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茕光》十四夭华

2、[家教同人]茕光

　　「人很早就会遇到将来与自己结婚的那个人。」

　　京子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忙着处理有关都灵骚乱的文件，已经三天没有睡好觉了。可是即使是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情况下，库洛姆髑髅也不由自主的记住了京子在说这话时，那暖橙色的瞳孔里不断溢出的某种坚毅的信念。

　　库洛姆髑髅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谁才是会和自己结婚的那个人呢？
　　一瞬间，脑海里显现出了好多好多的光影，无一例外的温柔笑着。
　　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不对。似乎在残存的印象里，只有他从来未曾和普通人一样，开朗温柔的笑过。

　　云雀恭弥。

　　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就会觉得生硬和冰冷，可是从她嘴里念出来，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和悲伤，无关风月与它，只是觉得，她与他的灵魂相契合的某一部分，似乎牵动着她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
　　那个人总是特立独行，没有朋友，没有牵挂。
　　那个人看起来总是很冷漠，只会对着云豆显现出自己的温柔。
　　因为那个人是在太过强大，所以连同实力接收了强者所需要接受的寂寞。

　　而库洛姆髑髅早已遗忘了他们初遇时的情景，仿佛是彼此年少时。即便勉强回忆，也只剩淡淡的樱花色和无限温暖而寂寞的光。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库洛姆髑髅无时无刻都在这么想。
　　仿佛当初的相遇不过是流年中转瞬而逝的片刻须臾，双眼相视之后便背道而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云雀恭弥依旧站在她需要仰望的顶峰，她手脚并用的踉跄爬行，不顾舌尖味蕾的血腥味，不顾额角的鲜红流过瞳孔又和着眼泪流向暗棕色的泥土……
　　好远啊，不管怎么追怎么爬，都还是好远啊。
　　即便无法并肩俯瞰，无论如何也想要更靠近一些啊。

　　光影交错的教堂中，库洛姆髑髅安静的伫立，靛紫色的幽深眼眸凝望着破晓将至的景色，教堂中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上流淌出色彩斑斓的光，涌动着神秘和梦幻，库洛姆髑髅像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一样，闭上眼安静的诉说。
　　“神明啊，我有罪。”
　　“我是残忍的刽子手，我屠杀无辜的生命。”
　　“我拥有原罪和七宗罪，我不知悔改。”
　　“是的，我应下地狱。”
　　此时教堂的钟塔响起十二点的钟声，透过忏悔室，库洛姆髑髅看到像是诗歌里才有的白色群鸟，挥动纯白的翅膀，承载着无尽的希望和美好。她垂下头，似乎松了一口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重复着：

　　“是的，我应下地狱。”

　　不知是否是错觉，库洛姆髑髅觉得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庭院里那个穿着白西装的白发青年，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
　　她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
　　而当时的她因为Vongola内部还积攒着大量有待处理的文件，只来得及匆匆的扫了那个人一眼就离开。她最后回头看了夕阳中的教堂，此时的它已敛去了所有的神圣，伴着换日线的最后一束光湮没在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中。

　　Vongola当然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
　　吞并了吉留涅罗家族的杰索家族最终成为了Vongola如今最大的敌人——Millefiore，从最初的试探到现在肆无忌惮的在Vongola的领地横行，即便是温和的十世首领也快忍到极限，然而就在首领泽田纲吉准备谈判，云雾守暗地联合打算突袭的时候，Millefiore的首领白兰却提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条件。
　　而这个条件，整个Vongolo只有两个人知道。

　　“不行不行不行！一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首领办公室里，一向温和的首领此刻烦躁的踱步思索。
　　而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品着咖啡的西装青年嘲讽的笑了起来：
　　“蠢纲，你应该明白吧，如果没有库洛姆的牺牲，Vongola将迎来的会是怎样的毁灭性牺牲。”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重点，踱步的泽田纲吉停止了走动，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半脸朝着日光，一半深陷黑暗，露出了，Reborn依旧很久没有见到的、只在十年前的他身上看到过的迷茫表情。

　　“呐，Reborn，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十年前那个样子呢？”
　　然而Reborn听到学生久违的软弱撒娇，却也只是不带任何感情，轻轻的说了声：
　　“蠢纲。”

