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拯救你的》米陀佛

4、第 4 章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独月妍一手扶墙，换了拖鞋进门，一到客厅便把摄影包一卸，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
　　她只觉得浑身都快散了架，简直从肌肉酸痛到骨头，头也开始一跳一跳的痛。别是刚才回家一路顶着风走的关系吧？早知道就索性让梁凡送到小区门口算了。
　　在黑暗中呆坐了片刻，她便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但人还没站直，眼就一花，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到沙发上。
　　果然不能起太猛。她撑了一下沙发，勉强直起身，却又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怎么还那么冷啊！
　　这种冷到骨头里的感觉，直到洗完澡都没改善，即使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勉强起身，从床头柜找出体温计，一量体温，好吧，三十九度八！
　　独月妍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振作精神，就拿起电话拨了号，“姑奶奶，是我。我感冒有点低烧，别别，你不用过来。还有，明天别让醒醒过来了，别过给他了，游乐场我改天带他去，我明天打电话跟他道歉。嗯嗯……”
　　挂了电话，她浑身积攒的力气一泄，便再也不想动弹了。
　　周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很安静。
　　空气冷冽而干燥，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从鼻腔到咽喉，一路烧灼过去。咽个口水缓和一下，带来的更是刀割般的疼。她知道这时候该多喝热水，然而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偷懒找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她挣扎着起床，慢慢蹭到厨房，哆哆嗦嗦给自己烧了半壶开水，再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端着去客厅饮水机边想要兑上半壶凉水。
　　忽然，电话铃骤然响起，在静夜中显得尤为刺耳。她忙加快脚步，后果却是膝盖一软，砰地一下跪倒在地，开水壶哐当砸落在地，溅撒了一地开水。
　　“嘶——”她只觉得胸口、大腿、手掌一阵热辣辣的痛。
　　她心知是被开水烫到了，也顾不得电话铃的催促，挪后两步，靠在墙上，只想赶紧脱了浸透开水的睡衣裤，以免被烫得更厉害。然而，手却颤抖地连扣子都解不开。她咬着牙，用尽力气，却依然只解开了一半。
　　电话铃还在一遍遍地催促着，在又一次短暂的停顿后，再一次响彻了不大的屋子。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去接电话，可身上各种痛，人又晕得厉害，腿一软，脚一绊，她再次摔倒在地，脑袋却砰地一下撞在了茶几角上。额角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让她缩成一团，却又痛的发不出声音。她捂着额头半趴在地，蓦地，眼泪就这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一颗一颗……一串一串……滚滚而下……
　　“爸——爸——”她呜咽着，然而，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醇厚地声音慈爱地回应她了。“爸——”她一声喊，哭倒在地。很久以来都没流过的泪，深藏的悲，累积的痛，在这个脆弱地时刻倾闸而下……久久不能停息……
　　翌日一早，阳光便透过薄纱的窗帘，暖暖地洒在了她的脸上，眼角已干的泪痕也淡淡地显现在晨光下。
　　忽然窗外哐嘡一声，似乎是什么金属碗盘砸落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周末早晨的宁静，也惊扰了独月妍的酣睡。
　　“唔——”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便慢慢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亮处，但下一刻，她的眼就骤然瞪大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闵华闻声扭头，“醒了？”他从窗边走了过来，弯腰摸了摸她额头，“嗯，烧退了些，不再睡会儿？”
　　独月妍侧头躲开，“我在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说着手一撑就要起来，忽然她一声低呼，又钻进了被子，羞愤道：“我衣服呢？”
　　闵华不禁一笑，解释道：“昨晚姑奶奶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姑爷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离不开人，醒醒在家她更是走不开，就打电话叫我来看看。至于你的衣服——”闵华走到床边，递给她一杯水和几粒药，柔声道：“赶紧吃了。”看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捂紧被子坐了起来，探出个手掌接过药吃了，这才接着往下说，“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怕给你的感冒雪上加霜，就给你都脱了，可我又不知道你睡衣放哪儿，就——呵呵。哦对了，你烫伤的地方我都给你上过药了。”
　　对他最后一句话，独月妍都气得无语了，只能狠狠白了他一眼，当做没听见道：“那我还有别的衣服啊，阳台上就挂着好几件。”
　　闵华垂头无奈地笑，“我也不知道那是外面穿的还是家里穿的，你们女人那些衣服我还真搞不清，太复杂。”
　　她本想刺他一句：恐怕只有男人的衣服你才上心。然而这句话终是咽了回去。她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不再看他。
　　他见她不吭声了，便又看向她，打趣道，“放心，我没对你怎么样。”
　　她看也不看他，冷冷道，“我当然放心，你看我的身体跟看一块肉也差不多。”
　　闵华一怔，扭头看向别处，涩然道：“月妍，你何必这么说呢。你一直就很美，只是我——虽然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但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的，你总是我的家人。”
　　妹你个头啊！独月妍真想往他脸上丢枕头。 “不好意思，是前家人，谢谢。”她冷冰冰地哼了句。
　　“月妍，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想照顾你的，我们——”
　　独月妍骤然打断他的话，“谢谢，不用了，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闵华眉一皱，神色顿时凛冽起来，“好？好到身上被烫伤？好到摔在地上昏睡不醒，一身狼狈？好到家里乱糟糟也没人收拾——”
　　她蹭地坐了起来，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这和你有关系吗？这是我家！我——的——家！我哪怕就这样死在这里烂掉臭掉也不用你猫哭耗子。”
　　话音一落，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起来……

