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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目击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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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外面下着暴雨,世界末日般的暴雨。像这种没有雷电的雨总会持续很长时间,就算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也不奇怪。
这么长的时间,几乎占据了像戚少商这样难得可以真正放松休息的人全部的假期。但是戚少商看起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郁闷,相反的,他脸上正洋溢着足以驱散外面恶劣天气的阳光笑容。此时他正趴在操作台旁看着顾惜朝热火朝天的摆弄着各种食材,且不管那道叫做“杜鹃醉鱼”的菜做成后是否真的美味,至少过程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就在当天早些时候,戚少商独立完成了一次非常彻底的大扫除,因为他在飞镖比赛中输给了他的对手——顾惜朝,所以愿赌服输的他要无条件的充当一次任劳任怨的仆人。看在顾惜朝亲手帮他把围裙穿好的份上,他没有发表太多的不满,只是在心底暗暗许愿一定要让顾惜朝在他面前也穿一次围裙,咳咳,最好是只穿围裙。
不知哪位神仙的工作效率这么高——作为奖励,顾惜朝慷慨地表示愿意负责他们的午餐,于是戚少商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因为围裙下面还有一身家居服。
“去帮我从冰箱里拿些冰糖。”顾惜朝吩咐那个盯着他看,看到双眼发直的人。
戚少商没有立刻去取冰糖,而是伸手捧起顾惜朝的脸,准确的吻上那片柔软的嘴唇,顾惜朝腾不出手来阻止,只得任他尽兴了一把。
一脱离掌控,顾惜朝立即抱怨道:“你有什么毛病?让你去冰箱里拿冰糖,不是从我嘴里拿!”
戚少商笑着走向冰箱,回道:“冰箱那么冷,我得先热身一下!”
顾惜朝不自觉的撇撇嘴,“纯属狡辩!”
戚少商把冰糖递过去,顺便又吻了他一下,这次只是简单而美好的轻轻碰触,“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顾惜朝虽然耳朵尖红红的,嘴上却回击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可真够肉麻的!”
戚少商夸张的眨眨眼睛,一深一浅的酒窝溢满主人愉悦的好心情,“我这叫有情调~!”
顾惜朝哼了一声,“算了吧,你再这样,我家里的空调可以省了。”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中,“杜鹃醉鱼”出锅了。
“尝尝看。”顾惜朝期待的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夹了一块鱼入口,立即被充斥在唇齿间的鲜嫩爽滑所折服,不得不说,顾惜朝的厨艺跟他的外表一样出类拔萃!
吃过午餐,顾惜朝开始不停的在客厅和厨房间往返,从冰箱和橱柜里翻出一大堆零食和啤酒,铺了满满一茶几。
因为吃太多,至今还倒在沙发里打饱嗝的戚少商长手一伸,把眼前忙碌的人拉进自己怀里,“惜朝,够了,我们只是看场篮球比赛,你用不着把整个厨房都搬进来。”【请忽略NBA的直播时间】
顾惜朝用手肘将自己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微侧着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咱们再赌一次,要是你支持的队伍赢了,我给你当一天仆人!”
戚少商转着眼珠想了想,决定成交,顾惜朝掀了掀眉毛,接受挑战。
比赛进行的异常激烈,场外亦然——两个仿佛回到学龄前儿童的大男人为主持人一句明显掺杂个人倾向的评语而扭打成一团,两人都没用格斗技巧,只是单纯的靠体力较量,很快顾惜朝就发现这对他来说非常不明智,因为戚少商简直就是怪物级别的!
就在戚少商把顾惜朝按在沙发里动弹不得,准备以一个热吻作为战利品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一段旋律高亢而诡异的女高音。【请参考第五元素】
破坏气氛的女高音其实是顾惜朝为戚少商选的来电铃声,戚少商捏着顾惜朝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招来顾惜朝一个大白眼。
女高音还在持续飙高,顾惜朝眼神示意:还不接?
戚少商埋首在顾惜朝的肩窝,深呼吸了两次,抬头在那诱人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才不情愿的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局里打来的,通知戚少商马上回警局处理一起性质十分特殊的案件。
顾惜朝指了指自己,以口型询问:我呢?
戚少商挂断电话才回答他:“性侵案,受害的女孩儿才十六岁,局里已经请其他分局的女法医给受害者验伤。你可以在家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顾惜朝不满的瞪着他,“是你把我借调过去的,现在想过河拆桥?”
戚少商其实也没指望顾惜朝能乖乖呆在家里,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给你十分钟换衣服。”
顾惜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整套的浅灰色家居服,只得低声抱怨着回卧室换衣服,这都怪戚少商一大早就跑来,差点把他堵在被窝里,之后又一直寸步不离的缠着他,哦对了,还有那见鬼的破天气简直跟某人串通一气!
戚顾二人赶到市局的时候刚好下午五点,雨已经停了,两人分别去找接待受害人的警员和负责活体取证的女法医了解情况。
负责接待的警员脸上还带着深刻的愤怒,向戚少商陈述案情的时候双手紧紧握拳,“受害人叫姚菲菲,十六岁,高中二年级,今天下午去补习班上课的途中被人骗上一辆面包车,之后遭到殴打和性侵犯。”
戚少商皱着眉问:“一共有几个犯人?”
