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无尘怀念

2、第二章

　　从中午起，越接近出棺的时间，气氛越是沉重。早上还能与他说上两句话的叔叔步正龙，此时眼圈通红，满脸沉重。

　　所有的亲属都聚在一起挨个去与老人做最后的告别，步天也被步正龙拉着去了。

　　出棺的规矩是走七步跪一步，抱着遗照的人走在最前面，跪下的时候开始撒纸放鞭炮，老人的老伴或者女儿要带头哭，哭得越悲伤越好。

　　就这样七步一折腾的走到山上，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因为不很亲，疑惑与这种下葬风俗的同时，步天也很同情抬棺的四个小伙子。在亲人哭棺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将棺材落在地上的，因为这边有个说法，一旦棺材落在地上，老人的魂就会被困在原地不能离开。

　　难怪抬棺材的是四个非常壮硕的小伙子。

　　在抬棺过程中也有非常多的忌讳，还要请一个类似于神婆一样的人跟在后面，比便于发生任何意外。像是棺材抬不动，就要有神婆出面做法一番才行。因为怕亲人不愿意走，而压在棺材上，使得棺材很重抬不动。

　　墓已经建造好了，只需将棺材放进去关上墓门。步正龙扶着他的妻子和自己的跟着过来的孩子，一起跪在墓前哭。

　　几十个人一起哭的景象有多壮观，步天是第一次感受到。那是种悲痛的沉重的，让见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泪的景象。

　　下葬之后至亲的家门上要挂上白布或者一朵百花，并且三年不能贴对联。若是贴对联，只能贴紫色的或者绿色纸写出来的门联，表示要守孝三年。

　　步天不参与这些事，每日无所事事的在附近走走，也不敢走远。原先他们一家在没有搬走之前还有房子，虽然几十年没人回来住，房子都长满了杂草，已经破旧不堪了，但依旧还是属于他家的房子。

　　步正龙将他带到荒废的老宅中参观了一番，离得有些远，偏村里角落的地方，很靠近大山。

　　“平时这里就堆些柴火，家里住不下的时候，也会收拾一下这里让人住，所以还能用。”步正龙笑着解释道。

　　步天点头，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大山。

　　“呵呵，想进山里玩吧，是不是急坏了。等这两天收拾好，我就带你进山，这时候进山可以捉到山鸡和兔子。要是运气好了，还可以找到野猪崽。”

　　“嗯。”步天希冀的点点头。

　　不过等待步正龙带他山上，毕竟不知道要等多久，今天推到明天，明天推到后天。看步正龙也非常忙，他觉得还是自己先上去逛逛。

　　步天已经摸熟了这块地方，连这里的村民都能说上两句话，所以他很大胆的偷偷摸摸的进了山。

　　“我只是上去看看就下来，不会有危险的。”一边劝服着自己，一边兴致勃勃的沿着前人踩出来的小道上了山。

　　据步正龙说，这山上有一片地方种满了毛竹。因为是野生的，也没人打理，原先只占地小块的地方，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变成了一大片竹林。要是有闲空，还可以提着篮子进山挖野菜采竹笋。

　　步天是空着手上山的，他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东瞧瞧西看看，也不知道这片大山到底有多大。山路不多也不好走，开始还有走出来的小道，到后来道路消失，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开生长旺盛的灌木。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若是这山上有桃林，大约现在该开的很旺盛，可惜步天没有找到桃林，倒是看到了一片洋槐树林。一串串白色的洋槐花挂在树上，颇惹人怜爱。这种花摘下来拌面清蒸非常好吃，还有榆树，榆树的叶子拌面清蒸也同样好吃。

　　步天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一边继续往上爬。他只是想找一块高地，能看的很远的高地，看一下这里的风景。

　　就在步天慢悠悠的进山的时候，某颗树上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静悄悄的伏在树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几乎与树融为了一体，若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这树上多了一个人。

　　而那人的位置离步天不远，只有百多米的距离，只要步天再走近一点走到树下，树上的人就一定会扑下来将他捉住。因为单只看那人放在腰间武器上的手，和他锐利嗜血的眼睛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甚至，那到底该不该称为人都不一定。

　　步天没有发觉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所以他的脚步放慢了一些，眼睛也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圈。

　　没有任何异常。这种安静无风又晴好的天气里，山林中特别清亮，他四望去，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或许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小天！小天，你在哪？”就在步天觉得没有危险，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远远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步正龙的声音，叔叔在找他。步天脚步迟疑了一下，又朝枝枝桠桠的树上和高高矮矮的灌木上看了两眼，就转身走了。

