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当初》不沉城

16、初次相识

　　这件事过去后，季亦如一直安心工作。
　　下午，她在台里跟乔韵等一众同事赶电视节目的录制，突然，她接到副台长的电话，让她去台里二楼咖啡厅，他的一个朋友要见她，说她也认识。
　　季亦如从演播厅出来，坐电梯下楼到了二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除了员工，还有几个是来台里找朋友的客人。
　　左后角落里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吸引她的注意，她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苏宏彦，细看之下，他身着西装革履，头发比苏宏彦利落的短发还长上几厘米，打理的一丝不乱。
　　他看她的眼神非常淡漠。
　　季亦如这才想起来这位高傲的人，是苏宏彦的双胞胎弟弟苏宏圣。

　　苏宏圣抬手朝她挥了一下，示意她过来。
　　季亦如后知后觉他就是副台长的朋友吧，她真没想到与苏宏彦一样年纪的他，会跟他们台40多岁的副台长是朋友，可能是在政府工作时间长所以人脉广吧。

　　她点了杯咖啡端着走过去坐下。
　　苏宏圣身姿笔直，低眉睥睨她，脸上是目中无人的表情。
　　季亦如已经习惯了，十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时，她还觉得纳闷，询问苏宏彦他为什么这样。
　　那时苏宏彦让她不要在意，说他对谁都是那副招人讨厌的不屑表情。
　　她后来也就真的不在乎了。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找她，的确让她备受惊讶，更多的是惊吓，她希望他可以永远别找她。
　　季亦如想归想，对他非常客套，打破尴尬的气氛：“你好。”
　　“季亦如，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苏宏圣出口伤人，毫不掩饰对季亦如的反感。
　　“……”季亦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心里暗忖她这是招他惹他了？还是说她是招惹他哥，他来这里给他哥报仇？

　　苏宏圣冷着张脸，开口批评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哥惯着你，你就可以随便践踏他对你的感情？”
　　“我……”没有。
　　不待季亦如给自己辩解，苏宏圣又斥责她：“闭嘴，你听我说。”

　　“……”季亦如任命的点头，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今天我来不是替我大哥向你求情，因为你不值得。” 苏宏圣说。
　　“……”

　　苏宏圣语气不紧不慢：“也许你介意当初他跟你分手，现在又回来纠缠你很不要脸。他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基层连队，部队在山沟里，进去出来都不方便，他去了，见习一年后还要继续为地方部队服务几年。
　　老兵们告诉他，在那里待下去，靠的是磨练自己的毅力，耐不住寂寞，就撑不下去。他想锻炼自己，可他不愿意让你跟他一块儿受寂寞的折磨，所以他放手给你自己寻找幸福的权利。”

　　“……”季亦如认为自己当初根本没有介意，可事实上，他与她那四年聚少离多的生活，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了他。
　　他很了解她，也许她真的忍受不了他的那份寂寞。
　　这个分手理由和苏宏彦那天对她说的一样，也让她心里好受了很多。

　　“他误会你未婚生女过的辛苦那晚，他恨不得一枪崩了他自己。他怪自己，毁了你的生活。” 苏宏圣又说。
　　“……”季亦如怔了一下，她没意识到，他居然这么自责。
　　“知道你要跟你领导结婚，他意志消沉好几天，这几天他喝得烂醉，老爷子拿拐杖上去打他，说要把他那脑子打清醒。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好意思伤他吗？”苏宏圣语气加重。

　　“……”季亦如听得头皮阵阵发麻。
　　他自从当初入军校到现在有十个年头，已经从青葱的少年转变成成熟的男人，可想而知，这十年他经历了多少艰苦与历练。
　　听说他这段日子过得痛苦，她内心十分歉意。前几天的那个晚上，是她把那样坚强的他逼得自甘堕落。

　　在她沉思还未缓过神来之际，苏宏圣又说：“这次我家老爷子催他在月底就结婚，如果你这边不能跟他和好，那老爷子势必会让他娶别的女人，我听列兵公务员说老爷子已经联系他们师长家的孙女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知道，他是军人，他服从管理，服从命令。”
　　苏宏圣说完，利落的起身走了。

　　只留下季亦如一人神情恍惚的坐在咖啡厅座位上。
　　因为苏宏彦先不明原因的提出跟她分手，以至于后来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跟他复合，虽然她也知道他在死缠烂打加威逼利诱，可她却一直都用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来拒绝自己接受他。
　　那是她被他甩一个月后，她心情依然郁闷，才发誓说的：“以后看见当兵的都要绕道，打死也不嫁给军人。”

　　她把苏宏彦伤害的太深，苏宏圣看不过眼，对她一顿痛批，她深刻反省一番后，发觉自己真的有点过分，太小家子气，不应该那么对他。
　　其实，这六年，她没有忘记过……他。
　　她思前想后，想了很多，认为自己应该去对他说清楚，免得他继续误会，她喝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传至内心。

