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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宝玉才跑到门外,就碰上迎面走来的薛姨妈,贾政衙门办公未归,她便先过来瞧女儿宝钗,见宝玉风风火火的跑来,忙拦住问:“我的儿,你这是要去哪儿,这样慌手慌脚的?”
      宝玉只匆匆给她行了个礼:“去园子里呢,一会便回来!”
      话音没落,人已跑出几丈远了。
      薛姨妈望着他的背影,还未回神,门内又慌里慌张的跑出来两人,却是袭人和雪雁,前者跟她告了罪:“姨太太且进去稍坐,二奶奶在里间呢,我得追二爷去,太太莫怪。”
      “哎,哎——”薛姨妈没来得及答应,袭人和雪雁也消失在假山后头了。
      薛姨妈一头雾水,心内有些不安,这宝玉的病还不大清爽,可别是又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她也加快脚步,跨进院子,往宝玉和宝钗的房里去了。

      窗子支起了一半,从外头看进去,薛姨妈见宝钗正低头刺绣,便在窗棂上敲了敲:“里头怪暗的,做针线也不把窗子开了?我刚才见袭人和雪雁撵着宝玉跑出去,怎么院子里也不见一个人?”
      宝钗忙放下手上活计,开门将薛姨妈让了进来:“妈,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可也是巧,再过半月,就是嫂子的生日吧,我正想问你,哥哥可打算操办么?若有,我也该备办份大礼儿。”
      薛姨妈听宝钗提到夏金桂的生日,不由鼻子一酸,心想她哥哥现还在牢中,也不知半月后出不出得来,还提什么替媳妇操办生日。
      她只觉眼睛热热的,怕被女儿瞧出来,忙捧起宝钗的绣品,装作细细地看,嘴里问:“你这又是绣的什么,不要紧的活,叫丫鬟们做就成,咦?”
      薛姨妈正抚摸着绸子上精致的花叶,可触手一片湿凉,感到奇怪,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发觉她把头扭开,像是不大敢看自己。
      薛姨妈心下怀疑了三四分,放下绣品,起身到宝钗面前,低了头去察看她的神情,果然见眼睛还有些红肿,大吃一惊,忙问:“你这可怎么了,莫非是宝玉欺负你不成?前几日你婆婆还说,你两个已经,已经……”
      “圆房”二字,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心里又急,便把宝钗重重扯了一把:“唉,你倒是跟我说呀,有什么委屈,我陪你到老太太、太太跟前说去,她们纵疼爱宝玉,慢待了你,我也是不依的!”

      宝钗忙朝窗外张了张,将薛姨妈往内里拉了些,压了声音劝说:“妈,你别声张,没有的事。”
      到底是做母亲的,一眼就能看出女儿笑得勉强,不肯信她,只追问:“莫要骗我,方才我就瞧宝玉大不对头,他是和你恼了才跑出去的么?都成了亲,该是个男人了,这又算得什么?”
      “妈,妈!”宝钗焦急的摇晃薛姨妈的手臂,频频向外看,唯恐被人听见。
      “好,那你且告诉我,宝玉是去了哪里,还要袭人和雪雁撵着?”薛姨妈不放心女儿,定要追问到底。
      宝钗情知瞒不过,加之的确心苦,也想在母亲这里得些安慰,便挽了薛姨妈的手,叹了一口气:“他是……去了潇湘馆,瞧林妹妹去了。”
      薛姨妈又是一惊:“林妹妹?你林妹妹不是搬去外头,静养辟邪了么?”
      宝钗凄清一笑,幽幽地说:“任是搬去哪里,总搬不出他的心罢了。”
      薛姨妈明白她的意思,胸口一恸,搂了宝钗在怀里,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真真是造孽,你哥哥是个男子,原指望他顶门立户,偏这般不争气,你倒是个好孩子,奈何是个女子,事事不能自主,唉……”
      宝钗虽习惯了人前裝愚守拙,实则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一听薛姨妈这话不对,忙问:“妈,可是家里有事?是我哥哥又惹祸了,还是嫂子不安宁?”
      薛姨妈情知瞒不了她,再者事发以来,她苦苦扛着,几乎快要崩溃,此刻搂着最亲的女儿,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捶上自己的胸口,哭出声来:“莫要提了,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又在外头吃酒打死了人命,已被顺天府下到大牢里,直要把我也活活气死!”