“三个,都带着面具。”
三个带着面具的□□犯——这让戚少商迅速联想到几年前的一个悬案,当时连云市及周边连续出现多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杀人案,三名犯人不仅作案手段凶残,更变态的把受害人被虐待的过程录下来寄给受害人的家属。从录像上可以看到三名带着面具的犯人,他们大胆而谨慎,虽然警方在其中一个受害人的身上提取到了两名罪犯的DNA,却苦于找不到可提供对比的嫌疑人,直到现在他们依然逍遥法外。让戚少商疑惑的是,如果这起案子真的代表他们卷土重来,那么以他们以往的行事作风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呢?
那警员又接着说:“姚菲菲被骗上车的时候是在学府路附近,她上车后很快就失去知觉了,无法确定车的行驶方向,后面的记忆都很模糊,等她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市医院后面的小胡同里。”
市医院?犯人为什么要放走她,还把她送到医院附近?戚少商愈发觉得事有蹊跷,如果女孩是被人骗上车的,说明她应该至少见过其中一个犯人的长相,这样的话就更没有理由放走她了。“她有没有说犯人是怎么骗她上车的?她肯定犯人有三个吗?她有没有记得那三个人的特点?或者车的型号、车牌号?”
那警员露出抱歉的表情,“我也想多问一些详细情况,可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了,我怕再问下去她会彻底崩溃的。”
戚少商没有表示不满,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让那个可怜的女孩再次回忆起不堪的经历,但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因为职责所在。
警员又告诉戚少商,小女孩没有父母,和唯一的亲人奶奶相依为命,女孩儿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报警,但是她一直坚持不要通知她家里,因为她怕奶奶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戚少商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他给自己少许时间整理好思路,然后决定先去见见受害人姚菲菲。
病房内,那个女孩确实吓坏了,整个人缩在床脚,戚少商的出现让她紧张得全身发颤,带着哭腔嘶喊道:“别过来!”
一旁的女警员马上过去想安抚她,也被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
戚少商阻止了女警员试图再去接近女孩的行为,他看着女孩满脸青紫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本能的从心底窜起一股怒火,暗中发誓一定要将那些没有人性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戚少商和女警员不停的出言安慰,小女孩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但是依然抗拒其他人的接近,最后戚少商不得不暂时退出了房间。
门外,顾惜朝正靠墙站着,看脸色就知道他已经对案情有所了解。
戚少商伸手按了按顾惜朝的肩膀,帮他舒缓紧绷的情绪,“不管怎么样,她活下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惜朝看着他,微弱的勾了一下嘴角,“是的,会好起来的。法医在受害人身上提取到了精|液和不属于受害人的毛发,已经送去法证那边检验。”
戚少商应了一声,上前搂住他的肩膀,边走边说:“回我办公室,有些东西给你看看。”
顾惜朝横了他一眼,把搭在肩膀上的手拍掉,对方无奈的耸耸肩。
回到办公室,戚少商立刻把几年前的奸|杀案资料整理出来,仔细的向顾惜朝讲解:“第一起案件发生在2008年5月,受害人失踪两天后被发现,尸体被遗弃在垃圾场,下半身赤|裸,生前曾遭到□□和性侵,几天后受害人家属收到了犯人寄去的录像,显然这些罪犯对受害人曾经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受害人家属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第二起发生在同年6月,情况和第一起相同;第三起也发生在6月,与第二起间隔了八天,犯案手法相同;第四起间隔更短,只有三天,犯案手法相同。四名受害人没有交集,共同点有三个:第一长发,第二未成年,第三单亲家庭。根据录像显示,共有三名犯人,外形判断均为成年男性,中等身材,三人都戴着面具,拍摄地点无法确定,应该是类似地下室的密闭空间。录像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法医和法证在最后一名受害人的身上提取到两种不属于受害人的DNA,但是一直没有锁定嫌疑人,无法进行对比。虽然姚菲菲说见到过三个戴面具的人,不过现在还不能证实这起案子属于连环案件,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有心理准备,我怕其他人会先入为主,所以暂时不告诉他们。”
顾惜朝点点头,分析道:“08年的四起案件犯案手法相同,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完全符合连环作案的特征。不过,之前的案子中并没有生还者,而且姚菲菲不是自己逃脱的,不管这是不是罪犯所为,也不知道他或他们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放她一条生路,还把她送到医院附近,这些都是疑点。”
戚少商做了个手势,表示同意他的看法,“所以,我们要尽快从姚菲菲口中了解更多细节。但是,我担心她现在的状况很难录取口供。还有她坚持不让我们通知她的家人,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顾惜朝疑惑的问:“为什么不让通知她的家人?”
