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灯火》千瓶蓝

9、第八章

　　晚上的时候曲琪在线，我给她发了一个表情，过了好久她才给我回，上来就问我：“纪哲的那个女朋友见到了吗？”

　　她不提纪哲还好，一提我就想起上一次跟他之间有点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曲琪一连串的问号过来，我笑笑，说：见到了，美女一枚。

　　‘那跟柳晨比呢，谁漂亮？’

　　‘废话吧你，肯定柳晨漂亮啊。’

　　曲琪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话锋一转跟我说了一件破天荒的事情，她说：‘小雅，我可能即将陷入恋爱了。’

　　她的这句话让我再没有余力去思考与纪哲之间的不愉快，我拿起电话就打了过去，“哪儿来的男人，别告诉我是路边捡的。”

　　“单小雅，你能说句人话吗，你当我是找了条流浪狗呢，再说了，我不是说可能即将吗，八字还没撇呢。”

　　“那咋还没撇呢，你得想办法让他撇啊，实在不行你去撇这一撇呗？”

　　“上杆子往上冲的事情是咱这种矜持的少女该干的事吗？”

　　矜持？少女？说实话，曲琪跟这两个词的距离比孙悟空翻一百八十个跟头还要远，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刚上大一就从公告板上偷拆学长照片的女孩能够矜持到哪里去？

　　从这一点上来讲，我觉得曲琪比我大胆很多，我们刚上大一的时候，她暗恋学生会里的一个大三的学长，那个学长长的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可愣是把曲琪给迷得晕头转向之后又转向晕头的，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无人夜，她拉着我跟罗晓像美国动作片里的间谍一样，蹑手蹑脚的拿着个小刀子把白天刚公布出来的优秀学生干部照片里的那个学长照片，小心翼翼的给割了下来，拿回寝室贴在床头上，有事没事的看着发呆。

　　不过我要说这次暗恋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原因是我们无意之间发现这个学长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跟曲琪在食堂里面碰到他为了给她女朋友端一碗面，忍着烫跟个猴子似的围着食堂的桌椅转了个大圈，这让曲琪在毫无感动之余又雷霆大发，因为学长的那个女朋友着实让我们不敢恭维，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跟曲琪都没得比，就在我决定创造机会让学长意识到曲琪的心意的时候，曲琪却豁然开朗的对我说：“他要是因为我比他女朋友长得好看而选择我，我找这样的男人以后还不得可了劲的化妆啊，说不定哪一天为了留住他我还得去整容呢，我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所以第二天曲琪就买了个信封，把那张照片装封邮给了他，另外附加了一句话：看久了吧，你也就那样吧！

　　当然没有署名。

　　想起这件事，再听着曲琪这句话，我不由得感慨万千，人永远没有办法真正的认识自己，我问：“那个人是你同事啊？”

　　“当然不是。”

　　我说：“幸亏不是，要是的话两个人打算以后一起在风景名胜卖票啊？”

　　“单小雅，我说过不许你看不起我的工作。”

　　我说：“我真没有，我不但没有看不起你的工作而且还无比的崇敬，天天盼着咱们国家的旅游事业蒸蒸日上呢。”

　　曲琪说：“单小雅，你摸着自己的胸口还能再把这句话说一遍的话我就信。

　　我没说。

　　“行了，等我什么时候真的恋爱了，我第一个通知你。”

　　打算下线之前，我发现王筠不知什么时候上线了，看他亮着的头像，我犹豫了好久，也许是想起了曲琪的事情而涌出的勇气吧，我问了他一句：怎么还不睡？

　　我是那种心思藏得特别深，越是在乎就越是躲的那种人，所以虽然暗恋了王筠六年，却从不曾主动跟他说过话，生怕他会发现我在暗恋他。

　　因为即使作为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我跟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多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也没有发生过一件足可以让我为之倾心的事情，所以我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黑洞，而王筠的一切恰恰是我的爱情黑洞，正中了我的命门。

　　跟王筠打开的对话框亮了，我点开，他回的消息：明天有个报告，正在整理资料。

　　“工作很忙吗？”

　　“还好，也不是很忙。”

　　“哦。”

　　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他又发过消息来：我听说你考研了？

　　我说：“对啊。”

　　他问：“为什么想起要考研呢？”

　　我想了一会，给了他一个特有说服力的理由：“因为我想提高自己的文化涵养。”

　　他发了两个字：呵呵。

　　我好想回他两个字：嘿嘿。但终是没回，彼此又沉默了一会，我说：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整理吧，早点休息。

　　等了一会，王筠也没有消息再发过来，我下了线关上电脑，忽然之间好想找个人一起看花、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什么的，于是我给林雪打了个电话，说：“我们一起看月亮去吧？”

