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如忆（女尊）》醉三余

20、明了

　　天气越发冰冷，半空中时不时便飘起白色晶体，一下便是整整一天，一夜过后，那屋檐上，枝丫间，古道旁，远远望去，皆是皑皑一片。

　　新年已过，府里的大红灯笼还来不及收起来，衬出一份余留的喜庆。舒三公子抱着锦被，在床上左右地滚了两圈，滚够了也只能巴巴睁眼望着床顶。

　　无聊哎。

　　这也难怪，他本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前几日家里外头又闹腾得厉害，如今一下子安静下来，不闷得慌就怪了。

　　他得找些乐子，找些乐子……

　　舒三公子脑袋一歪，眼珠一转，突然灵光一闪，他兴奋地一屁股坐起来，不还有那两张食谱嘛，他怎么给忘了。

　　***

　　舒三公子要做点心，自家厨房显然是用不了的，被老爹知道了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嘛。于是，某只祸害很自然地就将阵地转向的安乐王府。

　　这一天，安乐王府后院那间不曾用过的小厨房在一个时辰之内被擦得雪亮雪亮，不大不小的瓦房屋内，加上舒忆一共挤了八个人。二个蹲在那看着火，四个站在他身后，眼神焦在他身上，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还有一个厨娘在他左边瞪着眼看他手下毫无章法揉出来的面粉团，一脸纠结。

　　粉灰随着动作扬起，鼻子一痒，他想打个喷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却酝酿良久也没能打出来，没意识到手上全是面粉，讪讪摸了摸鼻尖，瞬间就多了一个小白点。

　　“该蒸好了吧。”他咕哝了一句，正想要揭开锅盖，那厨娘眼疾手快抢了先。舒忆不满地瞪过去，奈何他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沾了面粉，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那厨娘赶紧赔笑。“公子手上揉着面，这些小事还是由小人代劳吧。”心里却想，虽说王爷说了随他怎么闹都没关系，可这毕竟是未来王君啊，要是被热气烫着了，还不得怪到她们做下人的头上嘛。

　　舒忆还想再说什么，其中一个小厮接到厨娘的暗示，赶忙递了双筷子上去。“公子，您先尝尝吧。”

　　舒忆鼓了鼓腮帮，还是接过了筷子。厨娘已经把糕点都盛到了盘子里。那是他的初作，虽然样子被他捏得有些奇形怪状，也许是料子都放得差不多，那光泽晶莹剔透倒是与他之前吃过的蜜莲糕没什么两样。

　　他还是挺有下厨天分的嘛。舒三公子很得意，凑过去随便挑了一块，暗红色的糕点还透着热气，他呼了两下，咬了一口。“嗯……好像有点淡哎。你们也尝尝。”

　　“是。”厨娘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盘沿边的，“公子厨艺就是好，这和戏莲楼的味道已经差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该多放点糖呢。”

　　“王爷不爱吃太甜的，现在的味道是刚刚好的。”

　　“哦，那就好。”他随口一回，回完才觉得不对，“谁，谁说是要给她做的了！”他明明是做着玩玩儿的，怎么变成是专门做给她吃的了。

　　八王爷喜静，连带着王府的下人也不知不觉收敛起性子，弄得这个本就人少的府邸越发冷清。现在未来男主子来了，又是个爱闹腾的，这些个小厮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不自觉就多了份亲近。有几个见他羞红了脸忍不住偷笑起来，还有一个兴奋地憋红了脸，终于忍不住上前贫了一句。

　　“公子，王爷都已经在书房看了几个时辰的书了，说不定正饿着就等公子送去呢。”

　　舒忆脸一热，本来她就说要在厨房等他做完尝尝的，可他怕自己是第一次弄说不定惨不忍睹，那么丢脸的事怎么好让她看见呢，这才将她赶了出去。其实送送点心也没什么嘛，她借他厨房，他用这还礼不也正常。

　　某人自我安慰了一番，轻咳了一声，指着方才说话的小厮。“你，你把东西装好了。”

　　***

　　雪洋洋洒洒从早上一直下到现在，入眼处皆是茫茫一片，亭台楼阁，红梅枯木，此刻都不过只是匆匆一瞥，下一秒视线又被白色浸淫。雪漫长廊，舒忆穿着一身极不相称的红色小袄，晃晃悠悠地走着，身后那一排一深一浅的脚印不一会儿便被大雪覆盖，看不见了踪影。