戚少商叹了口气,“姚菲菲唯一的亲人就是奶奶,她怕老人家心脏不好,受不了打击。”
顾惜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想,让我和她谈谈。”
戚顾二人去见姚菲菲的时候,她已经稳定了很多,顾惜朝用自己专用的□□熊马克杯给她冲调了一杯热可可。
顾惜朝把马克杯放到姚菲菲面前,女孩儿稍微瑟缩了一下,他立刻把手撤回去,温和的说:“趁热喝。”
女孩儿用指尖碰了碰杯子,然后小心的捧到面前喝了一小口,戚顾二人见状都暗自松了口气。
顾惜朝试探着问:“你想好怎么跟你奶奶说了吗?”
女孩儿的五官扭曲起来,痛苦的看着顾惜朝,颤巍巍的说:“我不能告诉她,不能让她见到我这个样子!”
顾惜朝耐心的引导,“我帮你给奶奶打个电话……嘘,别怕,我不会告诉她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跟她说,就说你要去同学家过夜,我旁边这两位警察哥哥和姐姐可以帮你。”
女孩儿瞪大泪汪汪的眼睛,“你,你要我对奶奶说谎?”
顾惜朝摇摇头,“不,你不一定需要说谎,如果你想告诉她实话,我们也可以帮你,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会帮你。”
这些句话让姚菲菲缓和了很多,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大滴的泪水落在苍白的病号服上,“我不想骗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惜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轻轻的坐到床边,见对方没有过度反应,于是缓缓的开口:“想听听我的经验吗?”
姚菲菲几不可闻的回答了一个字:“……想。”
顾惜朝抬眼看着戚少商,后者立刻会意,准备带着一旁的女警员一起退出房间,当他离开前最后一次望向顾惜朝的时候却发现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中竟然满是挽留。他的心猛地一紧,仿佛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对他大喊:留下来!他需要你!
于是戚少商留下来了,他隐约猜到顾惜朝会说什么,那些话绝对不只是说给姚菲菲听的……
听了顾惜朝的话,姚菲菲最终决定把真相告诉奶奶,老人家大受刺激,在戚少商反复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孙女并尽快将罪犯绳之以法后才平复了一些。戚少商又安排了阮明正去姚菲菲家里,一方面照顾老人,一方面防止老人见到罪犯寄过去的录像,虽然还没有确定这起案子属于连环案,做好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确定奶奶得到了警方的照顾,姚菲菲哽咽着道出那段惨痛的经历:
当天下午,姚菲菲照例一个人前往补习班上课,她的确见过其中一个罪犯没戴面具的样子,但是那人化着小丑妆,所以依然无法确定他的真实长相。打扮成小丑的男人谎称有个小魔术需要帮忙,在她被骗上车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的事都模模糊糊的,她隐约记得被带到一个小房间,房间没有窗户,光线很暗,有股浓重的发霉味,在那里她见到另外两名罪犯。当那些罪犯对她施暴的时候,她没敢反抗,不只因为她吓坏了,还因为她怕那些人会弄死她,她怕死,她怕在她死后没人可以继续照顾奶奶。处于炼狱中的那段时间,她虽然很惊慌,但是也留意到除了那个小丑以外的另两名罪犯,其中有一个人的眼球颜色特别浅。
听到这里,顾惜朝提出了疑问:“那个扮小丑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戴面具的?”
姚菲菲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确定,我想是在那个小房间里。”
顾惜朝又问:“那他换衣服了吗?”
姚菲菲再次紧张起来,声音开始发颤:“我,我不记得了。”
顾惜朝不敢再继续刺激她,他扭头看了看戚少商,用眼神征求意见。
戚少商觉得了解的差不多了,而且姚菲菲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到了极限,于是他吩咐女警员照顾好受害人,然后带着顾惜朝离开了病房。
一离开病房,戚少商和顾惜朝异口同声的说:“不对劲!”
☆ ☆ ☆
从受害人的病房离开后,戚少商和顾惜朝异口同声的说:“不对劲!”
两人互看了一眼,戚少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惜朝摆摆手:“不,你先说,我需要更多地了解08年连环案中的一些细节,我想知道之前连环奸|杀案的罪犯中有没有人眼球颜色特别浅。”
戚少商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回答:“我可以确定,没有。我们先排除外籍人士,有什么疾病会导致眼球颜色变化吗?”
“人的眼睛其实只有一种颜色,之所以看起来有深有浅是因为每个人虹膜中含有的黑色素数量不同,含有的黑色素越多虹膜的颜色就越深。的确有疾病会造成虹膜颜色变浅,比如白化病,白化病人体内缺乏络氨酸酶,无法转化成黑色素,就会导致患者毛发、肤色以及虹膜的颜色变浅。白化病属于隐性家族遗传疾病,其中有一种以眼部变化为主的类型,叫眼白化病,患者毛发和肤色变化不明显,之前的连环案中没有虹膜颜色浅的罪犯,有一种可能是罪犯当时佩戴了有色瞳片,但是DNA是不能伪装的,无论是携带者还是患病者都会被检查出来。你再想想,当时法证的报告中有没有提到过?”