　　林雪在那边沉默了半天，“……现在外面在下雨。”

　　我拉开窗帘看了一眼，雨下得很销魂，于是我说：“哦，那算了，洗洗睡吧。”

　　我们系主任讲课有一股变态的魔力，那就是永远都能够让你处在一种欲睡还醒的状态中，这比直接把你给讲睡着了更折磨人，具体办法就是他讲课每隔五分钟就会让一个人起来回答他随时可能提出来的问题，例如他讲勒柯布西耶的建筑五原则是：“底层架空，屋顶花园，自由平面，自由立面和XXX同学，你来回答。”

　　同学回答完毕坐下之后，他接着讲：“底层架空就是让实用空间远离地面的阴冷潮湿，把地面留给花园和交通空间，这是底层架空的意义，柯布西耶的着眼点首先是技术上的可能，XXX同学，你认为是什么技术？”

　　他的这种讲课方式引来的后果就是极力促进了我们同学之间的团结友爱，互惠互助，更大的后果就是只要没请假私自旷课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完全达到了一箭好几雕的效果。

　　下课铃响了全班上下一片欢呼，林雪在我们教室外面等我，她跟我说：“纪哲跟关悦来了，在体育馆呢。”

　　我越来越觉得纪哲这个人不靠谱，又不是傻子，也不是感觉不出我们跟关悦不怎么对付，怎么就愣是拎着她四处往枪口上冲呢？

　　我觉得有必要围绕着这个问题跟纪哲好好的深谈一番，但是肯定不能当着关悦的面。

　　体育馆里生龙活虎啊，帅小伙们捧着个篮球上蹿下跳的，关悦穿了一身修身的运动装，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正在跟纪哲打羽毛球，人家挥拍子的动作都柔美的像是在跳舞，脚下像踩着猫步，让我不得不担心一个不留神她会不会摔倒，但是相比较她的脚步，我更加担心她耳朵上两只大大的圆耳环，暗忖这一顿晃，她耳垂不疼吗？

　　纪哲看到我们停下走过来，笑着说：“刚上完课吧你们两个？”

　　林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我看着关悦她在对我们笑，贼甜贼甜的，用赵本山的话说就是起码得有三个加号。

　　林雪拿过纪哲手中的羽毛球拍，说：“我跟你女朋友打几下。”说着她走到羽毛球场地跟关悦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开始对打了起来。

　　我在一边加油打气，纪哲站在我身边，我感觉他有话想说，可是欲言又止，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不干不脆的纪哲，于是我扭头问他：“你到底喜欢关悦什么地方？”

　　他愣了一下，笑笑说：“你没感觉她很可爱吗？”

　　“没感觉。”我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直接回答他。

　　这国际玩笑可开大发了吧，关悦可爱？那让我这走可爱路线的纯情少女情何以堪。

　　纪哲也不生气，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狼狈的招架着林雪的关悦，眼神变得很飘渺，忽然他幽幽的说了一句话：“或许只是因为……有些熟悉而已。”

　　我莫名其妙的心颤了一下。

　　熟悉吗？一个人残留下来的影子，成为了另一个人选择爱情的标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纪哲身上，更让我觉得震撼。

　　我懂了，所以没再继续问。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关悦似乎还有些可怜，但是如果彼此只是各取所需，或许也没有什么可怜与不可怜的。

　　林雪的羽毛球打得是一个畅汗淋漓，直到关悦站在原地不再去接她的球，“怎么了？”林雪拧着眉问她。

　　关悦笑笑说：“没什么，玩够了。”

　　林雪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妩媚，她拢了拢鬓边的发，将它们束到耳后，我盯着林雪略显高傲的样子，莫明的，我感觉她会语出惊人，结果她真的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关悦，让我们成为朋友吧？”她对着关悦伸出手，嘴角的笑容很亲和。

　　愣住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林雪对面的关悦，她眼中的讶异不低于第一次买彩票就中奖，她似乎意识到林雪是认真地，并不是故意寻开心，虽然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接受了，笑着握了握林雪的手，说：“好啊。”

　　后来我问林雪为什么忽然对关悦改变了态度，林雪用她略成熟于我的思维跟我说：“我们不喜欢关悦，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招人讨厌，而是因为我们跟柳晨之间的情谊，我们内心深处一直期待着她跟纪哲能够重修旧好，所以无论纪哲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我们都不会喜欢，可是小雅，毕竟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强求的，我们跟纪哲是好朋友，而且关悦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这样排斥她对她不公平。”

　　我知道林雪说的很对，但我不是林雪，林雪倾向于理智，而我更倾向于感觉，所以林雪才会说只有我这种被感情支配思想的人，才会暗恋一个男生长达六年之久。

　　可是林雪不知道，暗恋久了会变成一种习惯，这比感情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