　　“哎，我在这！”步天高高的应了几声，就快步朝来路走去。走之前又不甘心的朝山里看了眼。

　　他走之后，树叶就轻微晃动了一下，很快一切又恢复平静。

　　下山见到步正龙之后，步天就被训斥了一顿。

　　“我刚刚没看到你，问人也说没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自个儿上山了。这山上没人带着，你一个人不能上去，太危险了。”步正龙阴沉着脸训斥着。步天一个劲点头认错。

　　“我就是好奇了一下，对不起叔。”

　　“山上毒蛇毒虫多，这时候正是他们开始出没的时候。以前为了捕捉野兽，还特意在山上设了许多陷阱，若是你掉进去了，又没人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让我怎么向你爸妈交待。”

　　“真对不起叔，我就是有点好奇，我以前可没爬过山。”

　　“我知道了，今天我找人准备一下，明天就带你进山。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说一声就好。”

　　“嗯。”步天乖巧的应了声，有些愧疚，毕竟他算是个外人，又这样给人添麻烦，总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步正龙人很好，这里的民风也淳朴，让他觉得很自在。

　　由于六一假时间赶巧，他们一共放了五天假，步天又请假请了两天，一共有七天时间可以尽情玩。想到明天就可以进山玩，他就有些兴奋。

　　可是注定他上山的计划要波折一下，隔天一早，他就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了。

　　“村长，村长，快出来，出事了。”拍门的声音非常响，然后就听到有人很惊慌的喊起来。

　　之后步天迷迷糊糊的听到步正龙的声音，听了好一会才发现似乎这个村长就是步正龙，之前他一直没在意，现在想想难怪爷爷死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大约也与步正龙是村长有关系。

　　“小全，发生了什么事？”步正龙问。

　　“我哥出事了，他天刚亮就起来上山了，还带着猎枪。我早上去山腰拾柴火，听到好几声枪声，我怕出事，就一边喊他一边进山找。他已经晕了，身上都是血，枪也不见了。”

　　“送医生了么，要不要紧，是碰到什么家伙了？是不是野猪？这山里该没有狼也没有熊才对。”

　　“都不是。”叫小全的人迟疑了一下，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说道，“他说没看清楚，像人又像野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啊？”

　　这话一出，不紧步正龙愣了，连步天也愣了。难道是野人，这山上居然有野人？

　　“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哥说完就晕了。我赶紧来问你一下，这事要怎么办，现在正是进山的时候，要是有危险的东西在，肯定谁也不能上去，我家养的蚕还要喂桑叶呢。”小全的声音有些焦急。

　　“别急，你去把你魏叔他们几个都找来商量一下，准备准备，我们下午先进山看看。”

　　“好嘞。”小小全得令，立马转头就跑走了。

　　这时步天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就见步正龙站在门前，眼直楞楞的盯着大山。

　　靠山吃山，可是山也是会吃人的。

　　“叔，怎么样，很难办么？”步天问道。

　　“唉，只希望别出人命就好，这里已经十好几年没出过事了，要是在我手里出事，我就没脸见大伙了。”步正龙叹口气，转身走进屋里。

　　果然没多久就来了五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领头的魏叔看着年纪最大，却也不过未到五十，只是辈分高而已。

　　“事情我已经听小全说了，你准备怎么办，进山？”魏叔问道。

　　“是，不能放着危险不管，况且大天也说了，那有可能是个人。”

　　“要是人就好办了，可是要不是人呢？”魏叔犀利的问道。

　　步正龙愣了一下，随即狠厉的道：“不是人那就杀了。”

　　“好，中午吃了饭我们就进山，我们先去准备东西了。”魏叔招呼着几个进来之后一言不发的汉子们离开。

　　“不留下吃饭了？”还在做饭的婶子讶异的走出厨房问道。

　　“嗯，中午我要进山一趟，我那猎枪的子弹你收好了么？放哪了，找给我。”步正龙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步天好奇的跟在他身后，就见他翻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杆猎枪，还颇为老旧，却保养的很好的样子。

　　“真家伙么？”步天感叹的问。

　　“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叔，中午带上我行不行。”步天跟在步正龙身后缠着他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叔，我不会添麻烦的，你就带着我吧，也让我见识见识。”

　　“还是不行。”

　　不过步天不是容易放弃的人，软磨硬泡还是磨得步正龙同意了让他跟着。

　　“嘿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

　　那确实是让步天终生难忘后悔莫及的东西，若有后悔药，他一定早早绝了进山的念头，离这里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