戚少商再次肯定的回答:“没有,我确定没有。当时法医和法证在最后一名受害人身上只提取到两名罪犯的DNA,所以不排除那个患有白化病的罪犯特别小心的避免留下这类证据。我明天让科技组重新检查之前的录像,看看是不是有人戴了有色瞳片。我刚才想说的是,我觉得姚菲菲的话有不合理的地方,她一方面强调自己的意识是模糊的,一方面却能不断的说出当时细微的心理感受,另外像是房间没有窗户、霉味、罪犯眼珠的颜色这些细节也都注意到了,却不记得那个小丑是否换过衣服,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顾惜朝点点头,“我也有同感。我在跟她谈话的时候,给了她很强的心理暗示,使她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案件的目击证人,而不是单纯的受害者,这样有助于她减轻痛苦,完整的回忆起发生过的事情。但她表现出来的正如你所说,说了很多与逻辑不符的话……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主观感受,姚菲菲的反常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创伤后应激反应……至于姚菲菲会留意那个眼球颜色浅的人,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对姚菲菲做过什么,使她印象特别深?另外我还想知道,08年的案件中,罪犯囚禁每个受害人多长时间?”
“从受害人失踪到发现尸体,不超过48小时。”戚少商本来想围绕 “创伤后应激反应”进行一些讨论,可是考虑到顾惜朝的特殊经历,加上前不久又受过刺激【助理张乱法被杀】,他决定换个时间向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息红泪征求意见。
“录像什么时间送到受害人家里?”顾惜朝继续问。
“尸体发现后,三到五天不等,收件人写的都是受害人家属的姓名,寄件人的姓名、电话、地址都是假的,笔迹鉴定专家认为执笔的人刻意隐藏了他原本的字体。”
“所有弃尸地点都在垃圾场吗?”
“对,那是罪犯对受害人最后的冒犯,可见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悔意。”
“……那他们为什么会停止犯案?”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当时认为前三名受害人都是‘替代品’,最后一名受害人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所以重点围绕最后一名受害人进行了调查,结果没有收获。”
“你的调查方向没错,如果是我也会那么想……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姚菲菲的案子即使不属于08年的连环案,也与它有某种关联。”
戚少商随口应了一声。这时他们俩已经走到停车场,两人坐进车子,戚少商故意岔开话题,笑得一脸暧昧的问:“回你家还是我家?”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顾惜朝还没去过戚少商的家。
顾惜朝没接茬,注意力仍集中在案子上,他继续分析:“还有一点不符合常理,不管是不是连环案,既然罪犯有那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放走受害人?还把她送到医院的后门?”
戚少商感觉无趣的耸耸肩,“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姚菲菲案件的性质。我想,还是等科技组重新检查录像以后再决定调查方向,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核实清楚姚菲菲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转而又露出一个极有魅力的坏笑,“我说,我送你回家,你能借半张床给我吗?”
顾惜朝挑着眉轻哼了一声,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戚顾二人再见面已经是在第二天……哦不,零点已过,应该说是当天上午九点。市局重案A组的办公室内,除了负责照顾姚菲菲奶奶的阮明正,其他组员都到齐了,戚少商正在做案情简报。
戚少商将案件经过复述一遍,并强调了几个重点,也说了昨晚他和顾惜朝的初步结论,不过没有提到08年的连环案,理由跟之前一样,其他人听后也认为姚菲菲的言行确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顾惜朝皱着眉看了戚少商一眼,意思是“这样的惯性思维很容易走上误区”,戚少商明白这意味着顾惜朝可能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回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顾惜朝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提问:“大家认为罪犯选定受害人有什么标准?是随机作案,还是事先做过调查?”
第一个接话的人是经验丰富的勾青峰,顾惜朝的两句话就使他想到了多年前的悬案,“……难道,这个案子跟几年前的连环案是同一伙儿人干的?”
顾惜朝又看了戚少商一眼,对方点头示意,他才继续说:“表面看,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连环案的可能性。法证那边还没有证实姚菲菲身上的精|液和毛发是否与之前的案子相符。不过,这里至少还有两个疑点值得注意:第一,08年连环案中的罪犯行事非常高调,同时也非常谨慎,他们唯一一次留下的证据是在最后一名受害人身上找到的,之后便销声匿迹,说明极有可能他们当时已经达到目的,并决定不再犯案,当然也可能正是因为留下了证据才不得不收手,但是我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因为案件调查过程是不会公开的,而罪犯未必知道自己留下了证据。不管怎样,如果他们时隔几年以后再重操旧业,应该不会冒险留下活口。第二,一般来说连环案的罪犯在犯案过程中会逐渐上瘾,就像吸毒一样,他们的瘾头会越来越大,犯案手法也会随之加重,因此很难停下来,如果是多人同谋,更是难上加难,那么08年的三名罪犯究竟为什么会停手?除了前面提到的两种可能以外,是不是还有其它可能性?既然当年他们已经停手,又为什么会重新开始?”
