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霉运的起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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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瑟知道她爹是个奸商，身为杂货铺家的独生女儿，冷瑟十二岁时就学会了奸商惯用的所有伎俩。甚至有甚于她爹。
在冷瑟幼年模糊记忆里，她娘总是时不时就会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好像是每逢节庆日子少的年月，家里的铺子就会打出各种招牌招徕顾客。若是娘回了娘家，门口一准挂着“老板娘跑了，老板无心经营，全场大清货”的字样；而每当娘回来，则挂出“老板娘回来了，老板大喜，全场优惠价”的大红字条。
小小的杂货铺人满为患，一脸憨厚笑容的冷一世忙前忙后招徕着，常有熟识的大婶劝他：“女人家总会想明白的。”爹配合而厚道地笑笑，顺便给她折扣。那女人便欢天喜地地挑东西去了。
稍大一点后，冷瑟便知道安排娘回家不过是爹做生意的一大策略。时而大吵大闹，时而是哭哭啼啼，六七岁大的冷瑟时常牵着她娘的裙摆想表示安慰，她娘却总是生气地将她推开。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四年，直到有一次娘回娘家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冷瑟记得门前“老板娘跑了”的牌子都挂得积了厚厚一层灰，还没等到换另外牌子的那天。炎热的夏日午后，冷一世把探头张望的女儿拉回来，脸上带着歉意说：“老板娘真的跑了。”爹的脸上没有悲伤，仿佛只是对失去母亲的女儿满怀遗憾。然而从那以后，冷瑟却明显感到爹迅速苍老了下去。
再过两年，大约是冷瑟十二岁生日过后不久，她爹突然得了一场病，没两个月就撒手走了。
冷瑟的爹不是本地人，当年从老家来到这里时身无分文，白手起家挣了一个杂货铺。冷瑟娘那边虽还有些亲戚，但有还不如没有，那家子人从来也没给过父女俩好脸色。冷一世死后，街坊邻居都劝冷瑟把铺子卖了，买个宅子安生度日。谁知冷瑟铁了心不卖，就是认准了要做个女掌柜。
十二岁的冷瑟个头才高出柜台一点，虽从小耳濡目染，但毕竟年纪太小。幸好铺子里还有一个老伙计来叔，帮着小东家打理内外，主仆俩勉强将铺子经营下来。等过了两年，来叔老家突然发生变故，亲生儿子淹死了，年纪老迈加上丧子之痛，来叔身子一下垮了。没等来叔开口，冷瑟就给他丰厚的银两，让他回乡安度晚年去了。
冷一世在世时，曾无数次惋叹，原本给女儿取名叫瑟，就是希望她以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比不上大家闺秀的富贵，好歹也能充个小家碧玉。谁知刻意培养这么多年，到头来闺女还是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市井女人。
市井就市井吧，偏生还是个表面上的好闺秀，思想上的女流氓。
冷瑟长到十四岁，已是三清坊里最最标致的姑娘。爹娘给了她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只要媚眼一抛，别说，还真能迷倒半个坊的男人。害得如花阁的老鸨子时时叹息杂货铺何以还不倒闭，否则定能将冷瑟收入阁中调教成头牌的花魁娘子。坊间好人家觊觎她的也不在少数，早些年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只可惜这两年冷瑟实在过于荒唐了些。直到现如今，好人家的少爷连经过她家店门都像被追杀一般，哆哆嗦嗦恨不得插翅膀飞走。
仿佛，多停一刻就会怀孕似的。
如今，杂货铺的伙计丁岂宁是唯一敢在冷瑟身边转悠的男性。虽则他才十四岁，但对于他进入杂货铺当伙计这件事，坊里头还是极度地反对，甚至还搬出了丁家祖宗十八代训斥丁岂宁不孝。
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和十六岁的冷瑟一样高，眉清目秀的，脸色红红润润很是精神。这不由得引发更多人的猜测，这少年郎是否早已被“女色魔”冷瑟纳入羽翼之下，堂而皇之做了一枚娈童？
总之，凡是住在三清坊的，没人不识得冷瑟，没人不曾听闻过冷瑟的光荣事迹。不夸张的说，冷瑟是自三清坊出现以来知名度最高的女子之一。
冷家杂货铺，金字老招牌，铁打好品牌。
每天黄昏时分，都是杂货铺生意最旺的时候。街里街坊的大婶们、小姑娘们，上至八十八，下至八个月，都满心欢喜地在店铺里挑着打着折的东西。丁岂宁在柜台前收钱算账，冷瑟必在屋前空地上躺着睡觉。
每当这个时辰，这一带便成了男人的禁区，十里无犬吠，百里无鸡鸣。
“小宁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没有？”照例，一大群大婶大妈把瘦弱的丁岂宁围在了中央，叽叽喳喳探讨起来。
