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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赌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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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崩溃,随着来的就是整个社区休闲事业的高速发展。比如,粥棚子、紫竹林、苍兰亭的生意好得不一般,把几个当老板的差点累昏过去。
我自然是要在粥棚子留守的,毕竟也住进庄园一段时间了,好歹也算熟悉粥棚子的运作了。婆婆在客闲的时候是最忙的,好歹是服务业,都这样。
这些天,婆婆很累,虽然她一直咬牙挺着不说,但我和狐狸精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每晚婆婆为了第二天的书稿都要忙到半夜三更的,于是我常送些莲子羹、绿豆羹、汤圆什么的过去给她宵夜。反正,女的嘛,都是把两张脸看得很重的,我也不敢弄高热量的给她,省得到时候万一不小心长点膘还得节食减就辛苦了。
婆婆白天夜里地忙,于是我便开始捡起家里的杂事,什么种菜浇水、养鱼之类的,倒是不亦乐乎。反正,只要别让我站在粥棚子里的讲台上去替她说书,我真是万事都阿弥陀佛的。
于是,婆婆和我渐渐有了默契,倒也家和万事兴。
倒是狐狸精,一个大男人的打怪习惯了,突然静下来闲得没事可做。我跟他也不比得才结婚那些日子有说不完的话,于是他不知道哪里翻出把古典吉他,在家里成天地拨弄。也好,比整天不回家让人省心。我也懒得过问。
这些天棚子里真是热闹,才过了大年,大家的话题也广,从什么春晚、年货到红包、买车、买房子到婆媳关系等等,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们聊不到的。
突然想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都说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那粥棚子不成了鸭棚子啦?
最近连我们这一辈的小年轻也跟阿姨们来听书了,除了之前见到的熟脸,还多了一些早早就打怪的前辈,我都叫不上名儿。各种粥的样式也多起来,什么鲍鱼、熊掌、及时、碧梗的,有的听都没听过。恐怕她们也跟考拉似的,想了些奇奇怪怪自己想出来的名字。
于是我又打电话回去给她们以确认粥的材料。一来二往的,也就好几天过去了。除了忙还是忙。
到年初八这天,粥棚子的客人更多,人都说这个时间是出来最容易逛到财的日子。
就连考拉和桂圆儿都不做生意了,反正只要没人打怪她们的生意就很淡。天天在家里喝咖啡,听考拉说她的心脏平白无故要每天白跳几百次,不划算。
这天粥棚子里下午两点钟开始就坐得满当当的,我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头啊,心里直喊累。不过转眼看看台上口若悬河的婆婆,心里佩服得打紧,于是也不偷懒了,继续周旋在众人周围。
不过今天最显眼的两个客人要数小薇和玫瑰两位阿姨了,都是身怀六甲的美人儿。难得江浙的水土就是好,明明马上就要生了,却如花似玉的人儿。
自然而然的,话题就转到生宝宝身上啦。原本我以为在社区里女的们只能花若干社区币孵蛋。看了小薇和玫瑰两位阿姨我才松了口气,原来,就算人类怎么退化,始终还是保留了这一基本技能。
好比莎翁的话,生还是不生,是一个问题。
幸好不是,能不能生,是一个问题。噻,擦边球。
于是,这一令人惊讶的发现派生出来的是更多的,突然间粥棚子里人声鼎沸,一下子就出来很多阿姨都有经验介绍的。于是婆婆让工作人员把她的桌子拆了,挪到近台前的某一张,便开始仔细听起来。
坐上去的是大家轮流要介绍经验的,如走马观花一般,好不热闹。我不太听得懂她们说什么,反正是些怀孕末期的保养、自然分娩和剖宫产的区别、坐月子的注意事项等。应有尽有。但最后上去的居然是考拉,她的主讲题目是:剖宫产的麻醉和相关注意事项。
这让我对这个老妈刮目相看,我不禁地想,她那张胖胖的脸下面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其他阿姨,到底扮演了多少个角色呢?
这粥棚子,真是个宝地,挖不完。
突然之间,那个平时很斯文、淡定的修齐阿姨在考拉下台后突然走上去说:“大家知道除了玩股票还有什么方法赚快钱么?”
