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深爱的，都是秘密》沐清雨

20、艳域19

　　六年后，冯家大宅里，萧语珩终于可以微笑到无懈可击，亲昵地再唤她一声：“姐。”

　　叶语诺垂着眼，缓慢步下台阶，停在她面前：“怎么没和晋骁起回来？”

　　正是傍晚时分，夏初微凉的晚风扑面而来，清爽舒服。萧语珩墨黑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从前我也常一个人来啊。”

　　叶语珩走向图图，把儿子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家伙咯咯的笑声中，她缓慢地说：“上次说好了带你回来，后来却是晋骁一个人，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你是想说，以为我们又分手了吧。”萧语珩双眸一转，夕阳微弱的光沉进她的眼底，显得瞳仁格外透亮：“怎么会呢，只是我有飞行任务而已。”

　　叶语诺把目光转向图图的小脸，情色不明：“晋骁那个人太骄傲，又不会哄人，你是又倔又孩子气，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碰，他要是让着你点就能好了。”似乎认定他们吵架了。

　　“那是以前。”目光的落点是叶语诺沉静温婉的面容，萧语珩轻描淡写地说：“他现在改了很多，要不怎么能把我哄回来呢，我那么倔。”

　　叶语诺抚平被图图扯歪的披肩：“爷爷问起过他的婚姻大事，你们商量过了？”

　　冯晋骁已到而立之年，被催促是情理之中。只是，你又何必非要强调是他的婚姻大事，是在表明与我无关？萧语珩眼眸微垂：“国家不是提倡晚婚吗，我才多大，不急。”

　　叶语诺抬头，明眸灼灼，容颜如玉：“可晋骁不小了。”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语气。

　　萧语珩直视她的眼睛，问：“你是在为我们着急吗？”

　　是啊，她在为谁急？冯晋骁不领情，至于萧语珩，姐妹亲情这东西，她应该不感兴趣吧。叶语诺握住图图肉肉的小手：“我只急我的图图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也觉得你该是有儿万事足的，可你似乎对我们更为关注。是不是在你看来，我们在一起是偶然，分手才是必然？我该让你称心如意吗？萧语珩面上笑着，语气里的尖锐之意却不再收敛：“你说，等我和冯晋骁结婚了，到底是他随我叫你一声姐，还是我随他叫你一声嫂子呢？”

　　叶语诺略意外：“你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萧语珩笑了：“总要照顾他的年纪嘛，你刚才不还说他不小了，况且爷爷那么着急。”

　　叶语诺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她无意再说什么：“爷爷在后院。”

　　萧语珩语气轻快：“好啊，那我过去了。”交锋多次，她头一回占上风。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萧语珩身上镀上一层虚实不清的晕影，素白的长裙抹去了年轻女孩子骨子里的活泼和张扬，那份超乎同龄人的沉静端凝让叶语诺觉得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落荒而逃的小姑娘懂得不动声色向她还击了？怀中的儿子张着小手伸向萧语珩消失的方向，以稚嫩的童音唤着小姨，叶语诺只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置若罔闻。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开启，她才回神。

　　是冯晋骁回来了，他环顾客厅，在没有看见萧语珩身影时嗓音低沉地问：“珩珩呢？”

　　叶语诺许久没见他，微微一笑：“晋骁，你回来了。”

　　却像一句废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好尴尬地补了一句：“去看爷爷了。”

　　片刻都不停留，冯晋骁转身往后院去。

　　别墅后幽静的院落，梧桐掩映，鲜花绽放，摇椅上躺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神态宁静慈祥，他面前坐着的女孩子此时双手拄着下巴，遥望天际。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微凉的晚风中，裙角飞扬，整个人看上去柔柔的，娇娇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敢跟你爷爷谈男人？”

　　“女人您也未必懂多少吧？我听冯晋骁说奶奶从前常抱怨您没有浪漫细胞。”

　　“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穿暖就是最高追求，谈什么浪漫。以为像你们，一天天的就知道情情爱爱，腻歪死。”

　　“您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时隔三年，这一老一小倒是没有陌生感。听着他们的对话，冯晋骁沉默微笑，驻足稍许，他放轻脚步行至近前：“爷爷，我回来了。”话是对冯老爷子说，手掌则抚上萧语珩发顶。