戚少商简直要跳起来为顾惜朝使劲鼓掌,他的这番看似前后矛盾的论述,恰恰从逻辑上为姚菲菲案件的两种可能性找到了调查的突破口。
有了突破口,戚少商便开始向组员们布置任务:勾青峰和孟有威负责到学府路附近调查案发当天是否有打扮成小丑的男人或其他可疑人士出没;他自己和穆鸠平负责去姚菲菲所在的学校了解她的人际情况;顾惜朝去姚菲菲家里和阮明正汇合,一方面在她家里找线索,一方面可以和周围邻居聊一聊。
顾惜朝对戚少商的安排很满意,那说明戚少商并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假公济私”,毕竟顾惜朝是他们几个人当中心思最细腻的,最适合进行“暗中”调查。
一整天下来,当所有人返回警局时,或多或少都有所收获,尤其是戚少商那一组,进行的非常顺利,他甚至用等待其他人的间隙给息红泪打了个电话。息红泪认为“创伤后应激反应”的确可能造成局部失忆的现象,所以并不表示姚菲菲的反常行为是可疑的。
正题说完后,息红泪关心了一下顾惜朝的近况,戚少商如实回答了,包括那段对姚菲菲说的话,息红泪听后沉默了很久,直到对方因为担心而催促起来,才说:“小顾一直是我最特别的病人,也是我认识的人中精神力量第二强大的人,第一是你。”
“谢谢。”
“同时,他也是敏感的,善于自我催眠的,现在他肯把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出来,可以说是很大的进步,甚至比他能识别你的脸更进步。这个时候你要特别小心,引导他继续放下心防,千万不能让他受打击,否则他会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而且永远不会再出来了。”息红泪的说法可能夸张了些,但是这样才能更好的起到警示的作用。
戚少商自然是充满自信的拍着胸脯作保证。
没过多久,其他组员们陆续回到警局,大家聚在一起把当天的调查情况进行汇总:
勾青峰和孟有威从几名学府路上的商家口中了解到,案发当天的确有一辆白色长安之星停在路边,一名小丑打扮的男人时不时会为路过的小孩子表演魔术,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姚菲菲的出现,也没人注意到她是如何被骗上车并掳走的,而且那个男人没有人认得出来,以前也从没见过;
戚少商和穆鸠平了解到的是,姚菲菲的老师们都认为她是个勤学懂事的学生,在同学中的人缘也还算好,没有不良嗜好,成绩优秀,总体来说是个平凡的好学生;
最后轮到顾惜朝发言,他却现出走神的状态,戚少商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环视了一周,然后把他的所见所闻详细描述出来。
其实顾惜朝并不是走神,他只是在把“平凡的好学生”跟他在姚菲菲家里见到情景匹配到一起,结果发现它们是不兼容的。其他人的话都可以用总结的方式概括出来,但顾惜朝的话必须原原本本的呈现,因为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明白里面隐藏的关键……
☆ ☆ ☆
早上讨论案情的时候,顾惜朝曾问过一个问题——罪犯选择受害人的标准是什么?
当时没有人给出正面回答,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去姚菲菲家里家访,试图找到姚菲菲的独特之处,或者她与08年受害人更多的相同点。
姚菲菲的家住在一个有着十年以上历史的小区,面积不大但格局合理的两室住宅,她和奶奶分别住在各自专属的房间里。
开门的是阮明正,她一脸不悦的看着顾惜朝,似乎正被什么事情惹得心烦。
“怎么?”在姚菲菲的奶奶执意要亲自去厨房沏茶的时候,顾惜朝问阮明正。
“戚头儿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多了解一下姚菲菲的家庭背景,可是不管我怎么问,那个老太太一直绕圈子,就是不肯跟我说重点!”阮明正尽量压低音量表示自己的不满。
顾惜朝这才真正明白戚少商派他来的原因,嗯哼,算某人懂得什么叫“合理利用资源”。
在顾惜朝眼中,姚菲菲的奶奶没有想象中年纪大,具体相貌不祥【顾惜朝的面部识别障碍】,只能看出她头顶和两鬓有少许灰白的头发,面色苍白,眼底有明显的乌青,唇色发紫,说话的时候嘴唇和双手都会不自觉的微微发抖,看得顾惜朝心理很不是滋味。尽管这样,老人很殷勤的接待了顾惜朝,甚至拒绝了阮明正善意的帮忙,颤抖着双手亲自泡了一壶茶,那时顾惜朝已经径自来到姚菲菲的房间。
“警官,我什么时候能把菲菲接回来?”老人问道,眼中带着担忧和恳求。
“我姓顾,是法医,您叫我顾医生就好。姚菲菲现在的状况还不稳定,建议您再等一段时间,等到适合的时候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您去接她。”顾惜朝边解释,边打量房间里的布置和摆设。姚菲菲的房间算不上很整齐,但物品都是干净的,可能是房间的主人不善于摆放,所以显得有点乱。粗略的看过去,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放在书柜最上面的一整排人偶玩具,看上去不像是姚菲菲那个年纪的女孩会喜欢的样式,更像是属于学龄前或者小学生的,而且每个人偶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又被仔细的修补好。
“顾医生,您一定要帮帮我的菲菲,她是个好孩子!”老人的声音俨然已经带着哭腔。
顾惜朝投给她安慰的目光,“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多了解一些姚菲菲的情况,比如最近有没有人表现的对姚菲菲或者您感兴趣?”
