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凌少一

6、第五章

　　吹了夜风后觉得倦了，睡到早晨练了几套刀法，畅快淋漓的想要收手时，忽然眼前晃出一个白色影子，他反手握着月白剑，朝我的短刀打来，虽不是袭击我，却有比试的意思。没有犹豫，我接了那一剑，不退反进。
　　“小心了。”
　　我的刀顺着挡他剑的力气推了过去，听得他这句警告时有些晚了，月白剑忽而正手握起，他一个凌乱的步子转到了我的身后，拿剑的右手横着勾过我的脖子，剑就那么大方的停在要害，而我居然还保持着推刀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男人的武功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厉害，所以输得居然没有任何情绪。
　　“沈园主好身手。”我赞叹了一句，发现他竟然没有松开我的意思，背后的人反而靠近了些。我下意识的要动，却被抓住。
　　他在我耳边说：“唐姑娘，你的书灵九式为什么不使出来？”
　　原来他在恼怒这个，我说：“沈园主武功好，不也是有所保留？”有所保留得让我输的心服口服，莫名地我不想跟他比试。
　　“我要看书灵九式。”
　　凭什么你想看就看，真当我唐书灵是那些俗气的江湖儿女不成？我见他不松开，生起气来，“沈园主，男女授受不亲，劳烦你放开我。”
　　“肉身本秽，心静则清，唐姑娘何必在乎这些俗事约束，你我比试不过是……”
　　“住嘴！”我抓着他的手臂要推开，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沈君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跟我比试！想赢还是想输给我？我不会因为你这样的手段就对我爹说你的好。”
　　也许因为这句话，他的手松开了，但是却没有被戳穿心事后应有的尴尬，“为什么想输或者想赢？切磋武艺为何要有这多理由？”
　　他说话时露出一些失望，似乎是我说了伤他的话，忍了又忍，我握着刀的手有些犹豫。
　　“传闻书灵九式如灵蛇吐芯，柔中带刚，极至九式时威猛无比。”沈君岑像是背书一样一字一句的斟酌，“唐姑娘，在下求你一式也不成么？”
　　他的表现竟然像武痴，想起宇文月白昨日的话，沈园主和我一样没什么朋友，难道他真的与武学为友？
　　“若姑娘不肯……”
　　“好吧。”一时心软，我横起刀来，“我们找个空地……”
　　“不用了。”沈君岑脸上的表情很愉快，“唐姑娘，请吧。”
　　他伸出右手，手中月白剑日下闪耀光芒，如同他这个人所投射出的颜色，白的耀眼。如此，我便不再拘束，飞身而去，第一式，那时未明！这招术我当年闭目而成，刺向沈君岑力道五分，我不信我碰不到他，也不信他能完全躲开。刀上，有我散发出的杀气，这个对手即便强大，也不能退缩。
　　他的眼神在笑，似乎看出了这招的破绽，在月白剑朝着我的左肋刺来时，我便翻身退去，满心杀气被噎了回来，他竟这么快作出对应，脚下，春沙待动，细致的风吹轻起，二式，凌空背指，飞身形，从他头上砍去，如燕般轻巧。只可惜我自知这招并不是杀人的好手段，若想成功必然搭配其他招式，三番五次，我居然出了四招。
　　书灵九式是我在灵山上修行时自创的招式，还没有人可以如此从容接下四招分毫不损，我稍稍后退有些气喘，再看沈君岑，他全神贯注并非看轻我的意思。
　　“唐姑娘，你若有所保留会输的很难看。”
　　这句话气得我肺腑冒烟，飞刀而去与他在狭窄的空地上纠缠不清，场所所限，书灵九式居然很快的都使完，沈君岑在最后一式时反手月白换了正手，我总觉得这招式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多谢唐姑娘赐教。”
　　他先一步退开，站在阳光下收了月白剑，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我眼花，竟然带着讽刺。
　　“书灵九式不过如此，九则欲满，满则无望，唐姑娘，我劝你好好精进自己的本事，这点水准在江湖上不过三流刀客。”
　　什么！
　　“不过也无妨，你爹是王爷。”
　　说完，沈君岑转身就走，我恼怒的飞身上前，抓住他的左手猛地一拽，却发现他竟忽然寒着一双眼眯着看我，冷的杀意顿时散开。
　　“放开！”
　　我放开他的手，有种恐惧袭上心头。
　　“别以为你是王爷的女儿我就会对你卑躬屈膝。”沈君岑那双黑色的双眸有种异样的动荡，“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愣愣的看他走开，直到身后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才缓回神来。不必猜也知道是宇文月白。
　　“沈园主的脾气很怪。”他站在我身后这么说。“其实你明天必须走了。”
　　“为什么？”我爹不是说三天之后我可自己选择去留吗？
