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巧遇（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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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不远处有一对四十上下的中年夫妻开了间茶寮。茶寮再往上走个几里路，便有一处三岔口，往左是上次去过的枫树林，中间是官道，往右则是通往万佛寺的路。
两人到时已是巳时半，剪彩仪式刚开始。陆家不愧是首富，交际无数。前殿此时已站满了人，围成一个半弧，三三两两，半商半官，携家带口。萧茹倾没有上前的意思，两人便都站在了最后。
舒忆垫着脚尖扫了一圈，只见左边的人堆里他爹娘的身影依稀可见，还有白家刘家等等。殿中央，陆千遥穿了一身淡黄色广袖长袍，贵气大方地站在右侧，万佛寺住持站在左侧，身后还有用红布罩着的佛像。
两人身前，苏算梁嘴角微扬，浅笑而立。她一身紫衣，除了那似与生俱来的潇洒不羁，今日还多了份成熟稳重，直看得四周无数少年两眼放光。
“诸位，苏某不才，承蒙陆少当家看得起，今日便担当这剪彩仪式的司仪。”她话音刚落，四周立时掌声一片。
舒忆仰着脖子累得慌，干脆也不看了。想起刚才苏算梁的模样，忍不住对萧茹倾感慨道：“阿倾，你那天跟我说姓苏的正经起来还是很有模有样的，我还不信。今天一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哎。”真是个祸害。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茹倾脸上笑意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想来也是被千遥逼着装出来的，平日也不见她……”话未说完，蓦地便戛然而止。
舒忆歪头看她。她不自在地咳了咳转开视线，脸上有些微红晕。
“怎么了？”
“没事。”
舒忆撇了撇嘴，平时他说那姓苏的坏话，阿倾总维护上几句，今天怎么他说了句好话，她反倒好像不怎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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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萧茹倾这突如其来的干醋，却说佛像上的红绸拉下，众人寒暄了一阵过后，由着陆千遥和住持领着去了大殿。在陆家的带领下，各家随意站着一边倒也有条不紊地一个个等着捐香油钱，一边不时聊天。
萧茹倾和舒忆两人刚才在前殿的时候就呆在最后，随着大队伍移动也隔了一段距离，现在到了大殿两人还是落在人后，也幸得这样没惹什么人注意。
舒忆斜斜歪歪地靠在萧茹倾的身上，看着前头那群缓慢蠕动的人群，止不住地打起哈欠。他扬起衣袖在嘴边拦了拦，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角都逼出眼泪来了。打完后，肚子也开始不配合地嘀咕起来。
他扁了扁嘴。“阿倾，我饿了。”
萧茹倾看了看前头，侧头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们先去吃些点心，想来寺里肯定备了斋菜，听说此处的素食很是可口，再过一会儿作午膳吃可好？”
他点头应了声。萧茹倾便吩咐让顾环替他们捐钱，带着舒忆出了大殿，身后还跟着灵儿和小竹两个小厮。
殿外自有小沙弥守着，其中一人听了他们的意思，便领着去了后院，给四人都盛了一碗桃仁香米粥。
舒三公子吃得唇齿留香，终于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对那所谓的斋菜多了份期待。他眼珠一转，叫住了那个端着碗出去的小沙弥。“哎，你们这寺庙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沙弥转身对着他宽厚一笑。“这位施主，您说的好玩恐怕是没有。不过，寺庙西面那儿有一片竹林倒是有许多施主曾去观赏。四位不妨也去看上一看。”
萧茹倾略一颔首。“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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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什么的舒忆可欣赏不来，可他现在念着尝尝那斋菜呢，想了想便还是觉得去观瞻观瞻。
万佛寺地方并不算大，竹林在后院南面的后山，出了后院洞门沿着外头的一条石板路一路往前，走上个一刻左右，便能看到一大片绿得发亮的竹林。
此处偏阴，阳光被接连相接的绿叶挡去了大半，竹叶竹竿处清晨留下的露珠有些竟还未干，慢慢往下划。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清香沁入心脾，瞬间精神一震，也没了刚才的困意。他突然觉得像这种清净的地方也不错，欣喜地转头正想诉说这份喜悦，那一唤却在看到旁边那人的时候散在了唇齿间，他赶紧抿上唇，生怕扰了她的清净，眼神却直直看着她笔直纤细的身姿。
她右手负背而立，微微仰着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淡笑。玄衣墨发，珠钗玉簪，映衬在一大片翠绿之间，偶尔随风飘落的竹叶晃晃悠悠在她白皙的脸上打了似深似浅的光影，整个人看上去如画似景。若不是他右手手心传来的温度，真要以为眼前之人不过是画中幻影，从不存在。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她，刚才卡在喉咙口的那一声唤竟是脱口而出。“阿倾。”
“嗯？”萧茹倾转过身正对着他，脸上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让他安心了不少。她见他扬着头朝她笑，不由得也跟着勾起嘴角，伸出手臂环住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
舒忆干脆整个人埋在她怀里，摇了摇头，懒洋洋地道：“谁让你不理我了。”
萧茹倾笑了笑。“是我不好。”
相拥的两人，一径沉默。四周寂静，只余下那些微的沙沙声飘散在天地间。身后，小竹和灵儿两人低着头，眼里皆闪过一丝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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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和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沉咒骂。“装什么清高，真是贱人，本少能看上他就该感恩戴德了！”
萧茹倾皱了皱眉，舒忆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两人一同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蓝衣女子低着头往前走，头发有些凌乱，左手握着右手手臂，伤口处渗出地血随着指缝流了出来，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舒忆吓了一跳，脚下踉跄地退了一步，踩着的树叶发出沙沙声。那女人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里杀机肆意，却在看到萧茹倾的瞬间慌得脸色惨白，想也没想就逃进了竹林间。
“阿倾……”
“没事，别怕。”萧茹倾安抚地揉了揉舒忆的脑袋，眼神不自觉地望向那人逃去的方向，眯了眯眼，这人似乎确实有些面善。想了想，便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伤她的人还在附近。”
“嗯。”
萧茹倾牵着舒忆沿着滴在地上的血迹往那人来时的方向走，小竹和灵儿紧跟着。因为有萧茹倾这个主心骨在，即便身后那三人心中隐隐害怕，却没甚惊慌。
她预料的确实不错，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果然一人的身影映入眼帘，只是却谁也没想到竟是这副狼狈模样。只见他胸膛大敞，下身赤裸，身上布满了凌辱过后的红痕瘀青，残破不堪的衣裳在一旁散了一地，而那只带血的玉簪就那么显眼地躺在锦缎之上。他木然地依着身后的竹子，一动不动，视线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整个人看上去廖无生机。
