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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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之夜尤为令他心生狂躁。
银刀浴血。湿腥的液体顺着暗纹滴滴落下，汇成了一小摊粘稠的猩红。
他双手持握着利刃，稍稍正姿，刀口金物与刃部击出了清脆的声响。极致的兴奋催得心脏狂跳不停，缓缓地，薄唇勾出了轻佻的笑，似一匹蓄势待发的银狼。
敌人就在前方。
猎物就在前方。
“遇上我……你们也算是抽到了下下签呢。”
他玩笑似的话语融入了滞涩的阗静之中。
“死心吧，你们这群渣滓的对手，是我！”
下个瞬间，刀锋劈斩而下，撕开了猎物的身躯，撕碎了鬼火一般向他冲来的敌意，虹光四溅，血沫飞星！
那个刹那，他所向披靡，他无往不胜，血刃敌人之时，犹如夜叉。
最终，他独立于屋中，一切又归于寂灭。脚边是尸体，敌人的尸体。猎物的尸体。
忽见月光粼粼，轻轻吻上他笑意不变的侧颜。
弥漫着血色的，俊美容颜。
“……”
总司慢慢睁开了眼，只觉视线里一片迷蒙的光晕。
明明只是浅眠了一刻，脑子有些疼，同侧的肩头也有些疼。他直了直僵住的脖颈，深觉这廊下的木柱硬得硌人，不如枕头。
……真像句废话。
混沌不堪的思绪终于清醒，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还真是久违的梦呢……”
他轻声叹道。
带着杀伐之气的，曾经的他——“冲田总司”这个存在让无数人闻风丧胆，“壬生狼”里剑术超群的奇才。
不过都是虚名罢了。
他清楚自己心里渴求的是什么。
斩杀一切的力量，足以让他保护近藤先生周全的力量，足以与土方副长并肩而战的力量，能够令近藤先生自豪夸赞的力量——仅此足矣。
当然，他得到了。即使只是在白驹过隙般短暂的时间里。
忽而风起，携着初冬的凛冽与肃杀。虽说今日难得地出了太阳，不过再怎么暖意融融也终究抵不过寒风涌起时，冷意尖锐而肆无忌惮。
“……冲田先生？”
传入耳中的是一如既往的女声，怯怯的。
他抬眼，浅笑道：“是你啊，怎么了？”
她犹疑着，在手中的外衣与他略显单薄的身子间逡巡一番，终还是担心地问道：“您穿得这么少，坐在这里会着凉的啊……要不我们回屋怎么样？”
穿得……这么少，么？
总司闻言，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贯的穿着。以前的他在严冬时节也是穿着这件并不觉冷，现在可倒好……他看上去就真的如此病秧秧的么？
思及此不由苦笑出声。
她怔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看他大概也没有回房间的念头，她只好跪坐下来，为他披上外衣。
“总、总之请先加件外衣吧！”
稍过局促的声音又让他微微笑了开来。专属于她的馨香从背后幽幽弥散，他伸手，假意拢了拢外衣，轻易便捉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
同样都是冰冷的指尖。
她先是一颤，复又担忧地回握住，道：“果然……还是回房间比较好啊，冲田先生，您的手好凉。”
“你也没资格这么说我呢。”他转头，斜眼睇向她，“手这么冰……刚才在干什么？”
“诶？我在洗衣服啊。”
“唔……没再被石头绊倒了？”
“呃，那、那不是冲田先生您……！”想起数月前的事便不由鼓起了脸颊，可话及一半她却又住了嘴。
数月前……那时候的他总是对她恶言相向，百般刁难，抱着极深的敌意。
可……现在呢？
虽然还是经常逗她，言语间免不了损她一番，可即便如此，他的唇边也不再是刺人的嘲弄，而是更加自然而温柔的，浅笑熠熠。
柔暖的冬阳浸润了他瞳色微浅的双眸，晕开了圈圈漪沦。
“分明是自己走路不看路，而且我可没那么好心。”总司接过话头反驳了回去，又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吧，坐我旁边。”
皱了皱鼻子，她依言乖乖坐下。
甫一坐稳，总司就突然凑了过来，长臂环上纤腰，额头抵在了她的颈边，来回轻蹭，动作像只猫。
“……冲、冲田先生？您怎么了？”
她登时僵在原地，热气迅速从脚底直直冲向脸庞。
——直到，总司清冷的声音被寒风送达耳际，再刺进心底。
“呐，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我啊，两下子就解决了那些不法浪士，将他们全部变成了横在脚边的尸体呢。当然……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知道么，那种感觉……啊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是啊，她只是一介普通人家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明白呢？
那种……好像心里熄灭已久的火把重新烧了起来，张牙舞爪的火舌立时便点燃了静静流动的血液……一股热血沸腾的冲动感，怎么也止不住，最终在离离心原上烧成了一片熊熊火海。
“好怀念……”
令他怀念的有太多往事了，可最怀念的，大概就是每次为了保护近藤先生而握刀杀敌，浴血奋战。
一切本不应变成这般模样的。
他，冲田总司，应该是“壬生狼”里那一匹令人不寒而栗的嗜血银狼，应该是那一把誓死护卫近藤先生的锋利之刃——而不是现在这样，被疾病侵蚀，连寒冬也无力抵御，再也不能冲上前保护近藤先生的……废物。
“我……好不甘心啊。”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守护，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守护的力量都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被落下了呢？”
他细碎的话语字字铿然，犹如碎作千万片的琉璃，颗颗扎在心头。
而她却无言以对。
即使她的立场一开始便是一个旁观者，她也知道那位温柔宽厚的近藤先生，还有这被外人传为“壬生狼”的新选组，对他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而疾病却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他。他重要的兄长与慈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唯一的家，他却无法用这双手、用那把搁置已久的刀来守护了。
这难道就是命么？注定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
多么……残忍的“注定”啊。
她唯有沉默着回抱住他日渐单薄的身体，希冀着将她的体温都渡给他，想要让他知道她就在身旁。
沉寂良久之后，是他几不可察的一声长叹。
“白痴……你哭什么啊。”
“……诶？”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湿满襟，她慌忙想收回手去擦掉眼泪，却被他制止，并被拥得更紧。
好像是不耐烦她满面泪痕，他蹙着眉宇，用手指拭去眼泪。
动作轻柔。
“我不是说过么，我有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就算是为了那个人，我也得努力撑下去。”
——纵然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痛恨这可恶的命运，既定事实也不能改变。
现在，为了怀中这个一点一点闯入心扉的女孩子，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即便，他的未来，早已时日不多。
总司闭上眼，安心沉浸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如同夕阳下苇湖澄澄，日光的暖意和她的温度缓缓交融。
“……呐，冲田先生，您说的‘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啊？”
“嗯……提示早就给你了，还没猜出来？”
“没、没有……”
“啧，你还真是白痴。”
“呃……”
“这样吧，今天晚上到我房间里来，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哦？”
“当然，作为交换，你可得尽、职、尽、责地照顾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