　　片刻后，闵华终是收敛了眼中的痛惜和歉意，轻轻叹了口气，“月妍，别着凉了。”他目光淡然地在她半掩的却更为诱人地丰满胸/部滑过，眼底却全无欲念。
　　独月妍脸唰地就红了，虽然眼前这人和自己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她的全身上下他哪里没看过？可他们已经离婚了，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陌路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再也无法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袒露一切。她一把揪起被子，再次把脖子以下挡得严严实实。“你，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人还软么？要不要扶你起来？”他心平气和地问。
　　“不——用！”她恼羞成怒。
　　他听话地站起身，忽然又扭头看向她，“对了，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独月妍一怔，咬牙道，“没有！”
　　闵华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出卧室，体贴地给她带上了门。

　　闵华并没呆到晚上，他给她熬了清淡的青菜肉粥，放好了要吃的药，往保温瓶里灌满了温水放在床头，又往冰箱里塞满了能吃几天的菜，最后洗衣机里开始洗衣服了，他也识趣地告辞了。
　　也许是吃了退烧药的关系，独月妍到了下午就已经基本退烧，只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感冒的症状却越发明显了。
　　虽然对闵华有诸多怨和恨，但他做的粥她还是毫不客气地吃了一大半，毕竟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是不明智的，而且这是她买的米。
　　一碗热粥下肚，身心皆暖。刚想去洗碗，就听电话铃响起，接起一听，原来是姑奶奶。
　　她的这位姑奶奶，辈分虽是奶奶辈的，但年纪却只比她爸爸大了几岁，是爸爸的小姑姑。两人从小一起玩大，因此感情也好的跟姐弟似得。
　　自打爸爸去世后，姑奶奶伤心之余，对自己更是关爱有加。醒醒就是她的外孙，也是自己的闺蜜兼小表姑裘洁的儿子。
　　裘洁和她住一个小区，是个未婚单亲妈妈，因为多年矛盾不肯和爸妈住一起，如此一来，要兼顾工作和孩子，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所以有时候她还要帮着照顾自己的小表弟醒醒，又当姐又当妈，偶尔还要当和事佬，倒也不会太寂寞。
　　对她来说，若是失去爸爸后的日子里还有些许温暖和依恋，那么，几乎都是这家人带给自己的。
　　她在电话里好说歹说才劝服姑奶奶不要过来照顾自己，刚挂了电话松了口气，才充上电的备用手机却又响了。看清来电显示的一刹那，她的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