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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The end 相忘于江湖 ...

  •   Jackie曾告诉简眉写完了她和石磊的故事,她一直没做好准备去看。结婚后的某一个深夜,失眠的简眉去了Jackie的专栏。
      看旁观者用文字描写自己的感情,是一件感觉微妙的事情。若非隔靴搔痒,就是句句直指人心了。她不能肯定Jackie是否明了她对石磊的感觉,毕竟在□□上她们对他的讨论不过寥寥数语。
      那个女子写到:
      ——在这段漫长的旅程中,除了美景之外,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他。他让我明白原来真的会冲动地喜欢一个人,即便清醒我们下一分钟就会告别。
      ——最想念的季节,是他在我身边的时间。
      简眉默默地看完,没有流泪。她爱过他,也爱过苏铁,最终嫁给第三个男人。在午夜时分回想过往,她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进入十二月后,虽是暖冬,毕竟还是冬季了。简眉懒洋洋窝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赵国邦的应酬起初会叫上她一起出席,但和他有来往的头头脑脑普遍是中年以上的年龄,简眉觉得无趣至极。
      两三次后,国邦见她每次都兴趣缺缺的样子,便不再勉强她了。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尽管有时候难免有官僚的习气。
      气象预报说今晚有冷空气光顾上海,傍晚时候果然刮起了大风。她先发了条短讯给赵国邦让他不要应酬到太晚,然后打电话给父母。
      结婚后她只回过一次娘家,多数时间是简行知夫妇不放心她,到她的新居帮忙做饭打扫。为了这件事国邦特意和她谈过话,让她感觉像上下级汇报工作。不过他说的话挺有道理,成家意味着独立,的确不能事事依赖父母。
      闲来无事,简眉开始钻研菜谱。如今她颇能烧几个拿手菜,每每让赵国邦大加赞叹一番。他做领导得心应手,知道适时鼓励相当能调动积极性。
      她答应过做个贤妻,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是她目前想到唯一能做的事情。
      接电话的人是李琼英,“喂”了一声,接着马上问是谁。简眉有错觉,仿佛母亲提心吊胆似的。
      “妈,是我。”她禀明身份。听筒里传来琼英放心后的大喘气声音。
      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家常,李琼英最后让她注意保暖就挂了电话。简眉疑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平时父母总抱怨她不回家,说她是一把懒骨头。可是今天非但不说这些,反而让她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父母这边不用她操心。言下之意,就是最好简眉不要往家跑。
      琼英还问她有没有去补办原先的电话卡,听她说没有,絮絮叨叨嘱咐她别再浪费钱去补办。这件事过去了好久,怎么现在又提起了?
      简眉的手机在婚礼那天掉了。结婚当天兵荒马乱的,她记不得把手机交给谁保管了。本来想去补办一张电话卡,但她原先的号码话费不优惠,赵国邦就把自己新发的CDMA手机给她用了,她索性通知大家自己换了电话。
      种种反常让简眉心神不定起来。电视剧、电影里常见的绑架勒索,警方提示的入室盗窃案件一下子塞满脑袋,她试图说服自己停止胡思乱想,但实际效果不大。
      简眉拿起背包,换上鞋出门。

      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肯定是不利出行。简眉皱着眉头站在寒风中。
      公交车在还剩两站路的地方抛锚了,她和一大群怨声载道的乘客一同下车。钱包里的现金连付出租车的起步费都不够,银行卡放在另一个皮包里,若不想继续等着搭乘后一辆车,她只能走回去。
      风刮得更猛,她往后张望有没有车。照目前堵成一条长蛇的路面交通状况,等到车来她估计也能走到家了。幸好两站路并不算漫长。
      简眉拉紧外套,顶着风往家的方向走。降温相当明显,白天最高温度还有十二度,晚上刮起的风就让人吃不消了。
      拐个弯前行,一站路程很快走完。简眉的眼神忽然聚焦在路口,对面正朝自己的方向,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咖啡店?
