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口不提》笑忘书1

39、破镜难圆（一）

　　成荫在外面待了一个白天，她实在没有办法面对那个处处有他气息的家。在那个家里，她总是会想起他对她那种憎恶、鄙夷的眼神，想起他对她那么不堪的指责，以及她虽然无意却结结实实落在他脸上的那个巴掌。
　　可再怎么躲避，夜幕降临，她还是得回去面对。她不能让王姨担心，也不能让小馨为难。
　　刚一进家门，骆馨就迎了上来：“嫂子，你去哪了？我都担心死了！”
　　成荫勉强自己露出微笑：“我出去走了走。手机忘了拿了。”其实她是故意留在家里的。在这个时候，她害怕接到任何一个电话，不管是责难的也好，关心的也罢。她只想任性一次，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
　　“那你吃了没？王姨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成荫独自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整天，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本想拒绝，可看到骆馨关切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忍拂她的意，点了点头。
　　骆馨见状，推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餐桌旁边，又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一直监督她吃完才放她回屋。
　　房间里安静的让人窒息。成荫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曾经发生的一切却那么清晰地一幕幕闪现。
　　婚后他与她的第一次争吵就是在这里，那时她还无法跨过心理的那道坎，跟他提出暂时分居的要求，他虽然生气，可最终还是答应了她。那时的他们，虽然陌生，但总归还愿意维持彼此之间的客气和礼貌。也或许在他眼里，那时的自己还是那个十年前的小女孩，乖巧听话，不像现在这般不堪。
　　而她与他第一次彻底放下心里的戒备，温柔的拥抱对方，也是在这里。那是爷爷的葬礼刚刚结束，他伤心自责，无助的靠在她的怀里，细细的讲述爷爷和奶奶的故事。那时候的他们或许永远也不会猜到，曾经紧紧拥抱的两个人，有一天，会这样深深的刺伤对方，避之唯恐不及。
　　而那个飘雪的早晨，他也曾经站在憨态可掬的雪人旁边，笑着对她说新年快乐。她仍然记得他当时的笑容，温暖而明媚，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就只剩下冷漠和猜忌了呢？
　　成荫原本以为，他们在离婚的当口被截停，或许就是老天爷想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却不知道，破镜终是难复原，即使将那些碎片硬凑在一起，最终也只会被碎片的棱角刺伤自己。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骆馨的脑袋探了进来：“嫂子，你还没睡呢吧？”
　　成荫回过神来，现在支撑她在这个家待下去的理由，恐怕就只剩骆馨了。
　　“没呢，进来吧。”
　　骆馨在她旁边坐下，看她有点怔忡的样子，鼓起勇气开口道：“嫂子，你给我哥打个电话吧！”
　　“打了之后呢？跟他说那个药不是我的？还是说我与其他男人没有他所想的那种关系？小馨，这些话，昨天我都跟他说过了，可他不信，他说他永远都不会相信我了……”成荫低缓的说道。
　　骆馨看成荫的眼圈又有点泛红，也知道这次确实是骆诚无理取闹，她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故事，不然不会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药片就闹得不可开交的。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拉着她的手，斟酌道：“嫂子，我知道这次是你受委屈了。我不是让你去跟我哥服软，可是两个明明相爱的人，谁先打给谁又有什么打紧？”
　　“嫂子，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一个男朋友，那时候年轻，心里越是在乎对方，越是想要在两个人之间分出个高下来，每次吵架，他不打来，我就硬是忍着不打过去。我总觉得，如果他足够爱我，他就应该先跟我打电话道歉。后来，或许是他的耐心也终于被我耗光了，或许是我们都厌恶了这种暗自较量的日子，终于在一次吵架之后，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分手。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再一次主动妥协，却没想到，当时气急了才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竟成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个定格。”成荫缓缓的说完，见成荫也在盯着她，想是没料到自己会跟她说这个，微微笑了笑说：“这事儿，连我哥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停了停，她又说道：“嫂子，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很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些所谓的面子和尊严。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里，经常会碰面，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甚至都没有问清楚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而分手。嫂子，你希望你和我哥之间也变成这样吗？比起两个人能长久地在一起，谁爱的比较多，谁先妥协，又有什么关系。有时候你以为只是一个转身，却不知道，那就是你的一辈子。”
　　成荫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骆馨也有这样伤心的往事。想到自己也曾经为了怕被拒绝与杨森阴差阳错，不由心有戚戚。她说的这些，自己又岂会不知道，可是正如骆馨说的，越是在乎，便越是会计较。
　　那样的指责，如果是从旁人嘴里说出，自己虽然会生气，但冷静下来总归可以一笑置之。正因为是他，是自己想要以最好的面目呈现在他面前的人，才会这样计较他对自己的看法。
　　她做不到可以若无其事的给他打电话。他昨天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朝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刺了下去，成荫不敢想象，如果他再一次用昨天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话，她会怎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那些伤害，出于动物的本能。