　　“你知道湘一别院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我也觉得王爷有些奇怪，放着那么多江湖俊杰不管，偏偏让女儿来湘一别院……要知道，这里可是前朝旧部的地方啊。”
　　前朝？我一惊，这么说宇文月白和沈君岑是乱党？
　　“没错，我和沈园主……就是乱党啊。”他笑着探近我的耳边，“唐姑娘，你一定不会嫁给我或者是沈园主吧？”
　　背后是冷意，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或者说他本就与沈君岑一样，是完全冷酷的人？我不禁失笑，这是何必，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他们既然觉得我不该喜欢，我偏要逆着他们的意思。
　　“宇文公子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或者沈园主？”
　　宇文月白这才走到我面前，“那样的话，唐姑娘选我吧。”
　　我愣住，转而笑了，“这也不是不可以。”眼神一厉，“可惜我不喜欢笑面虎。”
　　他大笑起来，点点头，“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唐姑娘真的会以为我是个温柔的男人。”
　　这时候的宇文月白才露出他本应有的气势，带着无所畏惧的微笑，和沈君岑的冷酷不同，他几乎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事都当作无所谓。又或者，他可以随时放弃任何东西。
　　“说实话，难道唐姑娘一点都没有印象了么？”
　　“什么印象？”
　　“今天是你来府上的第七天啊。”
　　我愣住，我前日下午到湘一别院，次日与宇文月白游西湖，今日……为什么我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为什么脑海有异样的怀疑？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七日香，不过功效很快会消失的，唐姑娘，明日凶多吉少，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就算你可能会嫁给我或沈园主，也不必现在就——”
　　“宇文月白！”我喊他的名字，“你居然对我用七日香。”
　　“呵呵，怎么会是我的意思。”宇文月白笑了笑，“沈园主想知道唐女侠对七日香有多少抵抗力，不过现在看来……”他摇头，“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好个湘一别院，好个沈君岑，好个宇文月白，你们加在一起戏弄于我，却又理所应当的表情，我气怒之下，脑海中窜过一个场景，那鲜红的血衣，一剑剑杀人的背影，飞身而立的白衣公子……还有那双虎目所折射出来的不甘。
　　见我呆呆的不言，宇文月白又恢复了他的温柔，轻轻的环绕着我，他的衣衫上有种淡淡的橘香，猛地让我想到了那个石碑的洞穴，还有……那个若有若无的吻。果然是他，我抬头，带着惊讶，他温柔的目光背离太阳，然后头缓缓低下。这一次，我没有梦境，是真实的宇文月白舌尖舔着唇的轮廓。
　　“你！”我气得推他。
　　“你不喜欢我？”
　　“你你……”
　　“还是你更喜欢沈园主？”他的眼神很温和。
　　“你们放肆！”
　　“呵呵，这才是唐姑娘应有的气势。”宇文月白放开我，“回去跟王爷说吧，湘一别院可以帮他，但是……”他斜眼看我，不复方才的温柔，“他的女儿我们收了。”
　　“你说什么？”我记起来了，那个夜晚在洞穴深处的书房之中，这两个男人所泄漏的秘密，爹，你竟然真的想要颠覆华帝吗？可是湘一别院若是前朝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
　　“我说，今晚你回去给你爹送个信，如果回来时湘一别院还在的话，你可以选择当沈夫人或者——宇文夫人。”
　　“你在胡说什么？”或者说，爹也只是想暂时利用他们？任务，这两个字眼浮现出现，我想起爹在我出行之前对我的交代，即便他没有说任何话，可是一句待命就足以表达。我来湘一别院，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含义。
　　“我说得很清楚了。”
　　“不。”我在宇文月白不变化的眼眸之中恢复了自信，既然这两个男人根本没有动情，我何必自作多情，本就不对情爱有任何期待了，何必忽然扭捏于世俗的爱情，早就命定了的身份，不是娇贵的公主，我是——爹的武器。“宇文公子，我的去留由我决定，至于湘一别院在与不在，也应该在我的眼下见证才对。”
　　他对我的表现有些略微惊讶，可是他掩饰的很好，嘴角的笑容加深，他点点头，温柔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