      绿色的门面,一把褐色的大提琴雕塑立在门口迎接顾客。让简眉吃惊的不止这些,招牌上的文字才是最让她震惊的地方。
      “咖啡香如故”是这家店的名字,听上去绝对不可能用作店名的名字,是她去年在重庆的SPR留言本上的最后一句。
      简眉梦游般走过去,玻璃橱窗上印着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击中她灵魂中最脆弱的部分。
      “人生是一段终将遗忘的旅程,
      残酷的时间模糊了爱情的面目,
      却洗不掉爱人的味道,
      如同不放糖的卡布基诺,
      我会记得你。”
      她屏息凝神,不敢求证玻璃橱窗后面是不是有一位她始终忘不了的人。有一个声音让她赶紧离开,当作今晚并未见过这些。可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子牢牢钉在地上,一寸也挪动不了。
      “你想不想喝一杯咖啡?”梦里千回百转过的声音自她身旁飘起,“不放糖的卡布基诺。”
      简眉转过九十度,看到了石磊。
      他们面对面站着,恍如隔世般苍凉。
      “还没有完全装修好,”石磊微笑,耸了耸肩。“但我可以为你做一杯。”
      我已经不喝咖啡了。简眉呐呐说道,神情茫然。她的脑子还在空白中,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听凭直觉行动。
      他伸出手,迅捷拥她入怀。“你还会再喝咖啡,喝我做的。”
      她在熟悉的怀抱中,鼻端是他身上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味道。在很多日子以前,她沉溺于这个怀抱,深爱着他的味道。
      简眉慢慢抬起手,用力抱住石磊宽阔的后背。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亲密爱人,谢谢你能和我再相见。

      她坐在尚未完成装修的咖啡店内,等着他为她做的卡布基诺。
      店堂内的装饰和重庆的SPR截然不同。SPR和Starbucks一样是全球连锁店,基本上各地风格一致,她在青岛去过的那家店就和重庆差不多。但石磊开的这家咖啡店,更具备个人色彩。
      见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坐在她对面的石磊笑了。店内的管道还没完全铺设好,咖啡机也暂时不能使用。他此刻用来煮咖啡的用具,是去年他逗留上海期间内每天为她做咖啡的那套设备。
      你喜欢吗?他期待地问道。
      简眉不笨,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感情。刚才她冲动的与他拥抱,神志清醒后追悔莫及。她说过不再见他,现在更是有夫之妇的身份,于情于理都不该和石磊再做纠缠。但久别重逢,她又不忍严词拒绝他盛情邀请她品尝咖啡的提议。骑虎难下的简眉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只好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打量店内设计,不料引起他误解。
      简眉避而不谈,问他何时来到上海。从店内装修进度看,他应该来了一段时间。
      我回到重庆,听说你结婚了。石磊紧盯着简眉,探究的目光似乎在疑惑同样的面貌身段,为何眼前的女子让他感觉陌生。“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幸福。”
      幸福?她轻轻一笑。如果风平浪静的生活就算是幸福,那么她得到了。不过这句话她不会对他说。除了父母和自己,这个男人是她一辈子最爱的人,可是与他的重逢,有太多往事和现实横亘其间,不堪回首。
      简眉点点头,刻意将手指上的结婚戒指对着他。“我先生对我很好,我很高兴能够嫁给他。”这并非全是谎言。
      我打电话给你,你换了手机号码。打电话到你家,伯母一听到我的名字就挂掉了电话。他自嘲笑笑,英俊的面庞闪过一丝阴沉。难道她还怕你会和我私奔吗?
      她清清嗓子,严肃的开口。石磊,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他皱眉,明白她的确不是自己熟悉的女孩。她的灵魂被理智现实层层包裹起来,她变成了他讨厌的那种人——说言不由衷的话,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看不出自己在说谎。
      石磊突然站起身,走到简眉身边。他伸出手,一把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
      “干什么?”简眉惊呼,但愕然的抗议立刻被他吞没。他在吻她,是过去不曾有的狂野霸道。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过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别人的老婆?
      他轻易化解她的抵抗,单手把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干什么?我要找回我认识的那个简眉!”他凶狠地瞪着她,粗糙的掌心在她的脸颊摩娑。“铁树的死是意外,你没有责任!听到没有?”
      简眉怔怔地看着石磊,紧咬嘴唇的牙齿慢慢松开。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他叫铁树?
      方云一定会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都告诉石磊,这点简眉不足为奇。但方云并不知道苏铁的名字,更何况是他所用的昵称。
      石磊在犹豫中。那个男人到重庆向他宣言会一辈子爱他所爱的女人,对方的勇气让他痛恨自己的不战而退。所以他离开属于自己的城市,为了证明还能重新开始。想不到等他赚了钱回来,却听到对方身亡的消息。石磊不知道是否该告诉简眉曾见过铁树。
      你怎么知道他?她仍在追问。难道你见过苏铁?你肯定见过他!
