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循环》袖底澜沧

7、噩梦循环

　　晚上宿舍熄了灯之后，我告诉他，今天是清明。

　　“你去给我扫墓了吗？”他问我。

　　“没有，今天又不放假，来回两天我去哪给你扫？”我告诉他。

　　他又不说话了，他一开心，就不愿跟我说话。

　　过了很久，我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他给我来了一句：“你根本不爱我。”

　　“我爱你。”我对他说，“不过人都说七年之痒，我们在一起可不止七年了，你就不许我痒一痒。再说了，我又没找别人，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他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顿时，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还有理了！”他掐着我的脖子。

　　我努力的喘着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自杀？就特么因为我跟你分手？你知道叔叔阿姨多伤心吗？你特么是不是男人？”

　　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肤里，隔开了我的咽喉。

　　大概是流血了，颈侧传来了湿润粘稠的感觉。

　　他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脸，然后将唇移到伤口上，舔着脖子上的血。

　　我听见他说：“我没想死呢，那天我冲到阳台，本来想把脸盆丢下去砸你丫的。没想到踩到了肥皂，脚下一滑就……”

　　我用漏风的声音问他：“真的？”

　　他笑起来，反问我：“我这样说，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好过一点？”

　　“没有。”我实话实说，喉头震动，洒了他一脸血，“我觉得自己真恶心，真特么恶心！”

　　***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提分手，或者没有关掉手机，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我很想嘲讽他的懦弱，责备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生命，怎么就不知道想一想自己的父母。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这样的资格。

　　他是为了我去死的，是我害死了他。

　　即使并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我自己却永远也无法忘记。

　　他的葬礼我没有去，因为回老家要请假。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父母哀伤的脸。

　　即使没有人责备我，我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我害死过人命。

　　***

　　他的手机我留了下来，我用他的手机每天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仿佛某种仪式一样，似乎我坚持这样做，就可以改变什么。

　　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逝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四周安静下来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有的时候他血肉模糊地出现。

　　有的时候他仿佛还是在世时的模样。

　　他啃我的肉喝我的血，把我切成一片一片。

　　他死了之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渐渐的，我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人们的脸在我的眼里逐渐变得模糊，人们跟他长得越来越像，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相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有人说我疯了。我知道我没有。

　　我知道我只是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噩梦里。

　　醒过来……醒过来……

　　***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舍友睡在我对面的铺位上。

　　有人敲门，舍友睡得死沉，我只好下床去打开了门。

　　我先是看见了一双脚，然后低下头，才看见了一条折成九十度的脖子，和一张砸扁了的脸。

　　这张脸的五官如此扭曲，但是我还是认出来，这是我的脸。

　　咚、咚、咚

　　身后响起重物敲击地板的沉闷声响。

　　我回过头来，入目同样是一双赤着的脚。

　　低下头，舍友扭曲的脸看着我，裂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

　　我听见他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两具尸体异口同声。

　　他们问我——你什么时候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