大家都不明所以的猜来猜去,没明白。我也顺势左右看了看,心里算是明白这个修阿姨要玩什么了,但作为小辈我始终是不好接这话头的,不过终于明白为什么修阿姨是个幕后富婆了。
我再看看婆婆,想必她也是知道修阿姨熟于此道的,只是静静坐着。
我想想,既然婆婆并不阻拦她们在棚子里玩赌博,于是我也不好说什么,却又非常八卦地想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不过,赌博,按概率学来说,参与的人越多,结果越可能是平均正态分布,均匀的。
“这样吧,我们赌一赌小薇和玫瑰两位肚子里宝宝的性别,反正她们刚才说了,查B超的时候并没有问及医生这个问题。”修阿姨看看在座各位略动容便更加煽情地鼓励着。
“也好也好,反正我没什么金币,平时也用不上,干脆赌一把算了,大不了没了就算了。”罗娜的妈Aslaura立即站起来响应,并积极地配合了一下修阿姨的活动,立即写了一块牌子。
我虚眼看了一下,原来牌子上写道:“金猪宝宝预测”
内容是:小薇和玫瑰的预产期都在三月,是大好的喜事。为了让大家都有份参与,特设这个新年赌局,各位均可以来下注预测宝宝的性别。赔率如下:玫瑰生男孩或女孩均为1赔1.9;小薇生男孩或女孩均为1赔1.9。
还算公平,两个准妈妈的赔率一样,生男生女也一样。
我正思忖间,考拉起来押了一个让人看了会昏迷的:一共一男一女,俩半男半女。
修阿姨一看,这还了得,什么跟什么啊,这么赌法还了得?于是她立即没收了考拉的赌注考拉也没办法,不过又死性不改,只是坐回去再桂圆儿撒娇。还说什么赚钱的最好方法是打家劫舍。
不过好像大家对她这些不同于常人的举动也司空见惯,并不责怪,于是下注继续进行。不一会,路上的鱼、紫陌风烟、南瓜妈、老虎、观月楼主、云翾等等阿姨都纷纷下注,投入的钱分别从一百多到上千的不等。
看她们十分钟不到便玩出这个水平来,我不得不叹服:赌徒原来都是天生的。
赌完一局,大家都很兴奋,虽然这才二月底,却都急盼着三月的早点到来。也许,赌徒就享受那个过程吧?我猜。
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考拉问了一句:“她们预产期到底哪天啊?”
“小薇3月8号,玫瑰3月4号,怎么了?”修阿姨一边数手里的钱一边懒理会考拉,想是看死她了。这考拉,除了说些不正经、不正常的话,还能怎么一语惊人呢?
“再赌一局,这个算我的,都是1赔3。我赌小薇和玫瑰都3月8号生。”考拉环视四周,不忍加了一句:“俩小三八,这次没意见了吧?”
这话一说出来,在座各位要么被茶呛,要么被粥呛,这算哪门子的赌啊?
虽然有几个阿姨心里被聊得心痒痒的,附和着开了开玩笑,却又没有跟庄的。桂圆儿看考拉下不了台,顺手给了她两千金币,算是下注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逐渐开始无聊。平时大家不觉得,但突然之间没了打怪的系统,每个人心里总是觉得欠了些什么。以往是欠粥棚子的说书、吃粥,现在又多了一条把大家拧在一起的纽带。
可是我心里很不踏实,心想,如果这个系统将来会一直发展下去还好,但万一真的哪天就无缘无故崩溃了呢?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虽然我不是很懂网络,但,我也不至于笨到不知道系统的所有信息都是以数字的形式被保存下来的。也就是说,一个小小的扣壳中的所有数据,全是虚幻的,说不定,就全没了。
世界可以很复杂,又可以变得如此简单。
这些日子在粥棚子里帮婆婆的忙,也让我突然觉得也许应该是时候要找点别的出路了。就算新一代的生活来源全靠打怪,但万一怪打完了呢?系统小时了呢?更天马行空些,说不定系统掉进黑洞呢?
