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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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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帮主淡定地拿袖子擦了擦淫贼喷到自己脸上的酒水加口水,看着对面田伯光从吃惊到恍然大悟再到哭笑不得的模样,心中很是疑惑。他寻思着:难道咱们大家伙全都猜错了?但若不是圣姑看上令狐公子……这三位到底又是甚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却见田伯光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口气,似笑非笑地道:“黄老哥,诸位虽是好意,但这回马屁可是真拍到马脚上了。我师叔祖的确对令狐兄弟十分关怀,不过嘛……那是绝对没有半点儿男女之情掺在其中的。”
司马大撇撇嘴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说没有便没有了?我看是肯定有才对!这二位男才女貌,那是天作之合。就算没有,我们大伙撮合撮合,不也就有了。”
采花贼脸色一黑,暗道:司马大你爷爷的,你当着田某的面子给我看上的人找女人,你这不是当众抽我耳刮子又是甚么?
忽听得有人快步往这边走来,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向计谋多端的夜猫子计无施苦着脸来到跟前,低声道:“诸位,大事不妙。咱们这回是马屁拍在马脚上,真真惹圣姑她老人家发脾气了!”
黄泊流和司马大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同时扭过脖子去看田伯光,两张脸均是一片愕然之色。但见采花贼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神情分明一副“你看我说甚么来着”的幸灾乐祸。
黄泊流抖着胡子,颤颤巍巍地问计无施:“她……她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计无施苦涩道:“听说圣姑已经到了五霸冈,说是要……要把所有传她闲话的臭家伙们砍了舌头拿去喂狗……”他一个身高八尺汉子说到这儿打了个哆嗦,他口中发干,咽了口唾沫,巴不得现在便溜之大吉,于是对众人一脸尴尬地抱拳道:“我还是和令狐公子打声招呼,先走一步罢。诸位保重!”
这消息显然已在群豪间散了开来,这些江湖左道虽说都受过任大小姐大恩,却也对她又敬又怕。此时听说人家大大的生气,十个里有九个吓得夹着尾巴就走。还未等黄泊流把眼神从瞬间遛的没影的计无施身上拽回来,就已有七八人灰溜溜地来向他辞行。
老头脸皱成一朵开败的菊花,吹胡子跺脚急道:“这这这……这叫甚么事!”
司马大则把看热闹的采花贼拽到一边,忐忑道:“我说田小子,这个,这个圣姑她……她真对令狐公子没那个意思?”
田伯光叹了口气:“司马岛主,看在你佘我这许多银子的份儿上,我也不瞒你。任大小姐对我令狐兄弟,你就权当是长辈对那个……对晚辈的疼爱……”他见高壮汉子闻言脸色抽搐,心道:别说你了,我他奶奶的也觉得这话别扭。师叔祖明明比这臭小子还小着几岁,偏偏爱以婆婆自居,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他拍着司马大的手臂又道:“至于田某为何一口咬定他俩没那个意思,那就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听好了,华山首徒令狐冲早就被我万里独行田伯光拐到了手。田某看上的人,别说是圣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抢,那也得掂量掂量!”
田伯光得意地看这壮汉听了这话犹如被雷劈一般目瞪口呆,笑吟吟地成心又多了一句嘴:“其实师叔祖她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自然是不会和我抢。不过如今你们这么乱牵红线,你说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却说令狐冲正与群豪开怀痛饮,酒到杯干,一路走过来已是接连喝了十多碗酒。他看见田伯光这几人站在一旁交头接耳,端着酒碗醺醺然晃悠过来。
采花贼不再理会司马大,伸手抢过那酒碗。他抽抽鼻子,闻到这人身上酒气浓重,想起平一指的嘱咐,不由皱眉道:“怎地喝了这许多?”
令狐冲醉眼斜瞄,满不在乎地道:“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么,田兄有意见?”
采花贼咂摸这话里的三分挑衅,三分赖皮,三分无所顾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去劝。他想事到如今,还不如万事随这人高兴罢了。想到此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把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一时相顾无语。只是群豪可不管你如何心绪烦乱,依旧是一波接一波脸色尴尬灰溜溜的速速离去。
令狐冲见这帮人向自己辞行时,都是满口的甚么“令狐公子啊,这回五霸冈聚会,别人问起来就说没见过某某好不好?”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方才那位与采花贼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司马岛主,也不知听到这人吐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满脸震惊之色。
只见这壮汉手指癫痫发作一样抖个不停,在自己和田伯光身上来回指指点点,蓦地大叫一声:“这这这……他奶奶的,怎会如此!田伯光!你你你,你干的好事!”采花贼大笑道:“可不敢当。”
司马大一脸深受打击地模样,失魂落魄的走了。令狐冲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却发觉方才还在与自己谈笑痛饮的一众豪杰均已走了个干干净净。五霸冈上静悄悄地,竟无一个人影。
他心头一紧,双眼向凉棚中扫去,却见自家门派不知何时也不见了。他提高嗓子叫道:“师父!师娘!二师弟,小师妹!”却无人答应。令狐冲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凉棚,眼眶酸涩,心中明白,事到如今,师父师娘终究还是弃自己而去了。
他蓦然间身上发冷,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人在乎自己的安危,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活着和死了又有甚么分别。一时间天旋地转,令狐冲身子晃了两晃,便要摔倒。
忽觉肩头被一只手臂揽住,顺着力道砸进了一个人怀中。令狐冲心情激荡之下牵动了内力,体内真气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是觉得这人熟悉至极的怀抱滚烫火热,缓慢有力的心跳从对方胸口传到自己后心。
这人从自己怀中掏出平一指给的药瓶,取出一粒药丸,贴在自己耳侧柔声道:“冲儿,先把药吃了。”
令狐冲乖乖地张嘴吞下药丸,凝神半响,头晕眼花几欲作呕的情况才好了许多。他眨了眨眼皮,抬头朝田伯光扯出一个苦的发涩的笑容。采花贼瞧在眼里,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抱紧了怀中之人,问他:“我们……我们这便离开这天杀的五霸冈,好不好?”
令狐冲“嗯”了一声,也不答话。
田伯光心念一转,寻思事到如今,只要这人能开心,我就是亲手将他送回华山派,哪怕从此不再相见,又能……又能如何?他想到此心头大痛,却咬了咬牙问道:“冲儿你……你想去哪里,你只管与我说!不如……我们去追你师父师娘?”
却见令狐冲目光茫然看向自己,低声道:“他们……不知去向哪里,我又怎么寻得着?就算是寻到了……”他一声苦笑,叹道,“就算是寻到了,又能怎地?反正他们也不要我了。田兄,他们不要我了……”
田伯光闻言,心口酸胀得几欲炸开,握住他手哑声道:“不许你这么讲!你千万般好,谁稀罕他们要!冲儿,你也别回你师门了,今后便同我一起逍遥自在,好不好?你这病,咱们治得好便治,若是治不好,我便陪你一起死。等到要上那条操蛋的黄泉路,要过那条天杀的奈何桥,我也陪你一起走上一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