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 第四章 菊花隐喻 ...
-
满园的颓败之色正是预示这隆冬将至,到了这个季节添置冬衣,准备取暖用品就成了这个家里的主人、管事儿和下人最应该忙的事情。这些本就是小事儿,无非是给夫人小姐挑挑布料,除却夏季柔软的丝绸外,现在那些颜色艳丽的绸缎成了时下最受达官贵人欢迎的布料。几日来忙着这些事情的都是大儿媳谨娘,本来前些年都是秦氏亲自入手。但今年不同,自从自己女儿出了事儿以后她便在无心去想别的做别的。她是个普通的女子,对自己的孩子有十二分的上心。虽然现在裴映月的病是好了,但是外面和府内的风言风语依旧扰得她不得安宁。若是如此下去,恐怕自己女儿最终真的在整个长安城里声名狼藉。
天气微微的寒冷,四处奔走的下人们的口中都呼出了白色的哈气。白色的瓷器中绿色的茶叶沉浮,茶香里面和着青葱和微微的咸味。秦氏如葱尖般的手指拿着白玉般明亮的杯盖细细的敲打,杯盖和茶杯相撞清脆的叮当声回荡在屋子里。她微微的眯着眼睛端坐在榻上,一旁坐着两个儿媳妇徽娘和娇娘。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声。
柔和的阳光落在屋子的正中央,光芒就是洒在摆在一旁几盆菊花上。只见莹白的的花瓣如抽丝般从花托中洒出来,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像一串极其美丽的流苏。绿莹莹的枝叶也是纤细瘦弱的,淡淡的芬芳流淌入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间,仿佛它是一个柔美而孤芳自赏的美人。
“这花儿,是裴竟培育了好几年的,这蟹爪恐怕称得上是极品了。”徽娘开口说道只是夸赞着,“这成色倒称得上是冰肌玉骨。”说完讨好似的将炙热的目光投向秦氏,但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悻悻又将目光收回。
秦氏抿了一口茶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这株迟开的菊花痴痴的发怔。
花是好花,它迟开只是为了躲避被人们评头足论,也不屑于与同类争奇斗艳。可偏偏被人煞有介事的搬过来,还要被围着观赏指点。若真是孤傲的美人,恐怕是得羞愤而死了。娇娘心中暗暗的想道,但是她却没有说出口。怎能于大嫂的煞费苦心之上泼冷水,这花确实是好的,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连忙附和着徽娘点了点头。她本不擅长做这些,平日里冷清惯了的。一到家宴或者小聚会是她就不得不将自己崩起来,装饰成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子。她对自己心知肚明,觉得自己就如现在眼前的这盆花一般本该生在人迹罕至之地,却硬生生的被端来了所谓大雅之堂。
“母亲?”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光景谨娘见秦氏依然没有说话,这才询问道。这一问又是没有回应,紧接着她又试探着唤了几声。秦氏这才回过神来,额头微皱的纹路才放松下来。
“恩,我看花看的出神了。”
“看来母亲也是乏了,不如今日我们就先回去吧。”娇娘早就受不了如此便声称要退去,正是这时见一个仆人匆匆跑来,他急促的呼吸看得出是有要紧的事儿,这会儿又见无人传召只得站在门口慌张的要进言。
“哪来的没规矩下人!看什么呢!”谨娘站起身子无端的看到这个没规矩的下人,便想将自己今日碰到软钉子受的气撒在这人身上。
“我看他匆匆兴许有什么事儿。”娇娘淡淡的回道,她不喜见到任何纷争便打圆场的说道。
秦氏遂打发了贴身丫头罗素过去询问,方见仆人慌张的解释诉说后就被罗素打发走了。罗素转身来到秦氏旁说道,“小姐去了后院的小厨房,将绿茵带回去了。”
“她不是什么都忘了么?怎么会还识得绿茵!”秦氏有些惊讶,脸色竟因激动微微的发红,倒让她柔美的风姿平添了几许妩媚。
“这……具体还不知道。”罗素低低的回答着。
“呵,我现在可是越来越不明白咱家这小妹了。生了场病咱们家谁都不记得了,怎么就偏偏识得绿茵这丫头,这是做的什么孽呢!”谨娘笑道,似乎是出于儿媳对婆婆对自己女儿偏爱的不满。
“未必如此,想必有什么隐情。这事儿还是不要太过激的好,月儿性子倔。您要是再逼迫她,说不定出个什么事儿呢!”娇娘连忙劝说着。
秦氏没有回答,她已经足够的焦头烂额了。她心中又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心中的那块大石翻滚了几圈又落回了她嗓子出,堵得她上不来气。
早知道就早早的将那个丫头赶出府了,她暗想着心里不由得叹息起来。
*******
这会儿涧芳园里倒是忙着起来,帮绿茵收拾大点上下。虽然路婆婆是劝告了,但是无济于事。两个丫头也只得忍着气侍奉绿茵梳洗起来,自然是叶弯弯的吩咐。
叶弯弯其实心里清楚,绿茵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她曾问过欢喜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欢喜只是支支吾吾的求她不要再问。这孩子恐怕就是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说谎也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默认了,这样让叶弯弯为自己今后的立足而感到有了危机。
这些日子光套欢喜的话就让她明白了,起先的裴映月可也不是如自己这般连自家都出不去的。她唯一联想到的只能是生病之前做错什么什么事,让整个裴府再三缄默隐瞒的也不会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己若想弄个明白也不能胡搅蛮缠的来,若是真的呆在这个园子里等着被选婿出阁,还不如让她这个新女性撞死的好。
好在这个家里父母兄长对裴映月还是极尽宠爱的,越是宠爱越想保护好,就越是不会让她擅自走动。这让她整日里一边吃饱喝足一边恼着,好在让她找到一切原由的钥匙——绿茵。
过了半晌才绿茵才重新梳洗装扮好,叶弯弯依然是允了将她留下身边。绿茵心下诧异,难道小姐并没有失忆,只是装作失忆,要不然怎么那么凑巧又将自己带回来呢?可是她若没有失忆会不会察觉那件事背后的玄机呢?
