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爱上我》长衣当歌

9、第九章*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
　　昏天暗地的忙着工作，等到老板周一会议上宣布今年年假多放两天的时候，景豫才恍然，春节到了。
　　春节是景豫最寂寞的节日。别的节日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在一起，他也就没那么在意。然而春节不一样，在中国人意识里这象征着团圆和幸福。景豫没有亲人可以拿来团圆，更没有爱人家庭可以拿来幸福，漫天烟火的时刻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
　　之前是有伯父伯母，也有萧然。可是并不能完全填补景豫的缺憾。别人家再好毕竟不是血缘相亲的，萧然可以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撒娇耍赖天天蹭饭，他却不可能整个年假都待在萧然家里。最多也只是除夕和年初一，能借着热闹驱散寂寞。再往后，他也就不好意思待在别人家里了。
　　何况现在，他连蒋家这个最后的依靠都没有了。

　　抱着今年要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碟过除夕的心理准备，景豫继续扎进工作一直忙到年二十八。
　　公司放假了，他终于再没有东西能来转移注意力。
　　沈安早早就开始忽悠他去沈家过年。他当然不可能答应。这又不是出去吃个饭那么简单的事情，真要答应了不知道日后还怎么抵抗沈安的得寸进尺。

　　年二十九的时候，景豫出去买了一大摞碟子，又象征性的买了点吃的东西，回家里打算宅到年初二再出门。
　　至于年货？跟他有一毛钱关系。
　　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看电影的时候，门铃开始响。景豫不想动，无奈门铃响个没完。
　　靠，沈安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景豫在心里默默竖中指，起身去开门。等门打开之时，他心里的中指立刻变成了感叹号省略号叉号问号的结合体，简单来说，就是心情很复杂。
　　门外站的是蒋萧然。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和蒋萧然再次见面，毕竟在一个城市，除非用探测仪躲着走，不然总会有机会见的。
　　然而他设想的情况都是大街上或者什么什么店里偶遇，自己或许还能送他和颜玉个微笑。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人直接到他家里来。
　　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蒋萧然和颜玉做出这些事情之后，他竟然还……有脸上门来。
　　这简直超过了他的三观认知。
　　等景豫反应过来应该把门直接砸上的时候，蒋萧然已经进门坐在沙发上了。
　　景豫叹了口气，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木然的坐下。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凝滞，最后还是蒋萧然开口。
　　“小景……”
　　“蒋先生，”景豫出声打断他：“有什么事请尽快开口，我很忙。还有，请称呼我景先生或者景豫。”
　　蒋萧然一哽，扫了眼沙发上还停留着电影画面的笔记本，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小……景豫，我爸我妈让我来接你回去过年。”
　　“哦？”景豫笑：“可是我和沈安没断啊，伯父伯母见我要气死的。”
　　“小……你知道不是那样的，他们那天是被我气糊涂了……颜玉胡说八道的，我已经和他们解释清楚了……”蒋萧然讷讷。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样？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和沈安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蒋萧然突然住了嘴。
　　“不是什么？”景豫几乎要冷笑：“不是喜欢你是么？蒋先生，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蒋萧然越发嗫嚅：“不是……”往下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没见过这样的景豫，即使是被告知他和颜玉在一起时景豫也是微笑着的。他以为景豫永远都会是温和的无害的。这样咄咄逼人的景豫，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对景豫其实是愧疚的，然而他总觉得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景豫总还会接受他的道歉，大家和以前一样做好兄弟。这样和亲人差不多的存在，他并不想失去。
　　还未等他想完，景豫已经起身过去把门打开。
　　“蒋先生，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以后麻烦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至于伯父伯母，请转告他们，不能陪他们过节很抱歉，很感谢他们多年照顾，以后……还请保重。”凛然的口气在讲到最后一句时缓了下来，带了许多伤感。
　　蒋萧然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小景你还惦念他们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的。上次是我们错了，对不起。你和我回去吧，爸爸妈妈很想你，成天唉声叹气说错怪了你……”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不肯停，景豫像是终于伪装不下去，挺直的腰背慢慢塌下来。
　　“萧然。”景豫叫他，一如那么多年的熟悉和温柔。
　　蒋萧然停住口看他。
　　“萧然，看在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或者，看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景豫闭了闭眼，声音越发苦涩：“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这里已经没什么能再给你的了，求你，从此远离我的生命，放过我吧。”
　　蒋萧然还想说什么，景豫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里全是绝望。
　　“萧然，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求你，放过我。”
　　蒋萧然脸色白了白，最终什么也没说。慢慢放开景豫的手，最后看他一眼，蒋萧然终于不回头的走出这间小小公寓。
　　景豫倚着门框滑下，坐在地上掩住脸。半响，温热的液体沾满了手掌，顺着指缝一滴滴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萧然，萧然。
　　我爱了你十七年，我也等了你十七年。
　　而现在，我终于满心绝望，亲手将你推离我身旁。

