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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   沉默中我突然松了手,大把钞票与钻饰跌到地上,宝器‘钉铛’,纸翼‘哗哗’,光听声音,不过是些纸张石头与稀铁,可张了眼,色华自然迷人神魂。
      门里的萧瑟的男人立刻中箭兔子般窜出来,“怎么了?”他气急败坏,弯腰到地上狂捡。
      “你急个屁!”萧瑟回过神来,大怒,上去踢了一脚:“死回去,不许出来。”
      男人虽然吃了惊吓,总算是听话,松开手,钻链大钞流水似地淌回地面,他委委屈屈地缩进门去。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她红了眼,喝我:“你丫给条明路吧,别跟我煸情。实话告诉你,你给程飞的钱我只拿到三万块,那二件首饰更是连边也没摸着,如果你要原物的话,我拿不出来。”
      “程飞?”我立刻竖起耳朵,追问她:“他叫程飞?他不叫苏枫?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她一口气顿住,发怔:“你到底在乎的是首饰还是人?难道你还没忘记他?你个傻妞!”
      不,我当然不会忘记他,事情发生了不可能装作不见,我暗地里阵阵的晕,脑门处脉搏‘突突’急跳,这一瞬间,分外的清明,我只想知道真相,那个人,有朗朗的眉,目含秋水,永远于指尖燃出青袅的烟,他微笑,皱眉,侧耳倾听,那些夜里,他叫苏枫,可今天,他是程飞。
      “他在哪里?”我噎噎的,吐出几个字,同时把一大筐絮话压回喉间,大抵所有事故后当事人都要学会遗忘,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情愿面对旧创泣血,也不要愁怅到内伤。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现在在丽华兹酒吧。”她无奈,缓缓地在身上口袋摸索,找出香烟点上,仿佛压惊一般,深深吸几口:“离此地大概半小时路程,我没去过,但听人说,就在海伦宾馆附近,那里也是夜市,晚上五点半开门。”
      “他现在叫程飞?还是真名是程飞?”
      “那有什么重要?他那样的人,一生不知有几多假名,也许连他自己也已不记得该叫什么。”
      哦,我低了头。
      “你找到他有什么事?要告他?还是继续和他来往?”她吃惊,一时忘记抽烟,瞪住我:“你不会是要报复他吧?”
      咦,她也这么说!我看一眼,冷笑:“怎么,你心疼了?”
      “胡说,关我什么事。”她面无表情,可手指已掐得烟身下陷,这是假话,当初她肯卖我了去成全他,区区三万块又怎么会是理由。
      于是我昂起头,转身回了包房,难得也有萧瑟看不透季缨络的这一天。
      走进门后,夏平已经醉了,他倒在刚才我坐的椅子中,与杨名抱在一起,两个人‘呜里嘛啦’不知道说什么,桌上碗筷杯碟残汤剩菜污汁狼籍,房间里能双腿直立并且站着不动的人已不多。
      “大伙都散了吧。”我说:“能走的把不能走的先送回去,王兴荣你小子还成不成,过来扶一把杨名,咱们到楼下拦出租车去。”
      “我行!”杨名咬着舌头不让人碰,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捂着头蹲在地上说个不停。
      我也不管他,上去推夏平,他醉得真厉害,脸色绯红绯红,我扶他,他就冲我乐。
      “穷笑个屁呀!”我骂,让王兴荣一左一右扶着,像才从战场上下来的伤病号,好不容易拉扯到大堂,服务员小姐从身后赶过来:“小姐,你们还没有结帐。”
      “杨名!”我叫。
      他摇摇晃晃走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人民币:“多少钱?我请客!”
      收了钱,小姐还不走:“你们还有几个朋友睡在我们包房呢,能不能……?”
      “杨名!”我又叫。
      他立刻又摸出一迭钱:“那房间我们包下了,让他们睡,睡到清醒为止。”
      小姐捂着嘴笑,我突然脸红,她一定在想,如今的大学生真够胡闹。
      大伙堵在餐馆门口等出租,真是九至十点左右的时间,城市夜生活才刚刚上幕,屈指可数的几辆车子从我们身边经过,有些眼尖的一看是醉酒的学生,早在前一条巷口拐了弯,我渐渐等的不耐烦。
      又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嘎’地一声在我们身边停下,车窗玻璃缓缓启开,米亚雪白的面孔上浅浅微笑,“缨络,你好。”
      十分亲切,十分艳丽,十分做作!我想她的表情大概如同苏枫的假名,千变万化到自己也不知是否假像。
      杨名‘嗨’地一声跨腿上车,坐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上,问我:“上来吧,先把你们送回家。”
      “不用。”借着几分酒意,我果断地摇头拒绝。
      “我给他们订辆车吧。”米亚毫不在意,取出手机按了号码:“华联出租公司吗?我需要订三辆出租车,地点在……。”
      “OK。”杨名高兴了,他盯着她看,眼里全是敬佩爱慕。
      这个笨小子!我懊恼,米亚不同萧瑟,她是□□高手,这种人最好永远别碰上,我不是杨名,我还要保命。
      “谢谢。”等她打完电话,我干巴巴地说。
      “没什么。”她依旧笑盈盈:“无论何时何地,杨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一语双关?!我翻白眼,这个女人,是真正的厉害。
      可她旁边的猪头看不出来,他全部当作福气,一手搭在她手背上,说:“你真好。”舌头大了些,听上去像:“你的袄。”
      我笑了,是气出来的,这对活宝,纵然我季缨络再不羁放肆玩世不恭,见到他们也要甘拜下风。
      出租车来得倒也快,不过十分钟,所有的人都上了车,我一路担心夏平会吐,用手扶着他的头,每隔十分钟,轻轻问一声:“难受吗?恶心不?”