      宝钗大惊失色,赶紧扶了薛姨妈坐回床沿,将自己和宝玉暂丢在一旁,只追问哥哥的事:“那现在哥哥怎样了?顺天府的贾大人,和姨父府上颇有渊源,妈妈可去央了姨父么?”
      薛姨妈稍稍收了泪,反过来宽慰女儿:“央是央过了,你姨父也答允尽力转圜,你薛蝌哥哥另在顺天府找了路子,银子是花费了些,兴许那孽障倒能够出来。”
      宝钗仍不放心,又问:“是什么路子,薛蝌哥哥是极稳重的,可毕竟是人命官司啊?”
      薛姨妈又一五一十的,将如何得莫师爷指点,收买了人给薛蟠顶罪之事,详细地告诉了女儿。
      宝钗听候,低着头良久不语,薛姨妈有些着急:“怎么,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宝钗斟酌再三,才拉了薛姨妈的手说:“妈,我们固然想着给哥哥脱罪,但让人顶罪,终究不是善法,且不说欺瞒公堂,犯了律法,只万一那人中道反悔,将实情供了出来,哥哥就是罪上加罪啊。”
      女儿的顾虑,薛姨妈何尝没有想到,只她万般束手无策,也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你哥哥是自作孽,将来有什么好歹,也是他自受。只是你这桩婚事,千万别是妈害了你才好!”
      见老母神情凄怆,面容憔悴,眼角皱纹依稀又深了几分,宝钗也是疼在心里,不得不强做轻松的劝她:“妈你是知道的,宝玉一贯就实心任性,且跟林妹妹……情分又最厚,一时转不过来也不稀奇,只日子久了,习惯了,也就慢慢的淡了。”
      听女儿这么一说,薛姨妈也觉有理,略略宽了心,问:“宝玉就这样冒冒失失去了潇湘馆,你不也跟去瞧瞧么?”
      宝钗淡淡一笑:“不忙,袭人是极可靠的,有她跟着,宝玉必不至乱来。再说我若跟去,反倒像是我不乐意他见林妹妹,更要生出嫌隙了。”
      薛姨妈无奈,也只能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唉,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宝玉一路奔跑,到了大观园门口,由于院子里的姊妹,嫁的嫁,走的走,往来的人也少了,看门的只一个苍头,一个小厮,正在玩掷钱游戏。
      突然宝玉跑到跟前,才惊得跳起来,忙打千儿不迭,却听劈头一声喝叱:“快闪开!”
      那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宝玉一把推开,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跟前跑过。
      望着他的背影,小厮瞠目结舌,半晌才吐出口气:“公公,你瞧宝二爷今儿个是怎么了,大火烧了屁股似的?”
      老苍头板了脸,才要教训他“莫在主子背后胡说”,又看见袭人和雪雁一前一后,同样是不搭话的跑进园子,登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潇湘馆的粉垣已在前方,从墙头露出数楹修舍,被青青篁竹围着,显得格外的清幽宁静。
      宝玉这才住了脚,笑着拍胸脯:“好了,这就到了,还跟先前一样嘛,却骗我说林妹妹不在了。”
      他纵然欢喜,内里总是心虚,既想见,又无颜见黛玉,一脚踏上卵石铺成的小径,胸口便砰砰直跳,这潇湘馆原是他来惯了的,此时反“近乡情更怯”起来。
      然而,当他走到两扇彤漆门扉前,立时呆住了,只见门上挂了把铜锁,细看已薄薄的蒙了层灰尘,明显有些日子无人碰过。
      宝玉呆了一会,蓦的扑在门上,挥拳将门擂得山响,嘴里喊着:“紫鹃,紫鹃,快来开门!林妹妹,我来瞧你了,你怎样气恼,要打要骂都好,千万给我开个门!”
      他敲得拳头发麻,喊的喉头泛腥,里头哪有一丁点儿声响?

      不一会儿,袭人和雪雁也追了过来。
      看到宝玉发狂一般,双颊通红,满脸是泪,仍叫着打着,嘴里不住地说疯话,袭人也吓坏了,顾不上雪雁在旁,从后头一把抱住宝玉,苦苦的劝他:“二爷,林姑娘真不在,你把门敲破也没用,不如好好的回去,等你病好了,林姑娘也自从外边回来了。”
      谁知宝玉一听“把门敲破”,马上气急败坏的朝前一指,吩咐袭人:“林妹妹定是恼极了我,才不教人开门,你去喊人来把门开了,我看过了才信!”
      袭人见他眼中尽是血丝和泪光,又是可怜,又是怕人,担心他更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好先稳住他:“好好,雪雁,你快去请林大爷来开了门。”
      雪雁忙答应了,慌慌张张的跑去找管事林之孝。
      袭人又回过头来安抚宝玉:“可别再乱喊了,不管林妹妹在不在,她一向最爱清静,平日里你敢这样大呼小叫的?”
      宝玉果然乖乖收了声,任由袭人牵着,在径边的一块大青石坐下,盯着紧闭的门扇,笑嘻嘻地说:“好,我不叫,林妹妹定是在里头昼寝,我要吵扰了她,更要生气了。”

      却说黛玉早起,抄了几页经书后,又在莲花庵内信步走了一圈,感到有些乏了,她平时有昼寝的习惯,便跟紫鹃说,要在床上略歪一歪,午饭时分自然醒来。
      紫鹃服侍她躺下,放好帐子,又点起一炉子甜香,这才关了门忙自己的。
      她才跟庵里的姑子,在自种的菜畦中摘了些新鲜的青菜,用竹匾装了,趁着大太阳,放在院子里晒着。
      闲聊时听黛玉说起,颇想念南边的小菜,正好她没穿过来时,也自小在常州长大,跟黛玉的家乡扬州倒是不远,口味也多有相似的。
      左右闲着没事,就想着弄点儿腌菜干儿,自己和黛玉也都爱吃。
      她正在院子里,趴地上,挨个的将晒得半干的青菜翻面,突然听见禅房那边传来一声惊叫:“宝玉,你,你——”
      紫鹃赶忙丢了手里的活,跑到黛玉房前,径直推门进去,只见黛玉坐在床头,以手抚胸,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瞪着眼喘气,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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