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音》音溪

22、第二十一章 回首萧瑟

　　夜幕降临，殿外一浅新月，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散着迷离的光韵，渐渐地，初升于睦蓝天际……秋夜的静谧和清凉，伴随着习习晚风，在殿内柔和而无声地流淌。

　　身边早已不见倾玥的影子，模糊中，依稀记得的是他临走时替我拉好被子，然后温热的双唇轻轻拂过我的额头，微声一笑中，宠溺而深情。

　　幽暗里，枕边一抹冷艳的冰蓝夺目而过，随手拿起那巧致的面具，仔细观望，冥冥地，却仿佛是正在看向自己——华美的外观下，两处无物的眼眶，漆黑空洞的似潭死水般……

　　“音息公子，可是醒了？”一声轻柔的疑问，伴着柔和的光亮，闯入了我此刻阴暗的世界。

　　我低应一声，放下手里的面具后，便掀起了身上的薄被，走下床来。原来，说话的是一个眉目清秀淡静的宫装女子，看她的一身穿着打扮，到并未与天域中其他小丫头们有什么区别，不过声音到是清丽如水，极其悦耳。

　　“音息公子，南宫宫主让奴婢带这些衣饰过来，服侍公子您起身更衣”，宫装女子必恭必敬地说着，她手上捧着个盖着红色缎绸的红玉托盘，想来便应是那倾玥送来的衣物。

　　我随手撩开那托盘上的一方红绸，只淡淡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道：“倾玥他还说了什么？”

　　那女子怔了一下后，马上又持礼有加地恭敬回道：“南宫大人吩咐奴婢服侍公子您更衣后，便让奴婢带您至碧粼宫用膳。”

　　突然感觉有些口干，瞥了一眼桌上的茶具，走过去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区区一顿晚膳，需穿如此华服？碧粼宫是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去处，说是宫殿，到不如说是一处建在水中阁楼。往日的碧粼宫，是天帝乐梵最喜之处，他老人家素来都是愿在那水天一色的宫殿中，与我和大哥他们语笑欢言间，聆听水上幽幽传来的丝竹之色……

　　“倾玥可说了这宴上还有何人？”那女子听了，却只是低低地轻摆了下头，紧接着便将托盘放至一旁，谨慎道：“奴婢为公子更衣。”

　　我对她摆了摆手，自己径自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月白锦衫，外面宽宽荡荡地配了件同样颜色的荷叶绢绫长褂，又用白玉簪子松松簪起了自己的头发。转身，却见那女子满脸疑惑地站在那里，故不得她呆楞，我对她一笑，道：“差不多了，你前方带路吧！”

　　那女子似听不懂般，只是木木地立在原地，紧盯着我瞧。我被她看的不耐，心知刚刚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她定不生疑，如今这束发更衣后，想必是她见着眼熟了，才半晌儿都愣着，竟似丢了魂儿般……

　　我瞥了她一眼，人已走向殿外，“这殿里的若是别人，你早就没命了！”

　　路我自己认得，只要到了碧粼宫边，再顺手抓个小宫女，让她为我“带路”既可。只是我人已走至殿外，忽听身后一阵脚步，竟是那宫女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公子……公子……”

　　我停身立驻，转头一看，却见那宫女手中拿着的正是我放在床头的面具，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公子留步……奴婢刚刚失了身份，还请公子责罚！只是，南宫大人，他特意吩咐奴婢，让奴婢提醒公子您千万不要忘了这个……”

　　我蹙眉望着她手中的那抹幽蓝，倾玥，他竟然让我在面见天帝时，戴着这个…… 面具？！！

　　心中纵有千团不解，却也无奈于这宫女的执着，只好抬起手接过那面具，覆在脸上。“奴婢给公子带路。”那宫女在走至我身边时，低声呼出一口气，似有千斤重担倏然而卸般，心里清楚，想必是倾玥又发狠地说出了什么话，竟把一个小小女官吓的颤颤微微……

　　可是，念头一转，我的心思又回到了这面具上，难道是怕被天帝瞧见了我与北二宫主如出一辙的模样？

　　算了，任他倾玥有千转回肠，对我，到不可谓不是真心真意，退万步讲，就算他要对我怎样，一个小小的面具，又能耐我几何？

　　心里估算着，脚下却没有停，只听身前柔柔一声“公子，这儿就是了”，将我的心思唤回了现下。眼前是那熟悉的冷翠长阶，盈绿顷波间，千层绕雾，疑似仙临。

　　顺着这百步玉阶而上，耳边清脆玲珑的，是我腰间饰玉轻击的声音。这玉阶的尽头，便是整个天域的王者。天帝仍是天帝，可等在那里的人，对我，却已不再有一颗慈爱如父的仁心……