      没有回答,路过热闹的集市时,我就着窗外的灯光向他细看,紧紧闭着眼,已经昏昏沉沉,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一只手还牢牢地拉住我,像个小婴儿熟睡时下意识地捉住母亲的手。
      王兴荣喜孜孜地在一旁看着,老怀大慰的样子,眼睛弯成两条缝,想不到这小子酒量这么好,到现在还挺坐在那里头脑清醒。
      到夏平家时,夏伯母还没睡,她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端出热水清汤,我们一齐把夏平扶到床上。
      当我轻轻把手上他的指头剥开时,他略醒了会儿,喃喃地说:“不要走……,不要走……。”
      我有些心疼,忙哄:“不走,不走。”
      ‘朴噗’,王兴荣忍不住笑,夏伯母面色嫣然,四只眼睛下我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走出房间。
      “先坐一会,喝杯茶。”夏伯母又端出水果,是很干净甜美的天津鸭梨。
      新式几何型的玻璃茶几上放着整套的银质烟具,杯子下是银的茶垫,一面刻着精美花纹,一面光滑如镜,今晚我喝多了,特别追究细节,华美精致的客厅,夏伯母雍容端庄的表情,这一切都将不再,我鼻子里发酸,喉里‘卡卡’堵着酒气。
      “谢谢你们。”夏伯母微笑,眼看着我:“夏平就要出国了,临出发前的这些日子对他很重要。”
      听了这话我们都低了头。
      “其实不过是几年的分别,如果真是好朋友,应该不会在乎这几年,人不分开怎么会懂得想念和牵挂?感情是愈藏愈久的东西。”
      这是说我们,还是在说她与夏伯父?我心里一热,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有热切和渴望。
      她立刻发觉,自嘲地一笑:“瞧我说话多绝对,想这一辈子,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相信这些话,做到这些事,青春真是最率直蓬勃的生命力,执着真诚便能百战百胜。”
      她仍相信有真感情,只是,她不相信自己与夏伯父。
      我牵了牵嘴唇,想笑,可脸上一股热泉,喉里顶着的气息渐渐升上脑中。
      “也许不是年纪的问题。”我偷偷擦眼睛,轻轻说:“最重要的是信心和勇气,我……,我也有几个年纪大点的朋友,他们也还很年轻,可是,已经不相信别的东西,甚至也不相信自己。”
      夏伯母认真的听着,半侧着头,许久,慢慢点一下,叹:“也许,也许。可是,络络,人的心境是一个只前不退的过程,等看过了现实社会后便不可能再返到以往的美好单纯,虽然我很希望你和夏平能一直永远这样真和善,但终究不会太可能避免生活影响。”
      我被她说得胸闷,又找不到话反驳,郁郁地看了眼王兴荣,他也在看我,又看看夏伯母,一脸‘你们好高深噢’的样子,夏伯母说错了,这小子才是真正的美好单纯,我与夏平已接近过现实。
      出夏家大门时已是半夜十二点,王兴荣坚持送我回家。
      “你是女孩子,我有这个责任。”他昂着头,一米七的个头乍一眼还没我高,可他骄傲,因为自己是男生。走了几步,犹不放心:“络络,原来你和杨名没什么,以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一定要对夏平好哦,他那么痴情的一个人,你可不能花心辜负了他。”
      “去死。”我上去踹他一脚,看他捂着屁股‘雪雪’呼痛的样子,忍不住要笑:“王兴荣,你真是好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好报。”
      “当然!”他又得意起来,摇头晃脑的哼小调。
      可我的眼神又阴郁下去,我、夏平、王兴荣、杨名、纪芸这一班人,这么打打闹闹叫拔扈狂风暴雨雷厉风行,但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夏伯母说人总要长大,接触社会,受制于社会,是否,我们会变成萧瑟、苏枫、米亚那种模样?毕竟,谁都年少轻狂过,也许他们也曾经做过和我们一样的事,不肯相信世界上会有荒唐的人,丑恶的关系……。
      脸上湿了一道,我又哭出来,今晚实在喝得太多,许是吹了风吧,或者是那该死的酒有后劲,王兴荣吓坏了,使劲摇我的手臂:“络络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吐?”
