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养成攻略》二月花

18、天下第一宋锦绣

　　这是宋锦绣小姐第一次在广大人民群众心中，和“天下第一才女”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后世把这一段作了美化修饰后选进了童蒙识字课本，作为从小“立大志”“有远见”的事件典型。然而当时，只是激起了一片哄笑。

　　虽然小姐们顾忌着头上精巧的首饰，笑得动作不敢太大，可是嘲笑哗然却顿时席卷了整个花厅。这其间虚家小姐虚冰冰心中格外复杂，而方才和宋锦绣对话的布政使家越小姐，笑得简直像一只鸭子。

　　之所以同一句话在不同人心中激起这般不一样的反应，其实是因为，虚冰冰是真有实力成为“天下第一”的，所以她信。而越小姐，不信，如此而已。

　　更好笑的地方是，后来越小姐嫁的夫婿，虽然做到了宰相，却是靠着鼓吹宋锦绣出的名。这位杨姓宰相的名言是：“宋女士长的不像莲花，乃是莲花长得像宋女士！”此言一出，士林哗然。杨先生因此荣获千古第一马屁精“两脚野狐”称号，这就是后话了。

　　当日众位小姐互相挤兑了，只把宋锦绣当成了某个口说大话腹内空空的典型——当然，他们以为的很对；只有一些心思复杂，比如虚冰冰这样的人才，才把宋锦绣当成了劲敌。“脱颖而出”说得容易，三千门客只脱出了一个毛遂。不管宋锦绣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她靠着一个装扮一句话，成功地凸现了自己，相信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忘记她。有人在心中这样分析道。

　　众人枯等了一个时辰，开始还互相交谈笑闹，渐渐的都静默下来。今日游园会是怎么个章程，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什么底儿，就连是皇帝挑选还是皇后挑选，贵人们到场了没有什么时候会用什么方式出现，也没谁说的清楚。

　　辰初一刻，有个身形矮小的太监走进场来：“各位小姐，请随咱家来。”

　　大家起身，放下茶水拂去点心屑，整裙子，弄簪环，交好的互相打扮，阴险的趁机给对手下个绊子……一阵纷乱后成了一列，按照家族权势排位，鱼贯向前走去。

　　宋锦绣不出意外地，被趁机踩了许多脚。

　　众人队伍向前，没多久在一个花舫——就是仿船形建造在水面和陆地交接地方的建筑，一般用来听个戏赏个景之类不住人——在这画舫面前慢了下来，前面的似乎传出一阵高高低低的叹息声，后面的伸长脖子向前看，等到自己走到了，也叹息了一声：这地方摆放了许多垫子和小几，几上放着笔墨，没有人。更别说想见到的那些“贵人”了。

　　那太监站在后方，尖着嗓子道：“各位小姐请听题，以‘春光’颂七言绝句一首，限时三炷香。”说完，就闪了身子，让一个小太监上前焚香。

　　虚冰冰第一个坐了下来。开始动手磨墨。以她的才干，一炷香时间已经足够，三炷香简直可以多些几首，再挑选个最秀丽或者最风骨或者最端凝或者最飘逸的字体，从容誊抄出来。

　　其他姑娘也纷纷坐下。这种场合，别看没人来搜身检查夹带之类，可是众人态度之端正，绝对不逊色于皇帝亲自监考的殿试大比。

　　谁家里没有几个屏风密道之类啊，说不定哪里就有人看着你呢。

　　宋锦绣也挺从容。整笔磨墨之类全套动作做完，时间已经去了不少，浓墨写了两遍自己的大号“宋锦绣”——以前都写一遍，看来宋姑娘这一次还挺重视的——就率先停了笔，一副“独孤求败”的模样，百无聊赖的左右张望起来。

　　不看卷面上写的什么东西，宋锦绣完工的比虚冰冰还快呢！

　　你以为考场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考卷儿上么？才不是呢！宋锦绣这么一搁笔，至少有三五个低着头的小姐，眼中冒出红光了。后面两个太监，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宫中规矩，太监不允许识字。