老人吃惊的瞪起眼睛,“我?”
顾惜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陌生人突然接近您和姚菲菲,或者认识的人突然表现得比以往要殷勤,不管是对您还是姚菲菲。”
老人陷入思考中,过了一会儿才摇着头回答:“没有,没有那样的人。”
顾惜朝点点头,手指着姚菲菲的书柜问:“我能看看吗?我需要多了解她,才能更好的帮助她。”
老人迟疑起来,“恐怕不行……”
“为什么?”顾惜朝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耐心。
“菲菲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有一次我帮她收拾房间,她发了很大的脾气,那孩子从来不跟我大声说话,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么爱顶嘴,那是唯一的一次。”
“哦,您以前没帮她收拾过东西吗?”
“是很少,后来孩子越来越大了,懂得越来越多,她跟我说,她需要私人空间,她的隐私需要尊重。”老人说着,露出苦涩的笑容,对于比更年期更让人头疼的青春期,总是让家长们倍感无奈。
顾惜朝理解的点点头,“能告诉我,姚菲菲的父母是怎么回事吗?”
老人叹了一口气,“那是很多年前了,差不多有五年了,是车祸……”
“我很遗憾。后来,姚菲菲一直跟着您一起生活吗?”
“是啊,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一起,儿子和媳妇没了,就只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顾惜朝体贴地递过去一张纸巾,“姚菲菲有男朋友吗?”
“什么?”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惜朝语气温和的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老人慌忙摆手道:“不不不,菲菲很乖,绝对不会早恋!”
“您怎么能肯定呢?”
“我了解我的孙女!”老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从与顾惜朝见面以来,第一次表现出激动的情绪,“你再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落下这样的狠话,看样子谈话很难进行下去了,在一旁观察的阮明正刚准备幸灾乐祸,就在这时事情又有了转机。
☆ ☆ ☆
所谓转机,是顾惜朝赶在老人“不客气”以前,及时转换了话题,他指着书柜上的人偶玩具问:“这些娃娃是姚菲菲小时候的吗?”
老人顺着顾惜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就好像扫到地毯下面的垃圾被人发现了一样,尴尬的同时又有点恼羞成怒,可是那些人偶玩具明明就摆在那里,丝毫没有要隐藏的意思。老人纠结了一会儿才回答:“是的,都是菲菲小时候,她爸爸妈妈送给她的,所以一直留着。那孩子口头上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她想他们……”说着说着,老人的眼圈又红了。
顾惜朝从书柜上取下其中一个玩具,那是一个手臂被掰断又重新黏合上的人偶,“它很漂亮,可惜被弄坏了。”
老人的古怪表情再次出现,双手不停的揉搓,连呼吸的也变得急促起来。
顾惜朝继续说:“姚菲菲小时候被虐待过吗?别激动,我指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邻居,亲戚,或者幼稚园的老师。”
老人使劲的摆手,“没有!我们家菲菲小时候过得很幸福!她爸妈往生以后,我也没亏待过她,她一直过得很好!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她绝对没有被任何人虐待过!”
顾惜朝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很多,几乎是在肯定地说:“那么,她虐待过别人,或者小动物?”
老人被彻底激怒了,挥舞着双手,被阮明正眼明手快的拉住,才没有扑到顾惜朝身上厮打,嘴上狠狠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菲菲是好孩子!好孩子!”
顾惜朝反而更怀疑了,“这些娃娃都被弄坏了,是怎么回事?”
“是我摔的,我摔坏的!”老人直直的盯着顾惜朝,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所说的话变成事实,但那只会让顾惜朝明白,她在说谎。【当一个人说谎的时候才会目不转睛的直视,因为他在观察自己所说的谎言是否有效。】
老人为什么要说谎?难道姚菲菲真的有过被虐的经历,还是她有虐待狂倾向?顾惜朝因为这个发现而感觉讶异,如果上述推论有一个成立,那会不会就是本案罪犯选择受害人的标准,甚至08年的连环案也是一样的!
顾惜朝感到自己正在触碰整个案件的关键点,他更加谨慎地说:“很抱歉。但是,我没有要冒犯您和您的孙女,我只是想帮她。她很关心您,在医院里,明明自己已经受了很多伤,还在担心您的身体,她绝对是个孝顺的好女孩……”他停顿了片刻,把自己因为在孤儿院长大而羡慕那对祖孙的情绪压制下来,又继续说:“我知道,您也很疼爱她,既然您那么了解她,就请您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那样才能帮到她,否则只会更伤害她。”
“伤害”两个字让老人打了个哆嗦,实在看不下去的阮明正把她扶到旁边的床上坐下,她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把头抬起,向后仰着,直到眼泪被控制住后才开口:“那一年,菲菲11岁,刚过完生日。放学回来后,她直接回了房间,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躲在棉被里直发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什么都不肯说,我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没有受伤,身体也很健康。后来,我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过分思念过世的父母,加上学业压力大,所以才有反常的举动。医生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跟她聊天也有了反应,医生开的药也按时吃,除了……除了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故意……弄坏那些娃娃,她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再后来,她似乎完全好了,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顾惜朝感到自己的嗓子有点发紧,“……那些娃娃为什么不收起来?或者干脆扔掉?”