　　冯老爷子偏头看看孙子，神情更加柔软了几分，转而拍拍萧语珩的手，颇为认真地安慰道：“我们家二小子才是不懂浪漫，丫头你多包涵。”

　　看向在自己身旁施施然坐下的冯晋骁，萧语珩无防备地笑开：“原来他随您啊。”

　　年轻女孩子灿烂的笑容，美丽得比阳光更惹眼。冯晋骁轻轻握住了萧语珩的手。她手心翻转，与他十指紧扣。

　　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可终究还在一起，又怎能辜负这场得来不易的久别重逢？就这样，不念过往，静然安好。就好。

　　冯老爷子注意到他们的举动，闭上眼晴假装没看见，惟有唇边笑意，持久未褪。

　　祖孙三人又闲聊了会儿，冯晋庭就回来了。萧语珩挽着爷爷的胳膊把老人扶到餐桌的主位坐好，语气轻松地和他开玩笑：“难得大哥准时下班，我以为八点前开不了饭呢。”

　　她没叫“姐夫”，而是称“大哥”，叶语诺听出来了，她神色微变，又瞬间恢复如常 。冯老爷子和冯晋骁倒像是没发现称呼的改变，没有任何反应。

　　冯晋庭弯身抱起脚边的儿子，他在爷爷左侧首位坐下：“晋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我不早点到位，他不得对我有意见？”

　　冯晋庭的容貌有着和冯晋骁相似的棱角分明，不过相比冯晋骁被警队磨砺出来的深邃硬朗，身居高位的冯晋庭更显得温和儒雅。此时说着话，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智慧而温柔。而他以冯晋骁女朋友的身份认可她，而非小姨子，让萧语珩感觉到温暖。

　　她诚恳地说：“谢谢大哥。”说着人跟着叶语诺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左右手各端着一碗汤，一碗自然要先孝敬爷爷，至于另一碗——

　　冯晋骁自动自觉地抬手接过去：“也不怕烫，坐下。”随后在叶语诺给萧语珩送汤时伸手一挡：说：“她不喝鱼汤。”

　　叶语诺一怔。

　　冯老爷子微微嗔道：“那么瘦了还挑食。”

　　萧语珩俏皮地说：“谁说我挑食啦，好东西我都吃。”抢在冯晋庭前面接过那碗汤，笑盈盈地说：“正好尝尝我姐的手艺，这可是她亲手煲的呢。”

　　叶语诺笑得有些不自然。

　　冯晋骁不好再阻止，挑完自己那碗的刺换给她：“等会喝，烫。”

　　冯晋庭见状对爷爷说：“咱们冯队转性了，知道体贴人了。”

　　“他应该的。”爷爷似乎对冯晋骁的反应很满意，半真半假地命令：“珩珩还小，晋骁你平时多让着点她。要是把她气跑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萧语珩带着点小委屈地添油加醋：“他没事就和我顶嘴。”

　　清俊的眉眼间不经意展露温柔，冯晋骁宠爱地轻责：“恶人先告状。”

　　鱼汤的插曲就这样过去，席间祖孙几人如同寻常人家一样，边用餐边偶尔交谈几句，加上不爱吃饭的图图人来疯似的一直捣乱要小姨喂饭，令一向清冷安静的冯家顿时热闹起来。晚饭过后，冯晋骁和冯晋庭被爷爷叫去了书房。

　　叶语诺神色淡淡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她不说话，萧语珩就只顾和图图玩，像是忽略了她的存在。沉默持续了很久，叶语诺才开口，声音里有三分歉意，“我忘了你不喝鱼汤。”

　　萧语珩正和图图抢玩具，闻言抬起头来：“没关系啊，反正冯晋骁爱喝。”我的喜好你忘了，他的口味你倒记得清楚。姐姐和嫂子，总有一边是你的心里天平倾斜的方向，我懂。

　　叶语诺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不悦浸染眉心眼角：“你是对我还有误会吧？”

　　“误会吗？”萧语珩微微皱眉：“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叶语诺一时语塞。

　　注视她蕴含怒意的眼睛，萧语珩展颜一笑，“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

　　叶语诺并不觉得好笑，她缓了缓，依旧难掩愠色：“就算你心里记恨，我也能理解。”

　　“你理解？”萧语珩深呼吸，直视她：“你是不是混淆了，我们俩儿，是谁在宽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