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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Omnia vob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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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空落落的大屋内突然爆发出尖锐的金属鸣声。吊灯一下子灭了,蜡烛全都掉到了地上。“哦,该死!”盖勒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屋子的魔力维持有一半都是莎乐美的——”他从尸体紧握的手中抽出白杨木魔杖,阿不思也默默地站起来,修复失控的魔力循环。“这样看来,明天早上我们就会有麻烦了。格林德沃夫人显然有所准备,会在四处留下魔法痕迹。我不认为她的娘家会对这么明显的证据熟视无睹。”阿不思冷静地说。
“还有。她最后说的‘鲜血的祭奠’,那可不是什么比喻修辞。你知道的。”盖勒特淡然地接口,“简而言之,你我都完了。现在是死刑前最后的告解时刻。”
蜡烛一排排地重新亮起。小小的火苗声打破了死寂的空气。盖勒特和阿不思相视一笑。“这个结局意外的低俗,不过足够戏剧性。”阿不思说,“我们对死者真是太没礼貌了。”“不要紧,这一切不过是某个恶趣味的游戏。况且莎乐美一定不会生气,她会笑得比你我更夸张。千万别错把她当成什么淑女,那你就输了。”盖勒特漫不经心的回答。
游戏差不多要到终盘了,谁都很清楚。自鸣钟打响了十点。
“我想你喜欢这把凳子。”盖勒特召来了书房里的那套桌具,“开始吧。”
阿不思再次用锐利的目光审视了一番盖勒特。对方亦毫无惧色地回望着他。
“你说得很对,你的所有猜测都几乎是完全正确的。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确实只是某个恶趣味的游戏,我自己也没法形容得更好了。在先前的、正确的真正世界里……我早就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是我曾经的学生汤姆·里德尔,现任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成为了欧洲史上最邪恶的黑巫师。在人们试图打败他的路途中,你也死了。况且你也不是什么国际魔法师联合会首席副主席——这名字实在太长了——你是二十世纪的欧洲之主,与我齐名的黑魔王。”
他一气说完。盖勒特没有打断或接话,听得十分专心。
“在十七八岁时,我遇到了你。我们曾一起计划征服世界。然而我的弟弟拦下了我,我的妹妹死了。在几十年后,我与你决斗。我获胜后拿到了老魔杖,将你关进了一座高塔,立誓死生不复相见。死后我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都像是童话里的结局。可惜全都是假的,因为我见过真品。注意看那些最细微之处,还是可以发现被修改和拼接后的不自然。难道你不曾怀疑自己的政见和行为之间的差异?难道你不曾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甘于滥竽权威之间,给某个你都不曾见过的人打下手?难道你心底不曾感叹可能是什么‘命运’的安排,让你像任何一个循规蹈矩的上层人士一般,自然而然地与一名教养良好的贵族女性结婚?是的,都太细微了。我明白要否认自己的存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是人类都不可能这么做。”
他探寻地看向盖勒特。盖勒特闭上双眼,良久,缓缓地开口:“……是你。你在死前的那一刹那,是否曾经对自己的一生有了些许的后悔……”
“是的。具体我记不清了,这已经是恶魔的证明。但无论如何,我曾导致了许多无辜的人的死亡,然后现在我又将你的人生一手毁去。我很后悔。我在恨自己。我试图将这个世界恢复原状,然而在执行的过程中,我只能发现自己在给他人带来更大的伤害。我知道那日给你造成了终身之憾。相较之下你还要为我区区□□的价值而操心,更令我自惭形秽。”
“不,”盖勒特惊呼一声,“你要……!”
“我很高兴你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连接和扭曲两个世界的说到底不过是我本人的这次旅行。消除我这个个体的存在,‘现象’就会将这一个月来的所有视作单纯的不和谐因素,再次加以修正和各种补正措施。对你而言,一切都会回到我出现之前。今晚确实会有人该下地狱的,但不是你。”
“对你而言,我什么都不是。你的牺牲,只是为了另一个盖勒特·格林德沃。你觉得你亏欠他,只因为他在十八岁时遇见了你。那么在你125岁时遇见的盖勒特算是什么?隔壁邻居吗?”格林德沃激烈地回问。
“你不能再期待我剖析自己的动机了。或许这时候,到了最后,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了。我爱他。阿不思爱盖勒特。这就是一切的告白,大概。”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刀:“Omnia vobis.你不会阻止我的,也不能了。最后我还是只能借助这种卑劣的小手段。永别。”
——阿不思·邓布利多自裁。
——00:00, 1st Sep, 2017:ALL DATA DELETED.
At Limbo
再可怕的故事说上一千遍也会变成笑话。对于这片空荡荡的白色空间,阿不思已算得上是熟客。那儿有着一把长椅子,他便走过去坐下。知道余生的归宿比直面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或许余生这个词语用得不太恰当,而永远也只是相对于时间的概念。他会被囚禁在地狱的边境,永远的孤独中,无人知晓。没有死亡,没有尽头。
这应该是很可怕的。不过在无的概念中,他已经感不到痛苦。遗忘的枝蔓会慢慢地攀爬上他的身躯,绿叶繁茂,他被覆盖,被埋葬。是自己选择的结局,且不论谁都没有权利干涉,即使是上古的魔法也无法再以阿不思这枚极好的棋子逗弄世人。
趁着思考的能力还没有抛下他而去,就享受这最后的恩惠吧。盖勒特会和深爱他的莎乐美走向终老,很好。虽然盖勒特不太能明白,但莎乐美,无论怎么说,是个好女人。里德尔和尤娜蕾斯卡大抵相似,不过就算里德尔当上魔法部长也不会变成伏地魔,这点可以肯定。波特一家更不消说。阿不福思会照看好阿莉安娜,他们不会因为失去谁而伤心,因为阿不思根本不曾存在。
还有什么可以想想的呢?其实自己骗了盖尔,他现在依然记得那短暂的慰籍?或许手段什么的都可以是借口,他只是在引诱自己的爱人?这个设想实在惊人。可是他无法停止想下去;结局已被注定是悲剧,可这不意味着每个彼此拥抱和需求的夜晚都是虚妄。只有在盖勒特再也听不到的时候,他才能承认——他总是太害羞了——盖勒特会怎么说?他会怎么看自己呢?
然后,阿不思摸摸口袋,掏出了一张老相片。
照片上的阿不思和盖勒特勾肩搭背,真正的青春面庞洋溢着无法言喻和比拟的快乐与幸福,为人世间有着如此的知己而惊讶,为上天赐予自己完美的情人而感激——
哈利曾说这里可能是一间很大的有求必应屋?
阿不思看着手中的相片,微微地笑了。
眼泪滴落在照片上。
[终幕曲]
难道我们能营造永恒的住房?
难道我们能打上永恒的图章?
难道兄弟之间会永远分离?
难道人间的仇恨永不消弭?
难道河流会泛滥不止?
难道蜻蜓会在香蒲上飞翔一世?
太阳的光辉岂能永照他的脸?
亘古以来便无永恒的东西!
——《吉尔伽美什》第十块泥板,六,约26至32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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