　　*
　　第二天早上，季亦如交代陈影云送毛毛去幼儿民族舞培训中心学习，她自己则有事要出去。
　　季未央抢着声问她：“姐，你出去干什么？”
　　季亦如满足她的好奇心思，微笑着回：“我去找苏宏彦，可以吗？”经过一夜辗转反侧的思虑，她想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当然可以。”季未央笑着。
　　陈影云也说：“去吧，你赶紧出门去找小苏。”

　　季亦如离开家，坐在车里才想起来应该先拨打他的电话约他，她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被接通后，她问：“苏宏彦，你现在有空吗？”
　　“他躺在医院没空。”那边接电话的人说。

　　“……”他躺在医院？季亦如内心骤然紧张：“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昨晚跟几个战友喝酒喝多了，急性胃炎被送进军区总院消化内科，现在正在输液没什么大碍。”那人说。

　　季亦如听出是苏宏圣的声音，她问：“我去看他，需要我买什么过去吗？”
　　“他早饭没吃。”
　　“啊？”季亦如惊了惊，急性胃炎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她忍不住责怪他：“你怎么不让他按时吃呢？”
　　“我倒是想，人家不吃我也没办法。”苏宏圣无所谓的语气。
　　“……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弟弟？”季亦如斥责他。

　　她开车朝着军区总院赶去，半路在早餐店买了两份健脾养胃粥和几个包子。
　　她提着粥和包子进了消化内科6号病房。
　　病房内，她看见苏宏彦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左手背上打着点滴，而苏宏圣倚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新闻。

　　苏宏圣看见她进来，脸上是寡淡的神情，视线很快转移回电视上，继续看着新闻节目。

　　季亦如没在意，只是说：“粥和包子我刚买的，还热着，你吃吗？”
　　苏宏圣不回答吃不吃，扔下遥控器，说：“你在这照看他一下，我女朋友找我。”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季亦如木然的站在病房里，心里忖度跟女朋友约会难道比照顾卧病在床的哥哥还重要？
　　她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像是很难受。

　　一个强健的男人，现在病倒了躺在她面前，她看着挺心疼，抬手晃他的身体，软声说：“苏宏彦，你饿吗？起来把早饭吃了吧。”
　　苏宏彦一动不动，被她叫着，他也不应声。

　　季亦如没以为他睡着，她清楚的知道他清醒着，因为他的墨眉皱的愈来愈紧，她又推了他几下，喊他起来吃早饭。
　　那人很快装不下去，他陡然睁开眼看她，目光淡淡。
　　他的眼神犹如一阵寒风扫过，季亦如背脊僵硬，她张了张嘴要说话，却被他抢先。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苏宏彦的语气冷淡。
　　这一次，他像是要和她撇清所有关系，她结巴：“我是……我是来……”
　　也许她是被他这副冷冰冰的气场震慑住了，她低着头想要捋顺自己要对他说的话，然后再好好向他解释。
　　可是人家根本不再给她机会了，苏宏彦下逐客令，沉声撵人：“你走吧，我也要结婚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季亦如真的是落荒而逃，离开住院大楼，她开车在城市的道路上游荡了整整三个小时，心还是静不下来，她觉得自己衰神上身，要跟他和好的话还鲠在喉中，就被人家一闷棍打出十万八千里远。
　　听到他说他要结婚了，她瞬间石化，心情跌到谷底，脸色发白。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比他晚了呢？她今天来是准备跟他和好的，可他却已经决定要跟别的女人结婚。

　　她最后吞吞吐吐，说出不算完整的话：“那……那……祝福你。”来不及听他那句谢谢，她没出息的跑了……
　　她不知道，苏宏彦看着她潇洒离开的纤瘦背影，愣是没回过神来……

　　路过机场时，她鬼使神差的把车停下，坐在车里听着音乐发呆。
　　六年前，他就在这里跟她提的分手，分手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期间的联系也少的可怜，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所以那次分手应该是必然的。
　　一开始她和他从认识到恋爱感情一直都很好，没发生过什么大吵大闹的事情，不知道后来是不是因为上大学分开两地，而他又在国防大学接受军事化管理，与她联系不方便，所以感情慢慢坏了直直至分手。

　　*
　　十三年前，季亦如、苏宏彦等一众人，才十五六岁，考进市一中，为高一新生。
　　季亦如与新同学许夕是同桌，处的要好。
　　苏宏彦、唐智还在一个学校，虽然不在一个班级，可他俩依然有事没事勾搭在一块儿浑水摸鱼。他俩打小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经常凑在一块儿玩。

　　高一开学一个月，苏宏彦与唐智，在校外游乐厅遇见在跳舞机上疯狂舞动的杨俊，三人交谈甚欢，顿时觉得相见恨晚，成为了好兄弟。他们黏在一块，整天时不时的游手好闲，活像校园一霸，好同学见到他们都绕着走。

　　那时，高中女生都流行剪短发，是为了省下时间学习。季亦如也剪去了她的三千烦恼丝，理成了清新中性的短发，清瘦发育不良的小身板再穿上男女生统一的宽大蓝色白杠校服，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不细看，还真以为她是个男的。
　　许夕没有剪短头发，她依然保留着一头飘逸柔软的长发，眉清目秀，鼻俏唇红，真的是肤白貌美的大美女。