      “是,他来过重庆。”逃不开她的问题,石磊索性坦率承认,同时他隐隐产生了一丝嫉妒。一种原来自己真的已失去她的醒悟让石磊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苏铁,究竟为自己付出了多少?简眉不敢再往下想。以为告别了他,但是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她一声不吭拿起椅子上的皮包,向店门口走去。
      “简眉,你爱他胜过了爱我。”他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
      她停下脚步。真是讽刺!她对他的爱让苏铁心灰意冷,结果他却说她更爱别人。简眉开口说道:“随你怎么想吧。”
      她没有回身,走的很快。
      既已如隔世,那又何必再相见?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三十日晚上七点,简眉陪赵国邦出席招商处举办的年末答谢酒会。
      她化了一个淡妆,挽着国邦的手臂向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彬彬有礼地微笑。他们婚前有协议,但凡重大活动,简眉务必配合他的行动。
      领导在众人鼓掌声中上台致词。先说了一番冠冕堂皇感谢各界支持的话,然后邀请赵国邦发言,谈谈这一年招商处在引进资金方面的主要成绩。
      作为赵副处长的夫人,简眉有义务在他的同僚面前展现夫妻恩爱。她侧过身望着夫君浅笑,摆出一脸自豪骄傲的样子。她心内冷哼,觉得他的提议太无聊,而不得不这么做的自己也像戴了一付虚伪的假面具。
      赵国邦自从坐上副处长之位后,每年年终都例行公事要上台总结一年成绩。与往年不同之处在于他今年是携“眷”出席。以前见他大龄未婚,个别妒忌他上位过快的人常在背后闲言碎语,有些话还颇为阴损。他结婚的事实让谣言不攻自破,扬眉吐气之余国邦有了一种变本加厉的报复心态,在公众场合时刻要求简眉牢记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他提出此项建议时,她正忙着写文不置可否,国邦便当作提议通过了。成家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两人的任一提议在半分钟内无反对意见就自行生效。
      这也是简眉不喜欢陪他应酬的原因之一。幸好他不强求她每次都要出席,偶尔为之的演戏尚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赵国邦在台上侃侃而谈,她在家试听过,知道他的发言稿要讲五分钟左右。这五分钟的空闲时间,简眉放任自己走神。
      那夜她从石磊身边逃开,当做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她想念他。
      拥抱、亲吻,许多记忆复苏了,鲜明的栩栩如生。她是如此刻骨地爱着他,飞蛾扑火一般无怨无悔。
      她一辈子只可能这样爱一次:任性、冲动、海枯石烂。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赵国邦的发言结束了。简眉回过神,加入鼓掌的行列。
      国邦走回她身边,皱了皱眉。“你刚才走神了。”他不满的低声指责。站在台上,底下人的表情一目了然。方才他引用了一个最近流行的段子,唯独简眉没有笑。试听到这一段惹得她哈哈大笑,见效果不错他才决心保留。
      她飞快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立刻明白忘了笑。就这么一个疏漏,值得他大惊小怪吗?简眉莫名生起气来,为自己辩解第二遍听到报告中插入同一个笑话实在笑不出来。言下之意不笑不是自己的错,是丧失惊喜感。
      “全场就你不笑,明显是心不在焉。”他觉得失了面子,压低声音提醒她接下来的时间别忘了注意配合自己。
      简眉压抑很久的反感到了临界点,不禁出言讥讽是不是要像祥林嫂那样,逢人便说他们的新婚生活有多甜蜜?