老人摇了摇头,“怎么没收?可是每次她都会再翻出来!扔是不能扔的,那些毕竟是她父母送给她的,就连我也舍不得。”
这次轮到顾惜朝沉默了,他默默地把手中的人偶放回原位,又顺便仔细查看了那个书柜,发现上面摆放的都是与课程相关的书籍,完全没有课外读物。与书柜组合在一起的书桌上还放着一些课本和作业本,封面都是最朴素的,并不像一般花季少女用的那么花哨。
老人失魂落魄的望着顾惜朝,“顾医生,那些娃娃,跟菲菲这次被……有关系吗?”
顾惜朝没有说出自己并不能完全肯定的想法,只是安慰道:“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
☆ ☆ ☆
顾惜朝详细的把自己在姚菲菲家中的经历描述出来,甚至连姚菲菲奶奶所说的话都一字不差,充分发挥了他超强记忆的特技。他所说的情况让在座的其他人都感到很惊讶,因为之前他们从未考虑过姚菲菲属于“特殊族群”。
戚少商当下便决定重新调查08年的四名受害人是否有过相似经历,或者其他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些精神类疾病很容易被受害人的家属当成“家丑”,刻意或不经意地隐藏起来,在当时的调查中也确实没人会想到这种可能性。
重开档案对警方来说已经很繁琐,对受害人家属来说更是灾难,谁也不愿意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再撕开来。但是调查必须展开,否则真相永远不会水落石出。
另一方面,科技组重验录像的结果是,08年的罪犯中确实有一个人带着有色瞳片,这个结果让重案A组的成员们信心倍增。可是,法证报告显示从姚菲菲身体上取得的精|液和毛发,DNA图谱与08年的记录并不相符。一星期后,针对08年案件中四名受害人的调查结果也同样让所有人产生了困惑——当年的四名受害人完全没有精神方面的病史。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任何视频录像被寄到姚菲菲的家中。
从现有的调查情况来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究竟是连环案件,还是是独立案件,或者是模仿作案,任何可能性都存在着,每一种都缺乏确凿的证据。
此时,顾惜朝正窝在自家的沙发里,喝着热牛奶,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思索案情。
戚少商把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往顾惜朝的颈间挤了挤,用鼻尖蹭了蹭那片细腻的皮肤,故意用带着睡意的腔调说:“惜朝,你身上真好闻。”
顾惜朝怕痒,用手肘撞了撞那个人前非常“大侠”,私底下却很“土匪”的高级警官,结果是整个人都被包裹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戚少商用温柔和强势固定住在自己怀里乱扑腾的某法医,“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肉麻!”顾惜朝咬牙抗议。
“可你喜欢!”戚少商开始发挥“土匪”的“无赖”。
“谁说的?”顾惜朝立即反驳。
戚少商露出自信的表情,“我说的!你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
顾惜朝无奈的翻个白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土匪吧?”
戚少商很不屑地说:“哪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土匪?大侠还差不多,不过肯定不是那种榆木脑袋的,应该同时兼具郭靖的情深意重,还有陆小凤的风流洒脱。”
顾惜朝忍不住笑起来,“喂,你确定情深意重和风流洒脱可以并存吗?”
从戚少商的角度看过去,顾惜朝的笑容就像个坠入凡间的天使【想起某坑里的死神顾了,填完这个就去填那个^ ^b】,他吞下莫名而来的口水,继续用大头和嘴唇骚扰顾惜朝的颈子,本以为这样可以缓解由内而外升腾的热气,但显然他用错了方法。
咳咳,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某些话可以坦白说——每个正常男人都是sex控。哦,这不等于顾惜朝不是正常男人,他只是比正常男人懂得节制。现在,戚少商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两个又情投意合,某些事也该顺理成章的进行才对。
不过【戚:该死的不过!】前提是,顾法医那颗聪明又漂亮的脑袋里没有完全被目前的案子占据着,可惜现在就连白内障病人也看得出来,前提是不成立的。
顾惜朝没有用力挣扎,而是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戚少商,看得对方仿佛正在爱琴海边享受日光浴的时候突然被丢进了北冰洋。好吧,别人可以当顾惜朝是在装傻,但戚少商坚持认为他其实是在“撒娇”,是在“求饶”,至少这种理解可以轻微的缓解一下应该见鬼去的“欲求不满”。
再次被请出卧室的戚少商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脸悲愤,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对月发誓:如果案子破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跟顾惜朝圆房!
