于牛僧孺的《玄怪录》，其文中都弥漫着一股“无常”之感。我读的时候，常常为那些不问前因后果，只是平铺直叙的寥寥数语所惊所疑所喜。而后世笔记小说虽然情节完备，却多因果报应，要人向善之絮语，反而显得有些说教与迂腐。至于海外扶桑之国，无论是“充满野性勃勃之美”《今昔物语》，或是柳田国男所作《远野物语》，却带有森森鬼气，这种我所谓的无常之感，传至彼邦，却成了凄艳颓唐的“物哀”了。

　　我想，此等无常当源于恶意。我也原因相信人心中有那么一个被理智与本性向善之力所束缚的暗黑角落，至今都栖息着那难以名状的情感。每当太阳西沉的时候，你我都一定体会过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虚无与恐惧之情，仿佛蕴含着极大的力量，瞬间包裹了我们，并且让我们体会到那种彻骨的阴冷。而当天空破晓，这种感情却又如同不存在那样悄悄地蒸发消失了。我们不仅会怀疑它是否存在，并对昨夜那个懦弱的自己感到好笑，却不知潜意识中这种恐惧并不曾消失。

　　对虚无的恐惧，对人世无常的哀叹，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步增加的。而有些人却原因主动地去捕捉那样的情感，哪怕一丝一毫也可以，只要写出，就可以抵挡。所以在尾花君笔下，江户时代的青行灯游戏渐渐幻化成烟，变作笼罩在现代都市上空的乳白色雾霭，作者的想象力越奇突，则雾气弥散得越浓重。作为读者的我们，可以是披着猩红斗篷的小红帽，也可以是举着猎枪的猎人，或者只是披着浓艳人皮面具的骨女……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你可以看影影绰绰的淡灰色影子，在雾气的衬托下上演各种施行或经典的桥段。这是故事，同时也一次美妙的复古与大胆的创新，是想象力凝成的奇妙幻海。

　　你或许会惊奇的尖叫着跑入雾气中，却发现包裹着你的除了雾气，还是雾气。

　　——丸子君
　　2013.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