      一句话把赵国邦气得脸色发青。眼看两人间的口角一触即发,毕竟是众目睽睽,她不能让他颜面扫地。简眉用去洗手间作为缓冲让彼此冷静下来。
      他明白她的用心,接过了她的香槟酒杯。
      五星级酒店的洗手间同样富丽堂皇。跟着赵国邦,她出入的多是原先不曾设想过的高档场所,但她丝毫感受不到兴奋新奇。她总是有这种感觉,繁华如梦却与她无关。就算置身其中,她依然有事不关己的隔阂。她和赵国邦是夫妻,但更像两个陌生人。
      鸡尾酒会还没结束,八点有一个抽奖活动。简眉忽然不想再回到酒会去,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走到寄存衣物的衣帽间,她从手袋中取出寄存凭证递给帅气的服务生。
      “男士大衣也取出吗?”见她孤身前来而寄存的是两件大衣,服务生问道。
      不。对方的问题提醒了她。简眉取了自己的大衣后,嘱咐一位服务生把号码牌交给赵副处长,并告诉他自己不舒服先回家了。
      穿上大衣,她走进电梯离开酒店。

      上海的天空飘起大片的雪花,简眉拽了拽大衣茫然地走着。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当做没听见。
      下雪天车辆慢行,车水马龙的街头更显得拥堵。街边的绿化地带已有了积雪,路面也结冰了。天寒地冻,人人都赶着回家。
      她想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温暖的卡布基诺,有她念念不忘的人。她知道在哪儿能够找到他,可他想找的“简眉”她却找不回来了。
      出租车将她带到石磊的咖啡店。“咖啡香如故”已正式营业,公交车从路口经过时她会看到他点亮的桔黄色灯光。他在等她,但她下不了车。
      寒冷的雪天,暖暖的咖啡香包围着每一个走进店堂的顾客,也包括简眉。
      石磊走到靠窗而坐的简眉桌前,端给她一杯咖啡。她笑了笑,问道:“是不放糖的卡布基诺吗?”
      他点点头,在她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戴了好几个银戒的手摆弄着烟斗,往里装烟丝。
      仿佛回到二零零三年九月十日,他和她在重庆的SPR相遇。
      简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放糖的卡布基诺。这个味道没有变,她当时想卡布基诺在世界各地会不会是同样的口味。现在她明白,不变的是喝咖啡的人。
      他装完烟丝,她喝完咖啡,静静的不说一句话。
      玻璃窗上凝结了水汽,模糊了外面的街景。简眉伸出右手食指,在玻璃上写字。
      石磊看她不断地书写“1314”这几个数字,慢慢写满窗子的下半扇。这几个数字的意思他明白,一生一世!他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千言万语何需多言,他只有这一句。
      石磊,你忘了我们已经告别过了吗?简眉笑了笑,从他掌心挣脱开手。
      他凝视她,迷蒙的眼神布满伤感和不舍。“小眉,我是不是已经在你的遗忘中了?”去年的十月,他们在上海分手,约定从此遗忘开始新生活。二零零四年也将过去,爱情似乎已面目全非。
      她摸着他英俊的脸,温暖的触感中有一丝冰凉。那是她手指上的结婚钻戒,提醒他现实。
      “五一长假,我和苏铁在青岛。”她的手在他脸颊停下,声音里含有压抑的哽咽。
      那时候,他也在青岛。石磊觉得心跳悄悄加快,好像在等待迷底即将揭晓。
      我们去过弄海园的SPR,我看了留言本。她继续说道,停在他脸庞的手不再稳定。接下去,意外就发生了。
      他记得曾写过一次留言,却未料到她竟然看到了。这就是意外背后的故事?同时也是她不能原谅自己的原因?石磊的心被狠狠刺痛,他痛恨自己当初的怯懦。若他选择留下奋斗,就不会让她活在痛苦自责中。
      “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从没停止过爱你!”她的手垂落,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站起身。“现在让一切都结束吧,石头。”
      小眉!他追上她,大庭广众下紧紧抱住简眉的身子。“我们别再让将来后悔了,好不好?”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离?
      你还是不懂吗?她用力扳开石磊的手臂,转身看着他。我有丈夫,我不可能跟你走!她不顾一切地大叫。
      你不爱他!石磊吼道,希望唤醒简眉。没有爱情的婚姻,这是亵渎!
      他看穿了她,她的确在没有爱情的婚姻围城里虚伪地生活。可笑的是,偏偏是爱情让她痛苦不堪。
      简眉笑了,凄然无比。“我爱苏铁,这样说你满意了?”
      他倒退一步,绝望地看着她。他失去了她,他们仍然彼此深爱,但死亡是活着的人无法跨越的障碍。
      苏铁的死让她对他的爱成为沉重的罪。他是她必须要放弃的男人。
      简眉承受不住即将溃决的悲伤,她害怕再停留一秒钟自己会忍不住投入石磊的怀抱。转过身,她飞奔出咖啡店。
      石磊愣了愣,追了出去。
      简眉无意识地奔到马路中央,皮鞋踩到了薄冰,她差点滑倒。她犹豫着何去何从,天地之大,却好像无处可躲。雪花无声地飘落她的掌心,化作一滴清澈的水。
      “小眉!”身后传来石磊的嘶吼,还有刺耳的刹车声。
      简眉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恍惚中闪现去年九月初她在轻轨站台上的一闪念。
      就这样坠落吧,什么都不用再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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