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奋斗》船歌与酒歌

6、登记所 (part 1)

　　马尔格拉姆的登记中心和塔梅露城的并没有太大差别——暗绿色大理石的大块地砖，四个并排的高大柜台，每个柜台的排队等候区之间都用黄铜管搭建的栏杆隔开（它们被等待的人们摩挲得太久，像隔壁店里的古董铸铜灯那样泛着深沉的油光）。前来登记的人们无精打采地组成了一条缓慢移动的长队，快接近柜台的人中有些正无聊地转着自己手中的帽子——他们被要求在柜台后面的办事员面前脱帽并且仰面，以便办事员们按照证件上的画像和描述做居民身份确认。

　　这一天，四个柜台有三个后面坐着办事员，不论男女一律穿着灰蓝色的工作装，戴灰蓝色的宽沿硬顶礼帽，打着棕黄色的领巾，坐得高高的，仿佛是世界尽头俯瞰人间的木偶守门人，从他们的角度可以从面前的黄铜栅栏缝隙中鉴赏每一个前来办事人的脑壳。

　　如果办事员们愿意的话，雷克西心想，一定可以分门别类地数出一年以来总共有多少个斑秃，光头、红头发、卷毛、戴假发套的、往头上抹玫瑰露的外地居民到玛尔格拉姆城滞留超过7天以上，或者还可以出一本登记中心内部研究刊物讨论二十年内这些外地居民中潮流发型的演变历史。

　　排在雷克西前头的是一位怀抱着婴儿的女士和她吵吵嚷嚷的两个大孩子，他们用一种雷克西听不太懂的北方方言交谈着。那两个较大的孩子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了，其中一位还做出他快要窒息了的精彩表演（周围的人们纷纷皱着眉头看向这场放错了地点的独幕剧）——但是那丝毫没有动摇那位女士要排队直到世界尽头的决心。

　　或许是众人的目光满足了那颗小小的虚荣心，即使头号目标观众一点也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年轻的业余表演艺术家依旧沉浸在自己被闷不透风的登记站憋成了一只满地翻滚的聒噪青蛙的剧本里，他的姐姐则饶有兴致地将黄铜栏杆当成秋千架子，两条手臂吊在上面晃来晃去，还不时地往那男孩的屁股上踢那么一两脚，改变一下青蛙翻滚的方向。

　　从那位拖家带口的女士所站的地方往窗口数，在这个柜台的等候区排队的，还有三十来个人，而从雷克西的人头往后数，也就一会时间，又多出了几个穿南部马甲的高个子男人。

　　真不愧是王都的登记站啊——雷克西一边从包裹里掏出身份登记书，一边想着——这里人可真多。但这还不是来马尔格拉姆居留七天以上的所有外来人——进门处的告示上写着马尔格拉姆大区居民的配偶和三代以内直系亲属可以在居住区所在的治安官处取得长期有效登记，各个商业与手工业者行业工会可为会员提供代登记服务，旧神的信徒也可以在旧神联合祷修会马尔格拉姆分会的执事修士处办理登记手续。只有以上三类均不属于的旅人才会来到这个本世纪初建成的登记所，排成这么几条了无生趣的移动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