最主要是,如果让我跟狐狸精吃粥棚子、住庄园一辈子,想必他也不会安乐吧。
于是,我开始筹划要自己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至少,将来真的要是系统没了,我跟狐狸精还有点产业。或者,他希望继承婆婆的粥棚子?我没问,我最近很少跟他说话了,不知道我们夫妻俩是不是真的会话不投机。但这种尝试,我打死都不愿意去试。
婚姻、生活,是一种赌注么?于是我走出粥棚子,希望自己能静下来,哪怕是片刻的安静都好。
进了粥棚子、庄园很久了,我曾很多次站在阳台上看那个无痕亭,却从来没有去过。这天我却无意中窜到这里了。
顺着回廊一路走过去,初春的气息已经布满了整个园子,春雨后泥土的芬芳被层层思念掀起,带着几分旧岁的残韵。左边池塘里的浮萍多了几点绿,右手边的山土上也涂满了星星点点的嫩绿。
春天,到底是来了。
我一路慢慢地走过去,在回廊尽头到庄园入口的地方,有一条岔路是去假山的。我轻轻一滑了过去,假山的石板上有些墨绿色半干的苔藓,已经被雨水洗得清香扑鼻。再走过去,是一条小小的石桥,假山入口处石桥旁有两个矮屏,犹如怀抱一般向外敞着,作欢迎状。
不用说,我都能知道这是婆婆的设计,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懂她。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身在此山会不明白。
不过,有时候又觉得,何必看得那么清楚呢?也许迷糊点好。
假山入口的地方有条石板铺成的宽约六十公分的小石梯,盘绕着小山一直向上。我想也没想就往上走,一层层绕,是那么纠缠。
到了无痕亭,才发现,世界可以突然间变得那么寂寞。也许,只因身在山顶吧。坐在亭子里,略带寒意的风一阵阵袭来,我不禁抱紧双臂直打哆嗦。亭子也是仿古式的,鲜红色的雕花亭角、柱子,亭子中间顶上是一块以蓝色为基调的花板,雕龙刻凤的,好不气派。
显然,这亭子跟春天是暂时不和谐的。于是,我只得离开。
回到房间,狐狸精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弹吉它。我不忍心打扰他,于是站在门口看着他。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爱他,可以为他放弃所有的一切。或者说,为了他,怎么卑微都可以。
但狐狸精似乎一直都很迟钝,至少对于我的所谓热情他是这样的。哪怕是他手里的吉它,或者装备,他可以投入百分之百。而对我,他曾几何时耐心地问过我想过怎样的生活?
我想问,但没有,我一直信奉,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他自己会说。如果他不愿意,就算我问,可能只会问得一些不切实际甚至不真实的答案,那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妮儿,你回来了?我新编了一首曲子,你来听听?”狐狸精两眼放光,非常自信。
我不得不说,他的这种目光可以燃烧任何东西。
当然,我永远不会让他唱独角戏。
“嘴里的烟一圈一圈
心里的人一遍一遍
写一首歌不是思念
温一壶酒只剩无言
窗外的叶一片一片
故乡的风一年一年
爱一个人难得永远
洒一行泪来生再见”
2/4拍的,典型的民谣曲。可是,里面那些点点的青涩为何而来?我很想问他所谓的那个“心里的人”是谁,不过始终没问,我很怕,很怕那个结果不是我。
突然之间,也许因为这句话吧,我下了决心,要赌一把,跟自己。
从第二天开始,我便开始积极着手自己的事情了。到事务所去查了一下,之前我打怪还算比较勤快,好歹有些存款了。于是我把社区币都悄悄取出来了,大概有三百万,不多。金币也有三万左右,要换成社区币的话也算是有不少了。再打听了一下要出租的地方、价格等,草草算下来,也算够了。
但我心里左右不踏实,怎么说还是希望得到婆婆的首肯。
系统就要修好了,婆婆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本来不想打扰她的休息,但,自己的事情,总是要争取的。
于是,我准备了些银耳莲子粥、绿豆糕,夜里敲开了婆婆的房门。
“婆婆,您还没睡?希望没打扰您。”我看着婆婆双眼有些红,心里一下子很内疚,我太不懂事了,“吃些宵夜吧,您这阵子太辛苦了。”
“妮儿,你进门好长时间了,婆婆这生意忙,也没顾上跟你聊天儿。来,做过来,陪我吃些吧。”婆婆看到我托盘里两个碗,也猜到我有话要说了。
“我给您盛吧,婆婆,您的眼睛很红,点眼药水了么?”我把粥放到她跟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黑眼圈,其实,站在高处的人何其不容易,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
“点了些,得俩小时才能恢复呢。我啊,最宝贝我这双眼睛,不过做这些生意,也没办法的。”婆婆取了眼镜揉了揉鼻梁,“对了,妮儿啊,你在庄园里还习惯么?”