　　他微微侧着脑袋，有些纳闷地看着那个目不斜视，专心致志替他撑伞的小厮。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熟悉。“哎哎，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呀。”

　　那小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公子有次来，弄湿了下摆，那次也是小奴在旁边伺候着的。”

　　“哦，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奴叫灵儿。”那小厮一笑，一双大眼睛顿时水灵灵的，甚是机灵。

　　舒忆点点头，眼神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游离向外。“那，那阿倾平日里除了看书还喜欢做什么？嗯……那吃的东西呢，有没有很挑食？不过，她看起来也不像挑食的。”他自顾自地说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地问道，“哎哎，她有没有生过气？阿倾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脾气挺好的。”他想起她每次想让她做什么时，她好像总是问也不问就答应了，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那叫灵儿的小厮听着他一刻不停的话语，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公子，您要是想知道，得亲自去问王爷了。”

　　“怎么的？”

　　“王爷素来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着，平日里也只带着顾侍卫，要不是公子最近经常来，小奴们可能一个月都不一定见得着一次呢。”

　　舒忆点点头，倒是没多少意外。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有人跟着，总有些束手束脚的，想溜出去还得动不少脑筋，多累人呀。

　　***

　　雪下得很大，漫天铺地地下。偶尔一阵风过，冷得他不住紧了紧衣襟。他敲了敲门，里头没什么动静，想了想便自顾自地推门进去。灵儿不许进书房，便独自先下去了。

　　角落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屋内温暖如春，瞬间就将他身遭带进来的寒气散得一干二净。窗门下的那张睡塌上，女人侧卧着，左手撑着脸颊，右手随意的荡在塌外，手里还拿着一本摇摇欲坠的书卷，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身上盖了一张白色貂皮毛毯。

　　他将食盒放在的桌案上，轻声走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恍惚，他们不是在繁华帝都，而是身处某片避世的竹林里，空气里散着淡淡的清香，四周无人，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蹲在她身前，视线无意识地描绘着她清秀的淡眉，长密的羽睫，白皙的双颊，最后落到她微微抿着的嘴唇。她的唇很薄，一抿便是一条线。他看着那微红的唇色，不觉想起了他带来的点心，几乎相同的色泽，只是这一边不知尝起来又是什么味道？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脸凑过去，一顿一顿的，缓缓向前。微张的嘴唇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他轻轻地啃了一下，那味道湿湿软软的，还带着一股清淡的甜味，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下意识地想要更多。

　　正欲行动，只听扑通一声，书掉落的声音让他双肩一颤回过神来。两人靠得很近，她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他诧异地瞪大了双眼，猛地拉开距离，一个不慎，竟跌坐在了地上。脸上瞬间染上红晕，炙热的温度传遍全身，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他，他这算是轻薄了个女人？！完了完了，他一定是中邪了。

　　舒忆慌慌忙忙地爬起身来，逃也似地出了门，连榻上那人双颊泛红，羽睫轻颤都没有注意到。

　　门被重重关上，萧茹倾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指尖轻轻抚过下唇浅浅的牙印，嘴角微微勾起，黑夜般的双眸晕染着暖人的笑意。

　　看来，她不用再等了。

　　***

　　舒三公子闹了个大红脸，在极度震惊下，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慌慌张张回了舒府，一直到晚膳，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舒大人和舒正君不解地对看了一眼。舒正君想起他及笄前的异样，心里到底不放心，晚饭后在房里走了两圈，还是去了舒忆的卧房。

　　“你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了？”

　　舒三公子小脸通通红，小小地扭捏了一下下，耐不住老爹一直问，于是佯装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句。舒正君风韵犹存的脸上难得地飘起两朵小红云，他这个儿子生的真是……

　　“咳，你先睡吧。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些书来。”

　　“……哦。”舒三公子有些郁闷，这跟书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喜欢看书咯。不过，第二天他就连郁闷的时间都没有了，一边翻着册子，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脸红得能滴血。

　　舒正君的意思是，你人也亲了，日后也要嫁的，那不如就早点通人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