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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山村无名,春神抬手轻拨面纱,扬袖轻拂,拂出新绿初绽,却留下白雪黑石,平添几分苍凉荒寂。
      干枯的土地只留下黑沉的岩石,龟裂的痕迹仿佛是一道道入骨的伤,剜刻出大地森森脊骨。
      溪水凝结,几经断流,只留下一点点柔润给这荒村之地一点仅存生机。晶莹剔透的冰面如镜般真实的映照出少年苍白透血的面容。

      冰雪初融,浅浅溪流下的冰在少年一下下的凿击下终于碎裂,少年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连忙用尽力气用缺了角的槌子敲下好大一片冰。布满茧痕的修长五指捧起冰块扔进看起来就快朽烂的木桶,又抓起几把碎冰将木桶塞满。

      抬手抹了把脸,额头上汗湿的刘海儿已经冻结在上面,伸手去扯,也只有一点细微的酸痛。早被冻得没什么知觉的手和脸根本感觉不到冰雪的寒冷,身上补了又补却仍旧四处透风的破布衣也只能留给他一点可以活动的温度。

      推开尚且完好的房门,少年将桶中碎冰尽数倒进屋内中央的大桶中。桶中早已被冰雪填的半满,这一次却是填的满满当当再找不出一点余裕。

      随手折了一只枯枝扔进桶下摇摇欲灭的火堆中,温暖的火焰唤醒了少年几近麻痹的神经,少年只能咬紧牙关攥紧衣袖,颤抖得当真如一片落叶般萧瑟。

      躺在草堆铺就的床榻上的黑衣少年对白衣少年包含心酸担忧的目光毫无所觉,依旧天塌不惊的昏睡。扫过少年少了毛躁的睡脸,白衣少年咬住下唇直咬出了许多血色,无端生出许多愁思。

      乱世开幕,狼烟四起,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百姓却对这些毫不在意。

      有家如何?依旧短衣寒食,饥寒交迫,老无所依——与那些流浪困顿之人有何不同?人生除死无大事,可若是连活着都是一种折磨,死亡也就算不了什么,苦难更是习以为常。

      这又何尝不是乱世之人的悲哀?

      能有片瓦遮身,腹中饱足就已经是难得的好命。白衣少年望着那张与自己八分相似,却更显活泼健康的脸,伸手理顺黑衣少年深色的短发。

      双亲尽去,只留下他兄弟二人苟活于世。自己与弟弟同师父隐居于这荒村野岭之中,此地连年荒芜,早在几年之前变成了人迹断绝之处。在这里,倒也没有哪国军队会有心探寻,是一处难得的清净地。

      今日师父又出山采购,他与弟弟近些日子来个头蹿得飞快,衣服很快就短缺一截,在这雪天霜地中显然无法将就,师徒三人更无一人有一双巧手做女红,缝缝补补就更加是个妄想。弟弟惹祸功夫一流,今天就是又在山中弄得一身伤,伤寒发热昏昏入睡。

      揪下稻草填塞窗缝,少年无奈地挽起衣袖将布巾沾了水替床上的黑衣少年擦拭身子。

      少年也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这般伺候人的活计做下来,纵然是习武已久也是有些吃不消。

      将全身浸泡在烧热的冰水中,少年禁不住疲倦的沉沉坠下眼帘,遮住剔透如深海的眼。

      周身如处春日,浮香暗动,身下柔软如絮,耳边听不到风声隐晦呜咽。宁心静气,却能听到什么划动绢帛的细微声响。少年懒懒的不愿睁眼,对方没有恶意,空气中还有此地特有的一种紫色花草的香气。

      也是,谁会无聊的跑到这个荒山野岭来抓两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少年?

