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与海港之诗》唇亡齿寒0

7、第7章 空棺

　　胡安娜坐船长室的吊床上擦拭着自己的爱刀。

　　刀剑要经常保养，否则就会生锈，尤其是在潮湿的海上，刀刃格外容易变钝。每天她都要花上一点儿时间来保养武器，尤其是武器刚刚沾过血之后。

　　她手下的船员们要么喝得烂醉如泥，要么开始酒后乱性。嗯哼，反正在海上跑船这么多年，早就看惯了，见怪不怪。为了庆祝胜利，她也在宴会上喝了几杯，但是她从不贪杯。水手们喝得东倒西歪、连罗盘都不认识没关系，船长却要随时随地保持清醒。在军队里，她见多了因为指挥官庸碌无能或疏忽大意而全舰覆没的船只。海盗船不是军舰，但船就是船，道理都是相同的。

　　笃笃笃。船长室的门响了三声，声音短促急切。

　　“进来。”胡安娜说，手上擦拭爱刀的动作停也未停。

　　木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她的大副和吟游诗人像两只乱扑棱翅膀的鹦鹉一样挤进舱室，还差点把彼此绊倒。胡安娜用刀背狠狠一敲地板：“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比赛谁更蠢吗！”

　　“船长大事不妙！”“船长你听我说……”两个人在争先恐后的同时语无伦次地开始述说什么。看他俩神情焦急，想必是出了大事，可惜胡安娜一句也没听清。她举起手，让两人闭嘴，然后指着吟游诗人：“你说。”吟游诗人是文人，语言组织能力应该不错，所以胡安娜让他先讲。

　　“船长我们船上有变态啊好恐怖啊！我简直都要被吓死了！”诗人上来先是一段抒情，接着夹叙夹议地开始讲述他是如何被大副雷欧纳德从背后袭击，拖进了货舱（说到这里时，胡安娜还以为他要控诉雷欧纳德对他性骚扰），然后他们如何在黑暗的货舱中“撕扯”“扭打”（胡安娜开始确信他对大副的行为举止深深地不满着），接着如何发现那具星铁棺材棺盖大开，尸体不翼而飞（胡安娜打死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神展开），以及雷欧纳德做出的“有敌人潜伏在船上或者船员中有恋尸癖”的推论（胡安娜认为在那种情况下雷欧纳德还能逻辑严密地经行推理，真是了不起，不愧是她胡安娜·拜格雷尔的大副，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地沉浸在了淡淡的自豪感中）。

　　胡安娜花了一段时间才厘清头绪。“也就是说，”她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人，“你们怀疑尸体被人偷走了？”

　　两人点头如捣蒜。

　　女海盗从吊床上跳下来，拾起刀鞘，将她的刀插回鞘中。“既然是战利品，那就是我的东西，敢偷我的东西，真是不可饶恕！不管是外敌还是内鬼，我都要拿他去祭海神！”她用长刀狠狠一敲地板，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咚”的一声，“走，咱们去货舱瞧瞧，也许那小贼留下了什么线索。”

　　她一手拿着刀，一手随意一勾，抓起一盏炼金术灯，一马当先走出房间。斯罗席和雷欧纳德亦步亦趋地跟上。炼金术灯在胡安娜手里摇摇晃晃，照得三人的影子在船舱中扭曲摆动，宛如阴影中的鬼怪。吟游诗人抓住大副的衣袖，战战兢兢地贴在他身上，每当他们的影子摇晃，他就会发出“噫！”的一声惨叫。胡安娜心想海上的传说果然不靠谱，她的这位吟游诗人要是真的见到了什么海妖，大概直接就吓哭了，更别提用歌声驱赶那些诱惑人心的妖怪了。

　　终于，三人来到货舱的木门前。胡安娜回头看了看两个部下，向他们确认是不是这里。雷欧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斯罗席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大副身上。

　　胡安娜握紧刀鞘，用肩膀撞开木门。货舱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木桶，炼金术灯无法将整个舱室都照亮，于是那些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就显得更加神秘和邪恶。胡安娜高举灯盏，侧着身子往货舱深处走。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遇到敌人，就先把炼金术灯砸到对方脸上。

　　“船长！那边的箱子后面好像有动静！”雷欧纳德突然叫道。

　　长刀“噌”的一声出鞘，锋利的刀刃反射着银白的光辉。胡安娜提着刀，指向雷欧所说的箱子：“什么人！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从木箱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来，一左一右绕到胡安娜两边，将她围在中央。

　　“喵。”那黑色的影子说。

　　胡安娜的刀尖垂了下来，指着地面。她责怪地瞪了雷欧一眼：“你瞎嚷嚷什么！”雷欧吹着口哨心虚地望向一旁。

　　那两道影子是“暗夜仕女”号上的猫。黑猫名叫阿洛伊斯，白猫名叫约书亚。身为粮食的守护者和海上幸运符，它们就像吉祥物一眼被全船人宠爱着。现在阿洛伊斯蹲在胡安娜脚边给自己舔毛，约书亚则翘着尾巴发出警告的叫声，连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甜心，”胡安娜将刀插回鞘中，免得惊吓了两个小东西，“这儿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走吧。”

　　阿洛伊斯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站起身便向货舱门外走去。约书亚垂下尾巴，跟着它一起往外走，路过雷欧身边的时候顺便朝大副先生脚上糊了一巴掌。

　　胡安娜提着灯继续往货舱深处走。很快她就看到了他们劫来的那具棺材。棺材好好地放在地板上，星铁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中散发着乌沉沉的光泽。

　　在她身后，雷欧纳德和斯罗席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雷欧，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把那盖子盖回去吧？”

　　“我想是没有。当时我们光顾着去找船长了，哪来得及把棺盖复原？”

　　然而现在，棺盖好端端地盖在棺材上。这说明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人回来把它盖好了。

　　“船长，果然有问题！”雷欧笃定地说，“我们走的时候棺材是打开的！”

　　胡安娜将炼金术灯放到旁边一个酒桶上，又把长刀插`进自己腰带里。她对两人比了个手势，“把棺材打开看看。”

　　斯罗席找了根撬棍，负责将棺盖撬开，胡安娜和雷欧则吃力地将其推开。随着一声闷响，棺盖滑到了一旁。胡安娜满头大汗地退到一边，拿起炼金术灯往棺材里照。

　　“什么可能！”

　　“真是见鬼了！”

　　看清棺中内容时，雷欧纳德和斯罗席同时大惊失色地叫道。

　　“船长，我们真的……真的看见那尸体不见了……”吟游诗人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对着海上的神灵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胡安娜撇了撇嘴，朝棺材歪了歪头：“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的幻觉吗？”

　　星铁棺中，断臂少女躺在白色的丝绒上，双目紧闭，仿佛她一直睡在那儿，从来没离开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