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纪》杏子婴

18、第十七章

　　转过回廊，风休与顿觉眼前一亮，只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原来这谷中景色竟与谷外不同，竟是仲春时节。这谷四面环山，风休与在林中时并未看见山峰，然而此时看到的山峰却是高耸入云，谷中种满了形形色色奇异花草，什么藤萝薜荔、杜若蘅芜、丹椒清葛、风连石帆、水松扶留、绿荑青芷，这些上古仙草佳卉应有尽有。花海的尽头是一道瀑布，峰中清流至此汇在一处，跃崖而下，落入幽潭之中，竟有些似蜀山碧珈峰。在瀑布边突起的巨石之上，建有一个小巧玲珑的亭子，里面有位素衣女子正在弹琴。怪道遥遥的，他总是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
　　风休与定了定神，朗声道：“想必是姑娘请我来的了？”
　　那女子见他开口，便停了下来，道：“正是，这片花海并无玄机，公子只需沿着□□过来便可。”
　　风休与依她所言，果然过了花海，来至亭外。此时他才看清那弹琴女子，只见她肌肤赛雪，五官极为秀气，眼波流转，别有一番让人动心之处。
　　“我被封印在这亭子之中，无法出来相迎，还请公子见谅。冒昧请公子来，是有一事相求。”那女子微低着头，并不看向风休与，极平常的一句却被她说的婉转低回，听在风休与的耳中竟有一股熟悉的缱绻之意。他心中一惊，迅速以慈航心法摄神静心，绝不能再被寂灭梵音迷惑。
　　这一切落在素衣女子眼中，她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紧张，那寂灭梵音只是用来对付侵入霜叶林中的人，公子是我的贵宾，我怎会加害？只是见到公子，不由想到了一位故人……”她微微一顿，立即转个话题，“公子想必对我的来历十分好奇吧？”
　　“请姑娘赐教。”
　　“说来我的来历和你也大有关联，公子从蜀山来，你瞧瞧这山峰，是不是很熟悉？”
　　“莫非这真是碧珈峰？”风休与大惊失色。
　　“公子休要惊慌，这只是一个幻影而已。这山谷是一个封印，被封印的人便是我。算算时间，我被封印在这个亭子里也有快万年了吧。”
　　“万年？难道你不是那乱商的九尾狐？若你不是，又怎会寂灭梵音？”
　　“乱商？公子说的想必是冥夷，这些年我虽然被封印在这里，但青儿是自由之身，外界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我与冥夷本同出一族，只是她是我的后辈。公子可曾听说过狐妖族？”
　　“姑娘所指莫非是妖狐族与天狐族分裂之前的狐妖族？”
　　“公子好聪明，我说的真是那个狐妖族。那公子又可否听过狐妖族长公主的传说呢？”
　　风休与想了想，摇摇头，蜀山的典籍关于狐妖族的记载本就少，在这些仅有的记载中并未出现一名长公主。
　　“唉，我早该猜到的，姬轩辕既然可以把我封印在此，就不会让后人知晓这段往事了。”
　　“你……你说的是轩辕大帝？”
　　“正是，而我便是狐妖族的长公主，蚩尤之妻，也是姬轩辕的情人。”她顿了顿，又道，“当日我嫁与蚩尤为妻，他封我为九黎夫人，你便这样称呼我吧。”

　　此语一出，风休与只觉心神剧震，这……这不可能，眼前这女子竟然是这般来头，这太不可思议了：“夫人此次找到我，可是因为我是蚩尤转世的关系？”
　　“可以说是这样吧。虽然姬轩辕以逝之印让霜叶林时光停止，但这些天来，我感觉到封印的波动，我猜是蚩尤之血又出现了，便遣青儿出去探听，果然如此。一万年了，这个契机还是让我等到了。”
　　“夫人的意思是？”
　　“这真正是一场陈年旧事，蚩尤黄帝之战你肯定知道吧？那时我是蚩尤之妻，蚩尤战败，我本应随他赴死，但是我是妖狐族的长公主，那时妖狐族为世人所不容，幸得蚩尤庇护才能够在三界生存，如果我随蚩尤死去，只怕妖狐族顷刻便会灰飞烟灭，于是我色诱了姬轩辕，托他庇护妖狐族。然而我毕竟是异族，应龙向他进谏，应以天下为重，让他将我处死，他听从了应龙谏言，只是未处死我，而是将我封印。这一场封印便是万年，我在这小亭子里弹琴弹了一万年……”
　　风休与听到这里，心中大恸，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心底升起，搅得他脑中昏昏沉沉，他心里明白这定是蚩尤听了自己的爱妻遭遇而引发的情绪波动，他却无力控制，只听见自己开口道：“夫人有何吩咐，只管开口。”
　　此语一出，他便觉得不妥，轩辕帝何等人物？事情真相绝无九黎夫人所言那么简单，只是他的心神似乎已经被蚩尤控制，他根本无法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蚩尤，蚩尤，是你么？只有你才会如此待我呀……”九黎夫人喃喃自语，语气哀婉，甚为凄凉，“风公子，我知道只怕你此时已经被蚩尤控制了，唉，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意志强大的男人，但是你听好，我知道你想去北溟鲲海，救治你负着的这位姑娘，世人都道过了霜叶林便是北溟鲲海，但是其实北溟鲲海的入海口在霜叶林之下。此时你助我亦是助你自己，因为只有霜叶林消失，北溟鲲海才会现于人间。”
　　“霜叶林消失，北溟鲲海才能现于人间？”风休与黯然失神，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是的，因为这霜叶林本身也是一个封印，是鸿钧老祖用来封印当年作乱的龙族的。”说完这句，九黎夫人不再开口说话，她又开始弹琴，依旧是风休与之前隐约听到的曲调，只是此时近了听时，才发觉曲调极为哀怨凄恻，似是弹琴之人有满腔难以倾诉的苦楚。
　　风休与侧耳听着，一时间彷佛痴了，脸上也显出凄楚的神色来，却没有注意到，九黎夫人微垂的双眼中的笑意。她是妖狐族的长公主，要控制这样一位毛头小子还不是小事一桩？况且他体内还有蚩尤之血，莫非这是天意？她十指急翻，曲调突然一变，变得极为欢快明丽。
　　风休与眼前又浮现出萧绮疏笑语盈盈的样子，他心中一痛，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道：“夫人请吩咐，我应该如何做。”
　　九黎夫人无声地笑了，彷佛嘴里坠了一枚千斤重的橄榄，她极慢地说道：“很简单，只、需、要、公、子、举、起、蚩、尤、刀，破、碎、虚、空。”
　　“好，就依夫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