　　你曾是我生命里最长远最幸福的梦想。
　　而今，我只能看着它在我眼前慢慢碎裂，再不愈合。

　　*
　　今年的除夕，景豫最终是和沈安凑合过的。
　　倒不是他想凑合，他宁愿自己缩在沙发看一夜片子。实在是沈安为人无赖脸皮太厚死缠着要待着他家过节，他最近打击一个接一个早就要崩溃，哪里腾得出力气去理沈安，说不得也就只好随他了。
　　大不了就当多了个年夜饭的厨子不是么。

　　自打景豫默许后沈安就兴奋得不行了，年三十大早上起来就嚷嚷着要去置办年货，景豫不理他，却拗不过他，最终被半拖进了车。
　　街上很热闹。过年这么喜庆的时刻，家家户户大团圆，人增多相应的需要置办的东西也就多。即使是早许多天就置办好了年货的叔叔阿姨也愿意出来再逛逛，看看还能为儿女再添些啥，为孙子孙女再买个什么吃食。当然像他们俩这样临时才出来买年货的也不是没有。大街上熙熙攘攘，衬着四周商铺挂起的灯笼红绸彩灯的装饰，真真切切喜气洋溢。
　　景豫兴致缺缺，根本不觉得他们两个这样赶鸭子上架凑在一起过年的人需要正经买年货。更何况一共只有两人，其中一个他还是情绪不佳胃口更不佳，哪里能吃喝完些什么，随便去圈超市就搞定得了的，实在不知道沈安抽什么疯要来大街上人挤人。
　　沈安才不管他内心怎样吐槽，一个人在前面兴奋的买这买那，时不时回头问问景豫的意见，看景豫对他翻白眼也不恼，笑眯眯的伸手拽拽他胳膊以防他跟丢——想想就有了种带儿子出来的心情。
　　两个小时下来，在沈安单方面的热情下终于喜气洋洋买完了年货。两人又去了一趟超市查缺补漏，终于在午饭时分驱车回家。
　　景豫最近确实胃口很差，然而这一趟折腾下来他也是真饿了，正寻思着大过年的沈安要大展身手做些什么，却见沈安端了两个碗从厨房走出来。
　　景豫接过一个来，当场傻眼。
　　蔬菜碧绿鸡蛋完整汤看来也浓郁，然而并不能掩饰这碗东西原材料是方便面的本质。
　　方！便！面！
　　景豫简直想国骂一句。方便面是他之前买的没错，那是他以为自己要一个人过所以买来打发肚皮的，现在沈安大厨在侧竟然还给他吃这个？大过年的中午把他拖出去劳累半天回来给他吃这个？太没天理了！
　　沈安依旧笑眯眯：“中午随便吃一点就好，年夜饭很多菜我怕吃不完。”
　　担心下一顿吃不完上一顿就不给吃么？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景豫依旧忿忿，却也不好表现出来。沈安毕竟严格算起来是个朋友。对着朋友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撒气，不是他的作风。
　　然而他却没想过，如若这碗面是另外一个随便什么朋友端给他，他还会不会这么生气。

　　年夜饭到7点才开餐，景豫已经饿得半死几次去厨房找吃的，无奈沈大厨每次都以留着肚子吃晚餐的理由将他赶出来，只随便塞一点什么给他。所以到现在，景豫只吃到了一个春卷一个虾球，外加很小一碗汤。
　　简直像是打发偷嘴的小孩子。
　　气愤归气愤，开餐的时候，景豫还是一下就眼睛发亮。
　　年夜饭对于两个人来说确实是太过丰盛了。但也的确很合景豫口味，他根本不等大厨去取酒的时间，自顾自的开动起来。
　　说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胃口欠佳了。
　　吃到一半景豫觉出有些不对。今天的晚餐实在太合他口味——但就是因为合口味才不对。
　　景豫之前一直表现出十分喜欢清淡粤菜的样子，每遇清淡菜品都多吃几口。连沈安也以为他喜欢这样口味，每每邀他去吃饭也都是新学的清淡菜式。
　　今天却不一样，除了蒜蓉扇贝和蚝油菜心两道看来清爽些，剩余的几乎全是川湘菜系，连春卷和虾球也都是辣口酱汁——他从未说过他喜欢这样口味。这么多年以蒋萧然的喜好做自己的喜好惯了，他都忘了自己也是有喜欢的事物的。
　　沈安倒是很喜欢这样重口的菜色，然而景豫并不会以为他这是做菜只顾自己。沈安掏心掏肺待他如同宝贝，他再没良心也不会这么想。
　　“喂。”他踢踢沈安。
　　沈安抬头不明所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沈安很茫然。
　　“我的口味。”
　　闻言，沈安笑眯眯：“你猜？”见对面人眼刀嗖嗖，他连忙正经解释：“你昨天不是和蒋萧然闹翻了么？那以后就再不用管他了啊。”
　　他说的没头没脑，景豫却是听明白了。沈安是在说他同萧然已断，再不用把别人喜好假装做自己的。而沈安，也不用再巴巴陪他演戏。
　　简直是太叫人心酸的话题。景豫不再问他何时发现。沈安对他的了解，也许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何况，他现在还有更想问的。
　　“我说这些海鲜哪来的？我压根没见你买。”
　　“……天上掉的。”沈安对他的跳跃性十分头大，干脆不再理他。
　　嘁，又逃避他的问题！景豫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