      想起弟弟,少年有些不甘愿的从这舒适温暖中挣扎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师父回来没有。师父碰不得所有家务之事,少年回想起被师父和弟弟毁了数次的简陋庖屋,自己没有闻到那种味道就知道师父多半还未回来。

      “别动。”

      少年扭头看着坐在床榻不远处手执白绢挥墨书画的人,有些意外。

      那是一个乌发如墨,衣衫夜色,额坠美玉的男孩。
      男孩一身装扮气质都仿佛皇宫贵族般,甚至更加脱俗涤尘,宛如儒家雅学文人。少年不由奇怪这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男孩手中一杆墨漆朱毫雕琢精致的不律,手下下笔极快,墨色柔润侵入白绢力透三分隐约可从背面看到一个男子身影。

      少年挑眉,那画像形似自己却又大有所异,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光裸的男子形象。偏生那男子缪缪几笔中一股凌尘谪仙的傲然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猥亵寡耻之意,足见此人画功。

      男孩洗去笔上黑墨,将尺长不律挂于腰间,吹干绢上湿墨将白绢卷起收入袖中,这才分出精神注意少年言行。

      少年在柔软床榻上坐起,房间是自己的房间,不过房屋砖瓦间的罅隙都被封死,窗扇也被修整,被褥都全都换新,原本那张快要作古的方桌也被修钉结实,看起来再用上数年也无甚问题,桌上还用竹筒盛水装入数朵紫花,清新风雅。

      少年的眉尾几乎要挑破天际——这是来了仙子天女么?若说是师父突然开了窍,那是打死他都不会相信的。

      “这些——是你做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眼前这山村中第四个活人才会做这些事。弟弟惹是生非正于病中,家师五谷不勤,否则也不必先前一副寒酸景象。
      只是男孩的年龄面容当真令人讶异,也着实可以教师父那个彻彻底底的武夫好生羞惭一番。身为师父居然一直要做徒弟的来做这些事,什么君子远庖厨,师父说的那些儒家道理全然没用——莫说是远庖厨,灾荒最恶的地方生啖野兽,易子而食也并非少见。
      要当君子,在这乱世却是极难。

      男孩点点头,声音清脆入珠玉相击,却难以分辨男女,道:“前辈将我带来此处,只道做好这些琐碎之事便可留下。方才冒犯,还请见谅。”

      男孩眼神扫过少年身上白色新衣不见羞涩。少年方才想到自己之前沐浴时昏睡过去,想来这一身衣物都是男孩所换,心中尴尬不快却在男孩澄澈目光中消散。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懂什么男女之事?何况同为男子倒也没什么需要芥蒂的。
      穿好鞋袜挥了挥手,道:“无妨。师父也回来了?”

      “还未。”男孩摇头,“前辈还有事情,就叫我先来此处。”

      少年推门欲出,身后一柄纸伞打在头顶。这里是韩国境内,冬日雪少多雨,若是不注意极易伤寒入体。回头看了一眼安静执伞地男孩,少年若有所思举步向弟弟所在房间走去。师徒三人所住之所焕然一新,观望天色少年估量自己休息不过三个时辰,男孩是怎么做到的?

      这真是个迷。

      房间中温暖一如自己房间,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草药味,床上黑衣少年面色比起之前红润许多,也不再冒冷汗,热度渐退。

      “你懂医。”

      语气肯定,眼带怀疑。不是他不尊师长,实在是师父偶尔精明偶尔糊涂的性格让人操心至极,被人骗也不是第一次,钱财尽散之事常有。难保这一次是不是又被这个看起来就不像灾民的男孩所骗。

      “略通皮毛,不敢自大。”男孩以微笑带过机锋,柔韧若水,深不可见。

      “你想做什么?”少年右手掌心腕带间短刀蓄势,许多人称他习武资质万中无一,自幼习武,不论对方如何诡异,自己都不会放任他伤害弟弟。

      男孩一双眼微微张大,黑白分明好似白雪乌珠,煞是好看。“你误会了,我并无恶意。不过一朝巨变,茫然不知所依,前辈刚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如此恩情,我自是不会恩将仇报。说来,还不知公子名讳。”

      “白凤。”少年怔然不语,半晌冷硬的扔下名字,“你的名字?”

      男孩笑容如青萝百花徐徐绽放,一时之间,惑人心神。

      “在下裴静,见过白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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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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