丁岂宁娴熟地替她们一一包好东西，微笑道：“暂时还没有呢，我在这里做得很好。谢谢大婶们关心。”这话丁岂宁没听过一千，也听过八百次了，回答早已烂熟于胸。
“怎么可以没有呢，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早些成家立业才好。小宁你也不小了，这么成天的老跟掌柜的在一起……也不太合适。”
“掌柜对我挺好的啊。”丁岂宁微微一笑。
“好？”刘大婶瞥了眼睡大头觉的冷瑟，啧啧叹道，“小宁啊，掌柜她……是不是对你做过奇怪的事？你听大婶说，这冷掌柜虽不是坏人，但是她……你们毕竟男女有别，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在一起总是不方便。坊间的传闻够难听的，大婶这么说，都是为你好。”
“谢谢大婶关心，不过掌柜是我的恩人，我答应她会给她干两年活报恩的。岂宁不敢言而无信。”
刘大婶摇摇头，无限惋惜道：“报恩是好的，但怕就怕她把你养大了，是为了……哎……”话毕，叹着气走出了店铺。
待半价时限过了，店里顾客渐渐走光，冷瑟睁开眼，笑嘻嘻盯着丁岂宁道：“哟，这刘大婶的小女儿，好像与你同岁吧。”
丁岂宁懒得理她，低头继续算账。冷瑟撇撇嘴，笑道：“说正经的呢，你来我这儿，都快一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也该物色物色娶媳妇了，我瞧着这坊里的男人都没你好看，估摸着那些七姑八婶的也都惦记着你……”
“冷瑟！”丁岂宁瞪着冷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哦哦！晓得了晓得了。”冷瑟耸耸肩，知道丁岂宁最烦听这个。刚要吩咐他趁早打烊，突然见到门口一暗，一个人影已闪了进来。
“客官买些什么自己挑？我们杂货铺可是城里货最全的！”冷瑟一向做惯了甩手掌柜，此时懒懒招呼着，也没看来人，便往里屋走。紧接着又一个人影闪进来。
突然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请问掌柜在么？”
这一听，冷瑟身子立马僵住，慌忙回转了头。不为别的，就为那中气十足的来源。
连丁岂宁也十分意外。一贯以无人区著称的冷家铺子里头已经保持了有一年没男人走入，今天居然进来了两个男人？！
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冷瑟回转身来，见那两人穿着有些奇怪，头顶绑着的蓝色布条，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她挂上热情的笑容问：“请问有何贵干？”
那二人朝她走了几步，立刻两眼发亮，上下打量了冷瑟一番，道：“就是你？”
这话问得莫名，但冷瑟立马了然于胸。当下呵呵笑道：“二位是熟人介绍找的吧，先里头请？”
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色，跟着冷瑟进了屋子，恰巧隔壁的王妈过来买剪刀，一见冷瑟带了两个壮汉往里走，当下脸拉得老长，头摇得像拨浪鼓喃喃道：“这天还没暗透就往屋里头带男人……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冷瑟带二人进了后院，请他们稍等，便进屋拿货去了，不一会，已拎了一个大包袱出来。
“二位要什么货？我这里什么货都有。”冷瑟嘿嘿笑着打开包袱，露出了里头的瓶瓶罐罐。不错，冷家杂货铺之所以还没被败掉的原因，并非靠街坊邻居捧场或是冷瑟经营有方，而是冷瑟有别的生钱门道，所赚的钱支撑个杂货铺绰绰有余。
见二人不语，冷瑟眉开眼笑，如数家珍道：“那，这是‘夺命绝魂丹’，江湖上仅存三颗，我手头有两颗。两位要是喜欢，可以打个折哦~”
两个大汉皱了皱眉。
冷瑟继续赔笑道：“这是‘莫道不销魂’，和‘春宵一刻丹’合用，你懂的！只收一百两！特价促销啊千万不要错过！”
两个大汉脸色一变，似乎有了怒意。
“那——这个是我的镇店之宝！”冷瑟知道遇到了行家，连忙将剩下的瓶瓶罐罐展示出来，“‘含笑九泉露’，非常好吃而且一下就死了毫无痛苦！‘七日断魄香’，一熏就倒，不倒包退货！还有这个……这个……”
直到两个大汉的脸色已经黑得黑炭一般，冷瑟才擦擦冷汗，弱弱道：“要不，客官给个明示，直说想要什么货？”
“你有没有‘移容丹’？”
“‘移容丹’？是易容用的吧！嘿，这您可算找对人了，我这里有很多种易容丹的，比如这个……”话还没说完，冷瑟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一个大汉踢踢躺在地上的她，冷笑道：“亏她还扮成个卖药的，连中了‘一段香’都不知道。哼，冷面妖女，不过如此。”
另一个面无表情上前扛起冷瑟，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回去复命吧，这烫手山芋，越早扔了越好。”
“走！”
二人脚尖一点，瞬间已从墙内飞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霉运的起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