　　骆馨看她犹豫不决，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嫂子，你跟我来！”
　　成荫被骆馨带到书房的电脑前。只听见她说：“你看好。”说完便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字，“这几个数字你不陌生吧，这是我哥电脑的开机密码。还有，桌面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我想也不用我再说了吧。”骆馨转头看着她：“嫂子，不止这些，你爱吃的东西，哥都知道，怕你吃不习惯又不好意思提，还吩咐王姨要尽量照顾你的口味。你或许没注意到，我哥看着你时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笑意和满足。那种满满的幸福感，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可只要你一看他，他的眼神又会很快的移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你面前要假装不在意，我只知道，这种眼神我以前从来没见他有过。嫂子，”骆馨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哥他爱你的程度，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成荫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盯着电脑屏幕，那是一张有着熟悉风景的陌生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背对着镜头坐在海边，远处是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红彤彤的太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赤色，也将她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看照片中自己的衣服，应该是到达塞舌尔的第二天。她因为时差的缘故，睡的并不踏实，所以早早的便起了床，看他睡的正熟，也没吵醒他，一个人走到海滩边散步。
　　清晨的海边有着难得的静谧，成荫记得自己一直看着太阳完全升起，阳光耀眼到刺目才依依不舍的回去。她不愿他错过这样美的景致，还特意邀他第二天一起去欣赏日出，却不知道，在自己沉醉在这样如画美景的时候，他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欣赏着这一切。
　　他们一起拍了很多照片，可她从没有见过这一张。她从来也不动他的电脑，如果今天不是骆馨，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
　　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骆馨看着成荫愣在原地的样子，了然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对不对？我也是偶尔的一次机会才看到的，当时我哥那种别别扭扭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事儿，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我哥就是这个样子。他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和我爸妈都想让他回来接手公司，他也什么都不说，却一个人默默的申请了学校，我爸妈是直到他要办出国护照的时候才知道的。他那么喜欢建筑，最后却愿意进公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你。嫂子，就冲着这个，你就不能先原谅他吗？”
　　骆馨的话让成荫原本枯寂的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没错，他曾经为了自己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自己暂时放下自尊又何妨？
　　骆馨见成荫的脸色有一定缓和，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书房，很快又回来，将手机递给成荫，有点兴奋的说道：“嫂子，你们好好谈谈！”
　　成荫虽然决定要先迈出一步，可是按键的手指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好不容易找到骆诚的名字，拨了出去，回应她的却是无尽的忙音。成荫反复拨打了几次，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她终于气馁，挂上电话，苦笑着望着满脸期待的骆馨：“没人接……”
　　骆馨从她手里接过手机，一边安慰她，一边说道：“可能在忙，没听到。我再打试试。”
　　一连拨了好多通，还是没人接听。成荫看骆馨还在不停的尝试，轻声说道：“小馨，算了，他不会接我电话的……”
　　“通了！通了！”骆馨兴奋的说着。“哥，是我，我嫂子有话跟你说。”说着便把手机又递回给她。
　　成荫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着的通话时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我……”
　　“嗯。”
　　骆诚声音从听筒传来，不带任何情绪。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时间！”骆诚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成荫一时愣在原地，可看了看一旁骆馨对她鼓励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随你！我在KTV。”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
　　骆馨见成荫只是怔怔的看着手机，不由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我哥怎么说？”
　　“他在KTV……”
　　“那咱们赶紧过去吧！”骆馨说着，扭头就要走。
　　“等等，小馨！”成荫斟酌了一下：“我看他好像不愿意见我，要不还是改天吧！”
　　骆馨以为她还是放不下面子，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说道：“嫂子，误会不能拖的，越早解开越好。这次你就听我的，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