“婆婆,您放心,这庄园里什么都不缺,我自在着呢。您别担心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很感激,她还有心思管我这些。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缺,你恐怕才有压力呢。”婆婆摸了摸我的下巴,轻轻说道:“打怪那些东西不是女孩子喜欢的,如果你不爱,跟我说就好了。狐狸精他不会为难你的。”
一语中的,我却愣在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婆婆,其实打怪也没什么的,既然在这个社区就得打,对吧。再说,狐狸精喜欢,我也不想泼他冷水。这怪,我是会打下去的。耐家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的。”我最终鼓起勇气说。
“傻孩子,婆婆我阅人无数,难道这点还看不出来?”婆婆抿嘴笑了笑,端起粥吃了一口,再咬了一口绿豆糕,继续道:“做和不做是一回事,爱不爱做是另外一回事,你千万不要混为一谈。再说,我一直都信奉:爱一行才能做好一行。强拧的瓜不甜。我得承认,你跟狐狸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本人对这婚姻也很看好。但,当你为这段感情、婚姻放弃了太多幸福和自由的话,到最后它不过是一块鸡肋。妮儿,妈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理解呢?”
我惊讶于婆婆的这番话,但,却不能完全吃透。只能说,姜肯定是老的辣。既然她已经看透我的这点小心思并且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如我也谈谈自己的看法。毕竟是一家人,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只不准她还给我指点迷津呢。
“婆婆,这些日子打怪的系统崩溃了,让我感觉到非常没有安全感。您知道,现在很多玩家都靠着打怪的那些钱、经验凭资论辈往上排。但是,如果哪天这网络要不成了,以前所积累的点数都让系统吃了,咱不能就由得它们瞎折腾啊。虽然系统里死了可以复活,但好歹都是我们去拼出来的结果,万一有个闪失,总是心痛的。”我顿一顿,一边说一边观察婆婆的眼睛,始终很静,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所以,我在想,既然我现在在新手玩家中也上榜了,至少不会给咱们耐家难看的。要不,我拿些钱出来作投资,弄点别的生意什么的吧?系统好了,怪我还是照样跟狐狸精去打,那些生意我可以想办法找人先看着。如果市场好,将来再投钱进去;就算真的我这把赌错了,我打怪那边的收入不会差的。将来再根据情况想办法好了。婆婆您怎么看?”
说完,我整颗心跳得厉害,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怒?我这么做真的合适么?
谁知道婆婆说:“妮儿,你比我想象的成熟。没料到你会想到这一层,我本打算跟狐狸精谈的,现在可到好了,你先开了悟。一般来说同龄的人啊,女孩子的思想要成熟些,我想那孩子现在是想不到这些的。也好,妈支持你做。不过,你想到过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么?”
“我知道肯定不容易,首先,外面怎么看耐家的,我心里很清楚,跟您商量,也是冲着这个来的。”从婆婆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你婆婆我才不相信那些什么狗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东西,都骗人的。将来的生活还是得靠自己争取。目前的情况,我敢说自己可以提供你和狐狸精很好的环境,但是这不会持续一辈子,将来我会老,江湖会变,谁能预料呢?”婆婆把我的手抓过去握在手里,“年轻人做事情不会不撞板、不摔跤的。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你记住两件事情。第一,我阿耐永远是你和狐狸精的妈,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支持你们的。第二,做事情要沉得住气,一次不行做第二次,要坚强、多总结。能下到多低,将来才能上到多高。”
“婆婆,我知道了,谢谢您。”我觉得鼻子发酸,第一次见这么开明的前辈,真幸福自己有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婆婆,“您不觉得这象是一种赌博么?”
“孩子,作赌徒没什么不好。问题是,看你玩的是闲家还是庄家了。”婆婆笑了笑,“快吃粥吧,夜了,吃完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