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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个道士 ...

  •   日光灼热。
      绯衣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略显晃眼的阳光,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的,妖力费去了大半,剩下的也被那臭道士的符咒强行封住了,他现在就如同普通人一般……还要更差一些,一个深受重伤的普通人。
      他未曾料到那臭道士年纪轻轻,道术竟然高深至如此地步。
      好在他预留了一手,让那媚狐先逃去报信……绯衣微微闭上眼,心里只祈祷,希望那媚狐能快点把话带到。
      面前的日影晃了晃,似乎被什么挡住,绯衣睁眼,就见那道士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眉目清俊出尘,却也是有些狼狈不堪,一身道袍早被烧去了大半,更不用说脸上蹭的黑灰了,绯衣虽不知这道士为何留了他一命不杀,不过看着自己伤了他和他师弟的份上,估计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那道士面无表情看了他好久,才慢吞吞开口,那语调平缓,没有半点波澜。
      “你不惧艳阳?”
      绯衣嘴角一抽:“这位道长,我是狐妖,不是鬼怪。”
      “……”那道士不理转过身问身边的另一名年轻道士,“师弟,没事吧。”
      后面那名年轻道士面容温润,讨喜异常,先前的搏斗之中,被绯衣的妖术伤着,好在并不算太严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此刻摇摇头道:“师兄,我没事。”
      好一幅兄友弟恭的景象……绯衣的后背被地上的碎石子咯得生疼,只稍稍动了动,一柄利剑就一下子架了过来。
      “别乱动。”那道士冷冰冰道,绯衣只好依原样躺回去。
      这道士不知用的是什么,煞气极重,阴寒,和那些普通道士的桃木剑不一般,绯衣修行不到家,极畏惧这剑上的煞气,那道士见他乖乖听话,微一挑眉,问:“那媚狐呢?”
      “我怎么知道。”
      “胡说,那媚狐既为你所救,你怎么会不知她在何处?”
      绯衣轻轻一笑:“道长可曾听过一句话,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道长的脸色沉了沉:“油嘴滑舌。”
      “道长过奖。”
      “若我留你一命,那媚狐可会回来救你。”
      绯衣微微一愣,而后眯起一双眼笑:“不会。”
      那道士只当没听见:“你叫什么名字。”
      “绯衣。”绯衣叹了口气,“道长可否告知姓名。”
      道士不答,抓过绯衣的手用剑尖一划,绯衣吃痛,想收回手,却挣不开,那道士掏出一张黄符,蘸了绯衣的血,快速在上面划拉几下,而后往绯衣肩上一拍,那符咒竟然隐入身体不见。
      “……”绯衣一脸无奈,“道长既已封了我的法力,又何必多此一举。”
      “若离我五里之外,元神俱灭,必死无疑。”
      绯衣无奈望天。
      末了,那道士又补了一句:“我,张玄一,他,方岳。”
      于是绯衣想,自己其实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死了化作厉鬼后也知道找什么人报仇,可惜他的仇人是个臭道士,寻仇说不准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还是放弃吧。
      张玄一收了剑,转身去看他那师弟方岳,绯衣翻了个白眼,跌跌撞撞爬起来,在心里告诉自己熬过这两天就好,一面拍了拍自个的衣服,他失了妖力,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又被宠惯了,稍稍一动便觉得疼痛无法忍受,轻轻哼了几声,张玄一便丢了个小瓶子给他。
      绯衣下意识伸手去接,不出意料地没接住,那小瓶子滴溜溜滚到他脚下,绯衣俯身去捡……一瓶金疮药。
      张玄一刚好替方岳包扎好伤口,扶着方岳转身就走了,绯衣拿着那瓶子想着道士原来是外冷内热,又苦笑一声,他从来没包扎过伤口。
      他突然有点想念在青池山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绯衣随便将伤口洒了药包得乱七八糟,想起张玄一弄在他身上的符咒,长叹一口气,跌跌撞撞寻着张玄一和方岳的气味找去。
      ……
      两名道袍破破烂烂一身伤痕的道士带着一名样貌秀丽的红衣少年的确有点儿太过引人注目。
      甚至有点儿像两位道长劫了哪家的新郎……
      而对绯衣来说,火红是他的毛色,所以化人后也喜欢捡着红衣来穿,人间虽鲜有人在平日里穿这般艳红的衣服,可旁人也不可否认,这红色衬得那少年越发秀丽清越起来。
      张玄一让方岳寻家客栈先休息,方岳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他们的盘缠已经不够了。
      于是张玄一转过身来,看着绯衣,慢吞吞开口:“你的真身可是火狐?”