      而我只是紧紧拉住他:“王兴荣,你千万不能变呀,你小子这一辈子不能再变呀……。”
      唉,疯了疯了。

      第二天我一气睡到日上三杆,打电话到夏家,夏伯母说:“夏平还没醒呢。”
      我不放心,又一一打电话去问其他的人,都还赖在床上,睡在餐馆里的那几个也都平安的到了家,只有杨名的电话我没有拔,这小子,不用问,肯定在米亚那里。
      一想到他我就头痛,这一群人名字后面牵连不断,杨名米亚萧瑟苏枫程飞,每一个名字都是麻烦。
      正自胡思乱想,电话铃又响,接过来,一把女声泼辣地问:“没醉死?还有气?”
      萧瑟?!我苦笑,她可对我真有感情,小妹妹坑了你骗了你卖了你可我还是心疼你。
      “我在你家小区里的那个广式茶楼,你下来,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懒洋洋地披了件厚外套下楼,广式茶楼正好吃早茶,萧瑟点了我最爱的红豆沙虾皇饺冰火菠萝油云吞面,一个人坐在那里据桌大嚼,见了我来,一甩手,大大的信封抛在桌上。
      “一共三万四千块,络络,这些钱我先还给你。”
      我接过来,朝打开的封口处瞄一眼,满不在乎地放到手边,行动眼色像个□□。
      “其他的东西只好你自己去向程飞讨,可是,只怕你见了他也讨不到。”她放下筷子,脸色倔强:“他这些日子混得并不好,又贪上了赌,再多的钱也流水一样花掉。”
      “你……,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我犹豫,这话我问过,试探过,答案总是不一样,每次谈到他,她会睛转多云,多云里夹着雷鸣,医院里时她肯定说没有,可在餐馆里,分明又牵挂不清。
      “哼。”她摇头,可眼里还是茫然。
      “在医院里时你防着我,所以没说真话吧。”
      “我说了什么?”她瞪我:“医院里时我跟你怎么说?”
      咦,她不记得,我不由仔细打量她,墨如点漆的双眸里,有些焦躁不安,她未必是在说谎,只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唉,我不出声了,有些可怜她,也许,跟了那个满身铜臭的男人未必是坏事,至少他肯包容她。
      “你又在想什么?”她怀疑起来:“不肯相信就拉倒!”
      “不,我相信。瑟瑟……,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为什么这样问?”她竖起耳朵,浑身神经似乎也竖了起来,这么敏感,如此没有安全感。
      也许是隔了一段日子,我觉得她变了,或者是我的眼光变了,原先的萧瑟是艳光四射而锋利果断,但今天我看她,艳丽强硬只是虚有其表,她的惊动与柔弱是另一种狐假虎威。
      “没什么。”我勉强一笑,何必去以我的标准审视她,她一直是个聪明人,也许,我的确太过于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夏虫不可以语冰。
      与萧瑟分手后,我有些怅然,经过那件事后,我们自然已不复往日情谊,可真要当面说明:“以后不必见面,所有的旧情一笔勾消。”还是叫人心酸,我呆呆立在茶楼门口,看她身着鲜红色全羊毛风衣,长至膝盖,英姿笔挺,华衣美服下一个倔强的女子,看不起别人,也看不大起自己。
      临走前,她给了我一张名片,丽华兹酒吧招牌形象是几笔纤丽线条,勾勒出一个女子娇媚的侧面,隆胸蜂腰,长长的睫毛,沉紫白银堕落里迸发出诱惑。
      “他现在每天泡在这里面,原来做幌子的工作也辞掉了。”萧瑟沉着声音,听不出情绪:“出来混饭吃的人,这样做最是忌讳,因为环境越走越差。”
      她的境况大约算越走越好了,至少现在她能穿名贵的衣料,吃自己喜欢的食物,而且痛痛快快的把债还清,萧瑟的化妆术总是最精通,晶莹的脸孔上一定擦了粉,淡淡的一层,像拍照镜头前打着层朦胧的纱,胭脂油而不腻,温柔暖色衬得眼若明星,以前我最喜欢学她的打扮,可现在,我知道学也没用,我们始终是不是一路的人。
      她起身,说:“以后在路上见了面,不必打招呼。”
      我点头,当然不必再认识,她也算有了归宿,按她话说,人往高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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