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寻情记》司晨客

1、上

　　其实，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正热情洋溢的向大家介绍我的家乡。我骄傲的宣布，我的家乡是一个肆虐着风沙的地方，但那里藏有有高大雄伟的城池，繁华如锦。
　　然后大家开始窃笑。末了，才有人在我不解的目光中悠然说道：传言死亡沙漠中是有这么一座古城，不过，它早在一千三百年前便遭了天谴，永远葬身沙海了。
　　我说不可能。我昨天还看到它来着。
　　那人悠然笑道：你确定你说的不是蜃兽留下的幻影？
　　于是大家都开始哄堂大笑起来。在笑声中我渐渐觉得尴尬，满面通红。没有人看到我藏在背后偷偷扬起的双手。
　　正在这时他稳稳走上前来，很诚恳的对我说，他相信。
　　我大喜。但我没有兴奋的去握住他的手，因为我记得，在他们的礼法中，似乎是有男女授受不亲这条规定的。
　　但是从此，我们便成了好朋友，相约一起去寻找传说中的古城。
　　他从西方徒步而来，对天底下任何奇闻轶事都有涉猎，见识广博，却因为这座古城，滞留在沙漠边缘。
　　每天早晨我都会带着竹杖芒鞋的他出去，冒着漫天风沙，穿过乱石纵横的戈壁，却始终不能如愿。有的时候望见一座古朴神秘的城池，他兴奋的奔过去，却始终不能到达目的地。
　　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了。我叹息着致歉。
　　没关系，探险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希望明天可以继续。他微微一笑。
　　有一次送他回栖身的小镇时，我无意中望见了他的许多朋友。他们意气相投，都一样爱好探险。需要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吗？他问。我摇摇头。我只是单纯的羡慕，却不想改变自己。夜色将我回归的身影拖得长长。
　　第二天仍然是继续冒险。我开始望着天空大片大片的云彩发呆，他却仍然兴致不减。
　　日子过得很慢也可以过得很快。小镇广场上矗立的旗杆影子几番变幻，终于快到了过年的时候了。他的朋友们来的时候多半是单身，此时却纷纷开始收拾行装，打算带着自己的女人回乡祭祖。你呢？我有一次好奇的问道。他甚是沉稳的回答他还没有想好。那么，明天继续探险吗？他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四周已无行人，我赤脚跳上小镇旁的木栅栏，一阵清凉的风吹拂着我发丝，惬意极了。正在这时候，风中隐约传来了他和朋友们激烈辩论的声音。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大声讲话的。我本来好奇，想去看看究竟的，突然想起他们的礼法中有非礼勿视这一条，想来是不好随意窥探别人隐私的，于是也就罢了。
　　在以后的探险日子里，也许他曾经想向我说什么，也许那只是我的错觉。总之我们一直没有收获，我相当的闷闷不乐。
　　送他回到小镇，一路上他慢条斯理的说计划明天探险要如何如何。我随口敷衍，却心不在焉。告辞离去时候突然看到他屋中有大红裙裾一闪而过，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正欲细细探察时候，抬头却看到他的朋友们探究的眼神。便笑了一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来到小镇旗杆下的时候，他照例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我便神色郑重的说了一句：今天不去探险了。我一愣，却理解般的点了点头。他接着解释道：最近比较忙，身体很累。我努力想了想，我和他毕竟只是君子之交，似乎不便过于询问原因，于是便敷衍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吧。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诚恳。我突然间想起那个大红的影子，若是他用这样的眼神向某个女子承诺什么，那女子想必会觉得很安心很踏实的吧。
　　从此以后，他一直匆匆忙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寻找那座传说中的古城了。我开始的时候还去小镇旗杆下等待，后来渐渐也就没有这份心思。
　　一个月以后，一个新的商队经过这里，他和他的朋友们便搭伙一起离开。他们的骆驼上满载着大包小包和他们的女人。所有人当中就属他的行李最少，然而那骆驼上的女人蒙着面纱，一袭红衣，却是足以夺去天地间任何色彩的美丽。他手牵着骆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驼铃声中，他们缓缓走向远方。
　　“要不要留下他们？”无数的沙蛇从地底下钻出来，口吐人言，问道。
　　浑浑噩噩中我听到自己镇定而冷漠的声音：“算了吧，毕竟还是没有缘分。我对此表示遗憾。”大滴大滴的泪珠开始从我眼中滚落而下，砸落在沙漠上，砸出一阵阵白烟。白烟中景致变幻，俨然就是那座著名的古城。其实，那座古城和小镇相隔不过数里，若是有缘，抬头便可以看到。若是无缘，只能劳驾你寻遍天涯海角。
　　千千万万条沙蛇“嘎嘎”的笑出声来，扭动着身体，渐渐汇聚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妇人形象。那妇人的声音沙哑而残酷：“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冷笑起来。
　　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却没有回答。
　　“其实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她嘲讽的笑了笑，一扬手，古城的街道上便幻化出一面水镜。从这里到沙漠那头，一共有二十七个绿洲。路人在这二十七个据点之间的命运，都由你掌控。他们是生是死，你轻轻一扬手、挥一挥衣袖就可以决定。不要错过最后的机会哦。”
　　我镇定自若的坐在自己的房前，望着水镜里他们的亲密无间、幸福和温暖，突然间嘴角上扬。是的，我笑了。我知道，也许我轻轻挥一挥衣袖，无数的旋风和沙暴便可以暴起发难。所以，我会这样安静的凝望着水镜里的景象，看他们互相扶持走过这二十七个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