萧茹倾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便转过了身去。舒忆倒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让脑子运转开来。他已是经历了人事，看地上这人的模样和他锁骨处消失的守宫砂怎么还会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最要命的是，这人他还认得，竟是——刘伶。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捂着嘴，忍不住叫道。他虽然不喜欢刘伶，可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个认识了那么多年，那么骄傲的人突然这样出现他面前，他如何还能冷静？舒忆只觉心里一股火越烧越旺，只要再过那么两三秒就有燎原之势。“是她！对，一定是她！我去把她抓回来！”他兀自说着，转身就要走。
萧茹倾见状，一把将他拦住。舒忆猛推她横在腰间的手，大喝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他说话间，那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怎么挣都挣不脱。
“忆儿，你冷静点。我们过来那么久了，那女人想必定是逃了。你若找她，日后多的是机会。只要她一日在东青，我便能将她翻出来。只是，今日这事不能闹大，否则对刘公子只害无益。”
见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她暗自松了口气。眸光一冷，对还在惊讶中会不过神的两人吩咐道：“灵儿，你去找顾环，让她去马车上那件衣服过来。小竹，你去帮刘公子整理一下。”
“是。”
两人各应了一声便各自忙开了。舒忆回头看了一眼刘伶，眼中闪过不忍：“我也去帮忙。”这一次，萧茹倾并没有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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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替他绾了发，灵儿将顾环拿来地衣服给他换上，两人一左一右搀着送上了马车。刘伶自始至终就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无论他们怎么弄就是毫无动静，一句话也不说。
几人走得很是顺利，幸得大家都在大殿寒暄，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动静。舒忆站在马车外，看着小竹和灵儿两人下了车对着他摇摇头，原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沮丧。说起来，他这么十几年以来活得顺风顺水的，从没出过什么大事，即便有也是跪跪祠堂就能解决的，所以，一直以来他的生活很简单，也一直以为生活就是那么简单。可是，自从南末的事，二哥的事，如今再加上刘伶，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迫不得已。
抬眼看向站在身边的女人，心里突然觉得很幸运，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人都还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他蓦地有些惶恐，若有一天，他也遇到所谓的身不由己又该如何是好？
萧茹倾转过身跟顾环吩咐了几句，回头就见舒忆直直地盯着自己，以为他担心刘伶便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舒忆一愣，半响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句话就像是一股清流瞬间抚平了方才泛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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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午时，大殿中该捐钱的人都捐得差不多的，人群又开始跟着陆少当家向外移动，准备着尝尝免费的斋菜。刘正君挪着步子，回头看了眼那笑颜慈祥的佛祖，心慌得越来越厉害，从刚才开始，他右眼皮一直在跳。
视线扫过刘家众人，突然眉头一皱，一把拉过那两个跟在最后，刘伶身边的贴身小厮，小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公子呢？！”
那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颤颤兢兢地答道：“公子他，他说出去走走，到现在还没，没回来。”
“什么？！”
另一个小厮则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定般猛地抬头道：“主君，今天公子来的时候，让我们去给李家大小姐送信说约在竹林见面。公子本就心仪李小姐，不愿嫁给唐家大少，会不会……”
刘正君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顿，差点摔倒。那唐家大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最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刘伶这门亲事虽然是刘大人亲自定下的，可他最近一直都在想办法，却没想到这个从小就引以为傲的儿子这个时候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
刘大人回头看了看，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走？”
刘正君勉强笑着，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找刘伶，突然有个小沙弥走了过来。“这位施主可是刘家主君？殿外有位顾施主让小僧过来传话，说八王爷要见您。”
“八王爷？”
不止刘正君一愣，刘大人也是不明所以。不过此时，知不知道原因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行了，你跟着去一趟吧。”
“是，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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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马车本来停在寺门外，但刘伶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萧茹倾便将马车赶到了茶寮处。
刘正君是典型的当家主夫，从没走过什么山路，跟着顾环一路走到茶寮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而此时，萧茹倾和舒忆主仆四人正站在马车外。
萧茹倾给灵儿使了个眼色，灵儿会意走上前去拿出袖中的帕子递给只身前来的刘正君。刘正君接过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想问个究竟。萧茹倾却只是让他独自上车。
车帘落下，里外便是两个世界。万里无云，鸟语声时不时伴着花香而来，亦如往年的春末夏初。
舒忆听着车内传出不甚清晰的低语，面色担忧，要是允许此刻他定要狠狠拉起帘子进去探个究竟。然而，这想法没持续多久，只听一声响亮的耳光随着一句“不知廉耻！”的怒骂，紧接着是刘伶声嘶力竭的哭喊铺天盖地般传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巧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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