叶弯弯也不想多问,因为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的猜想。现在将事情坐实了也不好,毕竟这个家里一切都还是和谐美好的。
不一会儿乳母庆之进了门,看到绿茵后一脸的诧异,嘴唇张开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话语。眼睛上下打量着绿茵的变化,心中明白了几分,但也着实看不透小姐了。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将绿茵带回来了……”
叶弯弯也看到她的脸色想来这是这么一出,便故作轻松的回道,“我见这个小姐姐生的好模样,有吃苦耐劳。所以就自作主张留在自己身边了,没想大家都与她相熟,这倒也好。”
庆之听了也没说什么,她见小姐没有什么异样便只当她什么也不知道。
正是几日僵持着,只听院内传来一些急切而细碎的脚步。叶弯弯远远望去,原来是大嫂谨娘来了。本来秦氏想来的,可是天寒她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谨娘和娇娘又怕母亲被裴映月给气着便劝说不要她去,她们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女儿一哭二闹又要什么事儿都成不了。所以便让能说会道的大儿媳过来看看,探探裴映月的口风。
大老远谨娘就已经是笑盈盈的了,后面几个仆人抱了一盆花过来。正是她们刚才观赏的那株菊花,大老远的叶弯弯就闻到一股子的清香。
“月儿,母亲让我将这株蟹爪菊花给你带来,这可是珍品,瞧母亲就是偏心。”谨娘已是笑的花枝乱颤,步履轻盈的走进房间来。
仆人将花摆好就退出去了,叶弯弯抬眼看这株花也没什么特别的便回道,“多谢大嫂,这种事儿让下人们来就好了,还劳烦您亲自来送。其实,母亲对我好那是因为过几年我就要出阁了,对嫂子才是一辈的的疼爱呢。”
“月儿,怎么一场病下来嘴巴越来越甜了。”谨娘笑着回道,又心里想着这小妹自从病好了之后的确与之前打不同。但是想府里流传的那样,行为举止的古怪倒还是隐隐让她有些不详的预感。“其实母亲还有另一件事儿,就是……”她有些迟疑的望着绿茵,她看到绿茵已经打理的十分齐整,脸上容光乍现。但此时绿茵却在手心捏了把汗,她心中清楚的很,夫人是绝不会同意裴映月再将自己带回来的。
“大嫂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自己跟母亲说的。想我病也刚刚好,想着身边每个得力的婢女,我跟绿茵也是投缘,毕竟先前的事儿我大多是不记得了。有什么不妥的就当一笔勾销了吧,也不要为难一个婢女。”叶弯弯一边一本正经的说着,却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谨娘。
毕竟还是小孩子,谨娘叹了口气心中想着又说道,“正好,母亲说再过几天你就十四岁生辰了。这半年来你也没出过门,没见过什么人。过几日父亲准备在家中设宴请今年高中的一些青年才俊,其实也是给你物色人选。”谨娘说完不由得想到,本来裴家这大门大户月儿嫁个门当户对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自从上次那事儿以后,她的名声就不大好了。想必这愿意这门亲事的达官贵族也没多少,父亲只好在一些今年取士高中的人中挑选。想着他们要是愿意攀了裴家,以后再有个一官半职也不算辱没了月儿。
叶弯弯听了心里一惊,本想还能拖上个几年没想这么快。若是让她在这里立刻被人打包扔给一个满肚子酸水的人,她宁可费尽一切力气去逃跑。
“月儿?”谨娘看着发愣的裴映月轻轻的唤了声。
“恩……大嫂……”叶弯弯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谨娘见她有些羞涩便劝说几句离去了。临走前还是对绿茵的事儿提了个醒,让她好好想想也没多做什么解释。
谨娘前脚才走叶弯弯舒了一口气,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包办婚姻自是懊恼不已。这时欢喜正在一旁看着新搬来的蟹爪菊,高兴的指着花不住的赞叹。
叶弯弯没好气的抬眼看了看说道,“明明长着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还偏要弄出个楚楚可怜的气质。这花真是美人中的爪子!”因着设宴的事,让叶弯弯的怒气全部撒在这盆菊花上。她心想着,最好来的个个都是爱好菊花郎,对我没有兴趣才好!
叶弯弯只是随口一说,却让绿茵心头一震。她侧着头偷偷看着小姐有些恼怒的脸,她是在说自己么?又不由得低下头,她果然没有失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