　　不管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库洛姆髑髅最终还是得到了这个消息。至此，她开始与Millefiore的那位首领，白兰杰索开始有信件往来，通过信件，她得到了很多有关这个人的信息：白兰杰索很聪明，甚至已经多智近妖；他的实力很强；Vongola内部有他的内应，一个能知道她一举一动的内应……
　　渐渐有了初步了解以后，她终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嫁给你，你是不是真的能休战？」
　　可是，那个虽然永远笑着却深不可测的白兰，却回她：
　　「谁知道呢。」
　　库洛姆髑髅知道，无论她去不去，结局或许都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
　　可是她没有选择。
　　那位Vongola的首领是她的Boss，而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她以与白兰杰索相互往来的信件证明给泽田纲吉看，库洛姆髑髅喜欢的是白兰杰索，她是主动自愿的，要嫁给他。

　　Millefiore对于Vongola的侵略已经停止，家族内部庆幸的同时，守护者们却对泽田纲吉开始了无休止的追问。
　　而对此，他却无法对这些追随了他十年的朋友做出任何回答。

　　库洛姆髑髅正在庭院里为那株樱花浇水——那是他们五年前刚来意大利时栽下的，如今已经变得很高，只是此时还不是花期，月色下的樱花树光秃秃的没有丝毫美感，令人无法想象盛放时它娇媚妍丽的姿态。
　　…………
　　“库洛姆，等这株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来赏樱吧！”
　　“嗯，库洛姆一定会来的。”
　　…………

　　对不起，库洛姆没有办法和大家一起赏樱了。
　　对不起，库洛姆已经看不到它下次花开的时候了。

　　幽幽月缺，她嗅到一丝花香，垂下头，却发现树旁竟有盛开的紫丁香。
　　白兰说，Millefiore里有很多紫丁香，当她到那里的时候正好是花期。
　　耳边忽然响起了京子的话：
　　「人很早就会遇到将来与自己结婚的那个人。」
　　原来那个人，不是他。

　　库洛姆髑髅想，从此她的生命里也许再无樱花。
　　她肩上的责任和宿命为她画地为牢，终其一生她无法逃脱。
　　明日便要离开，库洛姆髑髅想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最后交代，最后深深的凝望了这颗樱树，便欲返回。

　　“你，知道有关Millefiore休战的事情吗？”

　　清风掠过鼻尖，她不知怎的嗅到了樱花的清冷。
　　那个声音如同玉珠落地，敲破了这寂静的深夜，扯断了她最后的坚强。
　　那是宛若大提琴一般，低沉而优雅的声线。
　　那是她就算落入轮回，也无法忘却的声音。

　　库洛姆髑髅不可思议的抬头，像是梦境一般，像是无数个梦境重合起来，构造了此刻她眼前这个黑发凤眼，永远孤傲不可一世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起来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冰冷寂寥，唯有她念，会溢出浅淡的悲伤。
　　这个人总是走在前方，不肯留给身后一个眼神。
　　库洛姆髑髅的脑海里，有无数个云雀恭弥，有无数份照耀着她的光芒。

　　——但只有这个人最鲜活，只有这份孤寂的茕光最明亮。

　　…………
　　“回答我。”
　　…………

　　为什么呢，我总是追寻着你。
　　为什么呢，你从未看过我一眼。
　　为什么呢，你就在我眼前此刻却这么远。
　　为什么呢，我连抓住你都无法做到。

　　月色静谧，树枝枯槁划破夜空。
　　像是中世纪城堡的一般的Vongola孤独的伫立在这篇西西里的荒原上。

　　云雀本就没指望从她口中问出什么，见她对着他落泪，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却也并没有在意，顿了顿，然后转身。

　　库洛姆髑髅哽咽着，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连告别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四周幽静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伸出的手，白兰杰索的晦暗不明的笑脸徘徊在眼前，挥之不去。
　　此刻的库洛姆髑髅的双眼已被眼泪夺去，丧失了最基本的功能，甚至连听觉都毫无用处，只觉得眼前的那束茕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她甚至想伸出双手去牢牢抓住。
　　即使只有一次，即使只有一次也想抓住这个人啊。

　　什么时候才能传达到你那里啊，属于库洛姆髑髅的虚幻声音。
　　那些星星的光能够穿越亿万年来到这里，而我们近在咫尺，在我内心深处的、想要与你告别的话，你是否能够听见？

　　那不断用泪水重复着的：
　　再见了，云雀恭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