　　其他人都在绞尽脑汁的写呢。这种写给皇上看的东西，和日常的又有不一样，这被称为“制式”诗，务必求用词华丽大方，然后比较谁能够在不经意之间拍一个巨大的马匹。不论行文立意，都不容易着呢！

　　无奈一个屋子里除了宋锦绣这样的异类，一会儿又见虚冰冰也搁了笔，这一位可是著名诗文家族出来的才女，这样的气氛里，不少人手也抖了，文采也飞走了，只急得脸上滴下大粒的汗珠，布政使家的越姑娘，原本听了题目大为高兴，这题目她猜着了，曾经让人写过一篇没有面世的好文章，只以为此次必然头名啦，这会儿心理不太淡定，一着急把后面背好的也给忘了。自己做的呢，还没水平续上去，一下子被架在了那里。

　　三炷香时间过去了一柱半，宋锦绣拧着脖子看指甲上的凤仙花儿，神情忧郁寂寞，好一个“春宫苾此青苔色，秋帐含兹明月光。织锦曲兮亦已毕，回文诗兮影独伤！”

　　龙四海带着后宫妃嫔坐在屏风外面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那孤单的倩影，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房：

　　龙四海皱着眉头把身边大太监叫过来：“那个谁谁，是哪家的，我是不是曾经见过？”

　　他身后的一后二妃脸色都大变了。自家男人自家知道，龙四海有点脸盲，别的不说，宫中二十多个女人，他能当面认出来的绝不超过十个！没想到竟然对一个外面的野丫头有了印象？

　　……龙四海这已经是三天内第三次看见宋锦绣了，再不觉得眼熟，那多半头脑有问题了。可是那大太监不知道啊，龙四海两次出去都是和侍卫一起，没带着太监。于是这位躬身回答：“那时平城知府宋大人的千金……”龙四海对人名倒有印象，顿时想起来了：“梁州伯的外孙女？”那太监点头应道：“是”。

　　于是宋锦绣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简在帝心”了。

　　外面的三炷香燃尽了两炷，第三个停笔的人出现了，是个穿一身蜜合色衣服的少女。宋锦绣偏过身子看了对方好几眼——这衣服多眼熟啊，自家舅母给自己做的新衣服也有这么个颜色的，自己很喜欢呢，可是自家老娘不让穿啊！

　　宋锦绣撇着嘴看着身上秋香色的裙子，淡色的罩衫，很不爽，别的姑娘穿得多美，哎呀都是母亲啦！

　　那蜜合衣衫的少女，是京城提督的二小姐。她本来也不长于诗文，却是家里面催着来，可是自己不太乐意进宫的。

　　写诗文时，就有点赌气，也不管题目说“吟春光”“写绝句”，提笔就写：“我来攀龙附凤，见到一片罗藤，黄花点缀又红花，盛世鸳鸯一梦。”真是说不尽的讽刺和怨气。

　　三炷香燃到了两炷半，停笔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江南布政使家的越姑娘，一听着别人完笔的声音就紧张，可是又止不住地得回头看一眼，手抖得简直抓不住笔，卷面上染了几团浓重的墨渍。

　　停笔的姑娘们也没有交头接耳，更没有像宋锦绣那样闲得左顾右盼。俗话说“功夫在诗外”，临末了大家都很忙，有人反复读着平仄，犹豫着是不是改换一个字眼。有人拿出干净的纸张，把没有一点谬误的诗文重新誊抄一遍，务必求左右间隙大小一致，上下留白显得干净整洁。最油菜的一个从荷包里弄出了日常用的小瓶子香水，在那卷面四角上一阵喷洒，“闻香识美人”么，美人的诗文自然也得香喷喷的。

　　这个法子令许多人纷纷效仿。可是姑娘身上的荷包，能装多少东西？装香水瓶子已经很奇葩了，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交给丫环的。贵族小姐的荷包装饰作用大于实际应用，里面放三五个小零食，放点金稞子，放个九连环什么的……这里面哪个也不太好使啊！巧妇们难为无米之炊，有几个着急的都快哭出声了。

　　“叮”的一声香，三炷香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