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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密信中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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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安托万来到“鲜花涌泉”为狄奥多拉女士送口信,说密信已经全部破译,让他们去铜鲤旅店取。安托万第一次进妓院,遭到一大帮妓女惨无人道的调戏,最后哭着跑回马车上,引来妓女们的哄堂大笑。后来他就一直警惕地缩在马车一角,抱着膝盖,活像个惨遭歹徒调戏的纯真少女似的,直到恩佐和朱利亚诺钻进车厢时,他还保持着那个状态,一路上不肯跟他们说话,一个人不停念叨“康斯坦齐娅小姐说的对,妓院果然不是正经人该来的地方”,看恩佐和朱利亚诺的眼神也变得很不对劲。
马车终于抵达铜鲤旅店,安托万第一个冲下车,飞也似地逃上楼,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朱利亚诺听了直翻白眼。
他们找到狄奥多拉的房间,女学者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额头,双肩塌下来,桌上散乱地放着一堆纸张,羽毛笔斜插在墨水瓶中,女学者的手指上还站着墨迹。
听见有人进门,她的肩膀警觉地绷紧,立刻转过身,一只手紧紧抓着椅背,仿佛害怕有敌人来袭。发现来者是朱利亚诺和恩佐后,她松了口气,又回到先前颓唐的样子。
“怎么了老师,您看起来心情不佳。”
狄奥多拉拾起桌上的信纸,随便理了理。或许是因为心烦意乱,理了好几次都没理整齐。
“我没想到密信中写的竟是那种内容……也许我不该让你们看它。你们尚未接触到阴谋漩涡的中心,现在抽身或许还来得及……”
恩佐抓住信纸的另一端,狄奥多拉却不肯松手。他们对峙了好一阵,最终女学者妥协了。恩佐转过身一边走向朱利亚诺,一边阅读纸上内容,忽地笑出了声。
“那个神神秘秘的委托人说的没错,博尼韦尔虽然只是一城总督,却有着超越自身地位的野心。收他那么多酬金不算冤枉。”
“写了什么?!”
朱利亚诺抢过其他信纸,逐字逐句读了起来。才刚读完第一封信,他便觉得头皮发麻,如有寒气渗入骨髓,让他连细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尊敬的总督:
您的要求极为合理,我也认为可以接受。只要您如约献上约德诸城邦海军配置简图和陆军换防时间表,慕卡尼亚收复约德的大计便一定能取得成功,您的忠诚必当换来丰厚的奖赏,信义也值得诚挚的许诺。您不但不会失去当下的地位,而且荣华富贵更胜以往。
帝国衰落时,约德诸城选举总督卢斯统领人民,称作“至尊总督”,地位等同一国之主。然而卢斯过世后,各城邦同床异梦,至尊之位就此空悬。卢斯曾有的尊贵与荣耀,您如今唾手可得。当我国军队扣响约德的大门时,您若守信献城投降,那么我保证,您将成为约德的第二任“至尊总督”,届时整个约德都将奉您为尊主,试问自卢斯以来,谁有过如此的地位与尊崇?你我的合作,不仅能使我收复先祖的河山,更能为您带来无穷的益处,身为国王,我言而有信。
祝您安康。
克莱芒
慕卡尼亚之主,龙神的仆人,达理安的末裔,帝国的合法继任者
朱利亚诺将信纸攥成一团。
“博尼韦尔——!他还有脸污蔑我父亲叛国,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卖国贼!他居然出卖约德诸城邦的军事机密以换取荣华富贵!那条污秽的狗!”
他知道父亲为何要藏起这些信了。作为博尼韦尔的书记官,他无意中碰触到不该知晓的秘密,但又无法昧着良心装作一无所知,所以他偷出这些信,藏在只有萨孔家的人才知道的地方,作为日后指控博尼韦尔的证据。博尼韦尔发现信件失窃后,立刻怀疑到他头上,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人灭口,企图掩盖罪行。
“冷静。”恩佐从他手中抽出信纸,“博尼韦尔想必也害怕罪行败露,否则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倒是惊讶慕卡尼亚居然在筹备战争。虽然他们一直号称帝国的正统继承人,但我以为只是嘴上说说追求心理优越感而已。想不到克莱芒竟真的打算进攻约德诸城邦。”他嗤笑一声,“慕卡尼亚是内陆国,没有出海口,从战略上来说,必须占领拥有深水港的约德地区,才能控制法古斯南方海岸线和贸易路线。”
“那我们更得尽快干掉博尼韦尔了!不能任由约德被他国侵略!”