估计还是之前那个办事效率很高的神仙在庇佑着戚少商——姚菲菲的案子在隔天发生了比偶像剧还离奇的转折性变化,但又完全在合理的范围之中。
戚少商一直安排警力在学府路附近暗中调查,希望能找到当日案发时的目击证人,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发现了一个扮作小丑的男人开着一辆白色长安之星出现在那里。
小丑被带回警局,卸妆后的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身份证上显示的年龄才十九岁,他甚至算不上是个男人,还只是个大男孩而已。还有,他的眼睛颜色很正常。
大男孩名叫李超,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复读,偶尔打些零工赚钱,没有前科,没有不良嗜好。面对警方的严厉质问,李超吓得惊慌失措,立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承认因为看到姚菲菲在弯腰上车时露出的底裤而一时“性”起,在车上打晕了姚菲菲,后来带她到自己家的地窖里,对她实施了非常粗暴的性行为。事后,他害怕闹出人命,所以把姚菲菲送到了医院附近。之后他在家里躲了几天,见没什么动静,就想回案发现场看看,他强调自己之所以回去是担心姚菲菲会死,想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可以回去上课,他不想闹出人命。但深谙犯罪心理的戚少商认为,不排除李超是想回到案发现场重新体验犯罪过程,并从中得到享受。
李超在供述的过程中坚称没有同党,没有合谋,也没有受到任何过往案例的影响。另外,他今年十九岁,五年前才十五岁,完全不符合08年案件中罪犯的特征。
顾惜朝从李超身上提取了DNA样本,法证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对比,证实他就是对姚菲菲施暴的人。之后的几天,戚少商带着组员对李超进行了深入调查,确定他的口供的确属实。
于是一起暴力性侵案已经浮出真相,同时更大的疑问也出现了,何以姚菲菲的供词与现实差距那么大?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经历描述得与08年的案件几乎一模一样?她与李超并不认识,不存在“包庇”的可能,也没必要“嫁祸”,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起案件与08年的案件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戚少商和顾惜朝同时产生了一种想法——姚菲菲当年的反常行为并不像心理医生所说的,因为父母去世和学业压力,而是她曾经目睹了08年连环案中的某一起!那样血腥暴力的场面足以对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她产生毁灭性的打击!再回到现在的案子,姚菲菲的口供之所以与实际不符,极有可能是因为李超的行为促使姚菲菲勾起了当年的记忆,导致她的思维混乱,产生了错误的印象,这也解释了她当时的口供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戚少商和顾惜朝的推论虽然没有得到姚菲菲的亲口证实,但在逻辑上是绝对说得通的。如果他们的推论是正确的,就意味着姚菲菲的案子是独立的,并不属于08年的连环案,两案之间的关系是当年的目击证人成了现在的受害人,这恐怕是最让人揪心的巧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绝对可以说,“命运”比任何精神病人都不可理喻!
在进一步的解决方案上,戚少商和顾惜朝产生了分歧——戚少商决定请专家为姚菲菲进行催眠,从而获得更多08年案件的线索,而顾惜朝不同意这种做法,因为那等于让姚菲菲再经历一次不堪的回忆,那样做是极其残忍的。
在情感上,戚少商也是支持顾惜朝的,于是他和息红泪详谈了姚菲菲的情况,息红泪并没有立刻下结论,在与姚菲菲见过一次面以后才同意了戚少商的做法。
顾惜朝接受了息红泪的专业意见,并说服姚菲菲接受催眠,但是催眠当天他本人却没有出现。
催眠的结果非常成功,不仅是对姚菲菲本身,对08年案件的调查也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警方从中获知了一个曾经的案发现场,并追查到了当时那个地址的所有人,加上稍早前获知的患有眼白化病的罪犯之一,警方很快就查出了三名嫌犯。多亏这次的案件没有被媒体曝光,那三名嫌犯在被捕的前一刻完全没有防范,面对确凿的人证物证,他们很快就供认了罪行。
三名罪犯的供词证明当时戚少商的调查方向并没有错,只是三名罪犯与最后一名受害人都没有直接关系,也没有情感纠葛和仇恨冲突,那个无辜的女孩仅仅因为长得像其中一名罪犯的前女友,就成为了他们最后的“盛宴”。三名罪犯杀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些受害人跟他们的妻子或女友一样,都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他们把与妻子或女友的矛盾转移到了四名无辜的受害人身上,他们把一切归咎于“单亲家庭”的生长环境,把“单亲家庭”视作可怕的地狱,把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人当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从表面上看,三名罪犯都是具有稳定职业和家庭生活的普通男人,甚至是别人口中的“好男人”,所以的确很难追查到他们身上。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么平凡,又怎么可能连续犯案而不被人察觉呢?最残暴的连环凶手,现实中可能是个最平庸的老实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至于戚少商和顾惜朝之前的推断,基本上是正确的,姚菲菲的确是08年案件的目击者,但是造成她偏激行为和记忆缺失的原因并不是过度的惊吓,而是内疚。她对当时自己丢下受害人而独自逃离,产生了极强的负罪感,认为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事实上那些被虐待的人偶玩家都是她自己的替身,她把它们摆放在显眼的地方是因为,即使记忆已经缺失,潜意识里她还在惩罚自己。息红泪的初步治疗使她开始接受现实,不再继续苛求自己。
送走姚菲菲以后,戚少商没有立即离开。
息红泪不等他开口就说:“你想问,顾惜朝适不适合催眠?”
戚少商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回答:“看起来效果不错,为什么不能试试?”
息红泪却板起面孔,严肃的说:“不,他暂时还不适合。”
本案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