　　“音息公子到！”站在碧粼宫门外，一声通报传入耳中，如今，我连转身而逃的机会都没有了。压下心头的躁动，移步入内，至少，此刻这碧粼宫里，还有一个人，可以令我心安。

　　依照规矩礼数，如今我这样的尴尬身份是不可招摇入殿的，看着自己的脚面，我一步步的随在前面领路的宫官身后，沿着那长长的侧道向里走着。

　　到了南宫座后，那宫人低着头对我微施一礼，便欲卑躬退下，我也垂着首向他回了一礼，轻声说句“有劳”。

　　“怎么来的这么晚？”倾玥听身后有动静，微一侧目，便见一身月白素衣的我，站在他身后，既不入席，也不答话。他微微蹙眉，用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的衣着，不过那考量的神情在看到我的脸上，如他所愿地出现了冰晶面具时，南宫大人到是毫不吝啬地唇角淡勾，冲我嫣然一笑，眸中似乎也溢出了些许满意之色。

　　接着，他用目光瞟了瞟身旁的空位，又看了看我，再呆蠢的人也知道，他这是要我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去。于情于理，侍君是只配趴附在主子脚边，侍侯着主子食用些席间的茶酒菜肴的。于外人看来，我不过是一界得宠侍君，风光无限地伴着自己的主子来到帝都贺寿。那水戒的事情，原本以为他是在诓我，可最初那几日打听和琢磨下来，却是真的有那么一说。

　　今日在天帝面前，他既然让我坐，那我索性坐了便是，信物都“收”了，倘若推辞，在旁人看来，这份忸怩局促，反倒显得我为人胆小做作。

　　撩衣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了，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朝对面扫去。只是，这无心一望，竟惊的我如同被施了定神咒般，顿时浑身僵直，心目含冰。

　　我身体周围，那原本灵动飘逸着丝丝香氛的空气，在一刹那间，似乎都凝结成霜，凛冽异常……啊……这席间，受邀的不仅有我和倾玥……那对面华服而坐，春风如笑，翩跹绰约的，正是一张经常令我心口隐隐作痛的……容颜……

　　悦轩……

　　满腔的思念和一个尴尬的身份啊……

　　我望着他，很想将目光移开，可绝望，却仿若暴风雨之夜那漆黑嚣张的海浪，顷刻将我吞噬入腹……四下里，是安静无声，乌黑的一片……我的灵魂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被桎梏在了千丈的海底，孤独，死寂，冰冷……

　　他脸上，那曾经最能温暖我的笑容，此刻，却丝毫照不进这沉沉深海，照不到我的身上……

　　突然感觉手上一暖，好似春日初阳，想来，身旁的倾玥也许是感觉到了我刚刚的失常，而握住了我的手。因为他给的温暖，我僵硬地闭上双眼，面具下却早已是一片湿凉……原来，我哭了……

　　一杯天琼液，夹带着缕缕幽新的芳香，被递到了我嘴边，“先将它喝了吧，暖暖身子！宫里的下人说你刚刚一直睡着，入秋了，帝都这儿晚上风大，怎么就不能听话地乖乖穿着本宫选的衣服来？”

　　我低着头默默地接过杯子，将天琼液饮了，不一会儿，便顿觉胸口处一片火热燃起，可是，心里，却依然冰凉……

　　倾玥此刻终于发觉到了我的不对，可碍于是在天帝面前，他也不敢过份轻佻，只能用温暖的手轻轻盖住了我的手背，拍了又拍，柔声道：“息儿可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怯于这等场面？你若是不舒服，本宫马上便带你回去，咱们改天挑个时间，再请旨面见天帝也可！可你若是怕了的话……”他停停，在我耳边魅惑一笑，低声地痞痞道：“丑媳妇儿迟早是要见公婆的……息儿且先忍忍，本宫答应早些带你回去便是！”

　　我听了他的话，虽知是玩笑居多，可心里却不知为何似有一丝暖意而过……转头看他，突然庆幸今晚自己是戴着面具而来，不然，这满脸的泪痕外加一反常态的表现，到真该是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事儿了……

　　他见我望他，微有一怔，双眉倏然紧蹙间，握着我的手也紧了紧。见他如此，我的心仿似突然漏跳了半拍，可随即，他却阴晴不定的突然冲我了然一笑，波光流转，一脸暧昧地挑眉道：“息儿……你红着一双眼睛，如此幽怨地望着本宫，可是嫌本宫还疼你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