“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或许会有帮助。”
恩佐隐秘地笑了笑,将朱利亚诺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狄奥多拉女士:“方才的那些,您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吧。”
“我倒宁愿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狄奥多拉绞着双手,“可我已经知道了,要如何才能佯装无知?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卷入阴谋和战争?”
“从一开始,我们就身处风暴的中心了。”
狄奥多拉懊悔地吸了口气:“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
“希望博尼韦尔的死能为一切都画上休止符。或许失去他这个帮手,克莱芒的进军计划受阻,约德地区就能恢复和平了。您最好带着康斯坦齐娅小姐尽早返回阿刻敦,大学总比其他地方安全。”
说完,恩佐拿走了所有的信件,拖着朱利亚诺离开房间。下楼的时候他们碰上了康斯坦齐娅。她惊讶地问:“两位什么时候来的?来找安托万吗?”
“是呀,他好像受了刺激,正一个人哭呢。”
然后康斯坦齐娅就火烧火燎地跑去找安托万,把他俩抛在脑后了。
他们上了马车,朱利亚诺依旧心神不宁。总算找出家人被害的缘由,他胸中如有一阵燎天的烈火,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一刻也无法安宁。
“你刚才说的‘朋友’是谁?”朱利亚诺压低声音,防止被马车夫听见。
“就是那位正在竞争赞诺底亚执政官的将军阁下啊。他大概迫不及待做出一番功业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吧。只要他善加利用这个机会,就不难阻止克莱芒,或者至少也能给他的计划增添一些阻力。”
“跟他合作?他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栽赃陷害他人,和博尼韦尔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苏维塔的确干过坏事,但也干过不少好事,像他们这样身处高位的人,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我们跟他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朱利亚诺闷哼一声。渴望博尼韦尔死的心情犹如千万蚂蚁啃咬着他的心脏。他双拳攥紧,指甲刺破皮肤,鲜血流到手腕上都毫无自觉。恩佐掰开他的手,紧紧握住。
“别急。千万不能急。你想想看,那位来自慕卡尼亚的神秘委托人同样想要博尼韦尔的性命,说明慕卡尼亚内部也并非上下齐心、铁板一块。”
“我知道……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复杂的阴谋。我们……”朱利亚诺咬咬嘴唇,“还是先专注于博尼韦尔吧。”
恩佐鼓励地拍拍他的头。
马车到了“鲜花涌泉”,恩佐付了车钱,还另外赏了几个铜板,打发走车夫。大白天的,妓院无人光顾,贾欧却候在门口,一见他们,便急匆匆地迎上来。
“恩佐阁下,您有一位客人。”
刺客扬起眉毛。“谁?”
“是一位先生,面生得很,小人请他到会客室暂坐了。”
“走,去会会他。”
贾欧弓着腰,领他们进入会客室。
一进门,朱利亚诺便呆住了,嘴巴愚蠢地张开,像被塞了一个炼金灯球。恩佐不由分说拔出剑,指着那位“客人”,另一只手护在朱利亚诺身前,将他往后推了推。
“你来找死?”他冷冷问。
他们的客人——曾是费尔南多·因方松的仆人,后来又背叛他,杀死他后逃之夭夭的马尔寇——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茶,茶杯中冒起氤氲的热气,香甜茶香溢满房间。
“放下剑吧,阁下,我没有敌意,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正发愁怎么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却我好多麻烦。”
马尔寇不疾不徐,抿了一口热茶,接着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两手合十放在大腿上。
“您当然可以杀我,但杀死我就等于同一个暗杀博尼韦尔的大好机会失之交臂,尊敬的缄默者阁下,”他微微垂下眼睛,“以及萨孔家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