      绯衣直觉不好,迟疑点了点头。
      “听说火狐妖所剩无几。”张玄一上下扫了一遍绯衣,“火狐皮毛很值钱?”
      绯衣的身子抖了抖,急忙去摸自个的袖子,才发现碎银全在打斗的时候掉了,可为了自己的小命,只好忍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佩来。
      那玉佩小巧,通体莹白,玉色古朴,雕得极其精细,只见上面刻着的是一只幼狐,蜷着尾巴,小爪子还抓着一只桃子……这雕法奇特,张玄一从未见过,可是单看成色也知这是珍品。
      张玄一不客气拿过,竟也不去找什么当铺,直接就抵给了客栈掌柜,看得绯衣一阵心痛,那玉佩他戴了千余年,又意义重大,怎么说都舍不得。
      ——那是他初化出半人形时,青池山主亲自送给他的。
      虽说绯衣成天躲在青池山主视其若洪水猛兽,平日更是斗嘴争闹样样不落,可两人毕竟在一块有数千年岁月,有些感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说得清楚的。
      张玄一似乎是极不喜欢绯衣,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他半点好脸色,反倒是那个方岳,对绯衣极其礼貌,和和善善的,似乎从来没把绯衣当成妖怪来看待,间或偶尔的笑容让他有些吃不透这人的性格。
      一个嫉恶如仇,一个人畜无害,还真是……有趣。
      张玄一和方岳为了抓住绯衣都是一宿未眠,方岳受了点伤,需要调养,此刻自然是抓紧时间休息,两人只拿绯衣那块玉佩订了两间上房,可怜绯衣被提溜在方岳屋里的椅子上照看着方岳,好歹没叫张玄一给丢出门去。
      方岳倒是心肠好,等张玄一关门出去看不着,就抱了床毯子给绯衣,让他在屋子的软榻上靠着休息休息。
      于是绯衣抱着那床毯子站在屋子里默默感叹,其实人类里也有好心肠的!
      青池山位于极北之地,绯衣现今他所在的地方极远,便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来回也要好几日,他只能等。
      绯衣把那床被子随意一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去,他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又受了伤,早就觉得累了,靠上去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绯衣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的生活缺少生机梦想,只是倘若一只妖过千余岁,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人情冷暖,再美好的梦想和再年轻的激情都会被磨得一干二净,而绯衣自小由青池山主带回青池山,被青池山里所有的妖怪保护得极好,对人世的冷暖更是无言以对,道人僧侣凭借一己论断便可随意杀妖,而多少人犯了罪却逍遥法外?妖性并非全恶,至少在人心面前,妖性远远不及人心可怕。
      绯衣这一梦,梦到了青池山之时,青藤蔓蔓,湖边成片的泽云花海,杏妖花荇,小狼妖十五,雀妖雀翎,大白猫与泽,还有树妖老爷子木言都还在。
      更多的,是青池山主,慕子卿。
      当然,这不能怪他,若你在过去千余年的大多数时间都看着同一个人,想不梦见也难。
      梦中的慕子卿一身白衣如雪,孤身一人站在湖畔,眉目清俊入画,专心看着湖中游来游去的几尾小鱼,似乎在想这池中鱼何时才能化妖,一面淡淡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身狼狈的绯衣,轻轻叹口气,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绯衣的心轻轻一揪,却几乎从梦里疼醒过来。
      可他终究没醒,脑子里浑浑噩噩,梦见了不少过去的东西,不少在他心中被唤作“家”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只觉得嗓子眼几乎干得冒烟,浑身一点劲也提不上来,皱皱眉,这才发现先前张玄一给他下的法术,不仅仅封住了他的妖力,而且……他剩下的妖力正在一点点消失。
      绯衣这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
      张玄一不是什么善茬,方岳虽心肠好,可大体上还是听张玄一的,自己是妖,在人眼中自然和一只被当做晚饭的菜鸡没什么差别,以现在的状况,怕是难以等到救他的人出现,他就要连人形都维持不下去了,更何况,张玄一还给他下了那个不能远离他五里之外的法术……
      绯衣叹气,随手折了折被子,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外面月光清亮正好,绯衣心中念头一晃,想接下来几日若是月色都如今夜这般晴朗,他靠着吸食日月精气,也不是撑不过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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