　　季亦如觉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许夕时，有惊艳的感觉。

　　周末下午，天气晴朗。
　　许夕和季亦如一起去金宇广场那边的溜冰场玩。
　　在蔓延着脚臭味的吧台里，她俩换旱冰鞋。
　　许夕稳稳地站起身，伸手把季亦如拉了起来，她俩牵着手慢慢的滑进溜冰场。

　　她俩刚进场内，吊儿郎当的杨俊飞一般的滑到她们面前，他身材偏高，面容俊秀，不长不短的头发竖起在头顶。许夕和季亦如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杨俊撞到了季亦如。
　　季亦如被撞后，重心不稳，不偏不倚又撞到瘦高的苏宏彦身上。苏宏彦躲避不及，被她撞倒在地，一屁股跌坐在坚硬的大理石溜冰跑道上，而她自己稍微好点，除了膝盖着地有点疼外，脑袋撞在他的肚子上。

　　许夕见状，瞪了一眼杨俊。

　　杨俊掉头过来，伸手要拉季亦如，苏宏彦死死的拽住杨俊的手腕，没让杨俊碰到季亦如。
　　季亦如恼怒的质问杨俊：“你怎么回事？”
　　“抱歉，刚才没刹住，撞到你了。”杨俊无害的笑着道歉。

　　季亦如脑想起自己一不小心撞倒了这位男生，她连忙远离苏宏彦，费力的爬起来给他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我是因为……”
　　“没关系。”苏宏彦沉静淡定，他打断季亦如的道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唐智留着偏分短发，他急忙滑过来，拉起苏宏彦，问他：“苏大，你没事吧？”
　　季亦如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没什么。”苏宏彦淡淡地说了一句，蹬着旱冰鞋滑走，动作干净利落特别帅。

　　许夕来到季亦如身边，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季亦如，你没摔伤吧？”
　　“疼死了。”季亦如怒道，视线瞪着那个肇事者飞机头的杨俊，他跟苏宏彦、唐智一块儿飚自己超高的溜冰技术。
　　“哎呀别气，等会儿姐姐帮你报仇。”许夕拉着季亦如的手晃着，安抚她。
　　“好，让他摔的满地找牙。”季亦如不管许夕是怎么报仇的，她真的很气恼，无缘无故被那厮弄摔倒不说，还连累她撞倒了另一男生，真是倒霉。

　　是的，季亦如与苏宏彦的第一次认识就是这场她被害撞倒他的荒唐事件。后来，她感谢苏宏彦是这样的淡定，并没有因为她不小心撞了他而蛮不讲理。

　　她问苏宏彦为什么没有找她茬，苏宏彦给她的回答：“我以为你是个男的。”所以并没有不知羞耻的刁难她，可事后过了不久，他就开始反悔，想尽办法刁难她。

　　苏宏彦这边边溜边聊着天，杨俊又向许夕那边看了一眼，笑道：“那个长发的女的真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性子烈，激起了我对她的征服欲。”
　　“猥琐男，你真猥琐啊。”唐智嘲讽他。

　　杨俊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就是不知道那女的，怎么会喜欢跟个瘦不拉几的小娘炮一块儿玩。”
　　“噗——”唐智笑喷了：“喂，你长没长眼睛？人家是女生，不是小娘炮，只是头发短了点而已。”

　　“我去，真是女的？”杨俊大惊。
　　“当然，我听见她刚才对苏大道歉的声音是柔软细嫩的，对吧苏大？”唐智说着，看向苏宏彦，笑眯眯的问：“苏大，你刚刚有没有摸她的肌肤，柔软吗？”
　　苏宏彦闲闲地睥睨了他一眼，移开视线，不作回答。

　　这时，场上开始有人玩接龙倒溜更，许夕拉着季亦如走至杨俊身边，邀请他一块儿，他当时就答应了，直接牵住许夕的手，他还喊上苏宏彦、唐智一起。
　　苏宏彦看了季亦如一眼，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右手，他另一只手又牵住唐智的，在杨俊的带领下开始倒溜。
　　季亦如左边是许夕热热的细皮嫩肉的手，右边是苏宏彦冰凉低温的手，这让在中间的她觉得自己处于冰火两重天。

　　倒的速度由慢变快，在季亦如发觉自己头晕快要摔倒时，许夕使诈，抬起旱冰鞋狠狠的踩了身后杨俊一脚，他身体失衡，摔倒在地。
　　许夕快速握住栏杆没摔倒，而季亦如一个惯性倒退，屁股结结实实的跌坐在地，疼得她差点喊娘。

　　苏宏彦险些又被她连累，还好他右手及时松开唐智扶住栏杆，才免去摔倒。而唐智和其他几十人四仰八翻跌倒在溜冰场上。
　　许夕看见这一幕，偷偷的乐着。

　　季亦如被摔得很疼，一时起不来，突然一直拉着她右手的那只修长的大手，微一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季亦如扶着舞台边的栏杆站着，看着清俊冷淡的苏宏彦，轻声道着谢。
　　那人说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