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连城雪

19、第十八章

　　在学习压力格外沉重的中学时代，似乎除了一些小打小闹外，少年们便与更多的浪漫经历无缘了，那是段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日子。
　　之于蒋云思这样性格温吞、甚至从不渴望冒险的孩子而言，如此过日子并无任何不快，甚至还很令他感觉愉悦，深信眼前的生活，正通往波澜不惊的未来。
　　——而渐变的心，和永远无法有结果的依恋……当真从无预料它们的到来。

　　记忆中那次可怕的纠纷，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反正蒋云思刚刚从书桌前茫然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班里高大的男生揪住衣领了。
　　他目瞪口呆地对视着快要燃烧的愤怒同学，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操你妈的，你他妈怎么比女的还嘴碎，小人！”那男生气的满嘴脏话。
　　蒋云思结巴道：“什、什么？”
　　“装什么傻？你有胆子跟班主任告我的状，没胆子承认啊？”男生几乎快把他拽得离开地面。
　　蒋云思这才想起，此人最近因为早恋行为过火而被老师整顿，自己也是被叫去问话的人之一，虽然当时没多讲他的流言蜚语，但此时的解释听起来却很无力：“你别冤枉我……”
　　幸好男生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刚进教室的程洛雨冲过来推了一把：“喂，你放开他，你干吗啊！”
　　可惜女孩子力气不够大，蒋云思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那男生已经被教务处记了大过，心态有点失控：“关你屁事啊，别以为你俩有一腿我不知道，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
　　“你乱讲！”蒋云思看着他的口水都喷到了小雨脸上，终于从好脾气的忍让中苏醒过来，猛地咬住他的手，迫使他吃痛松开。
　　男生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立刻朝他用力挥拳，在一片惊呼之中把蒋云思打得撞翻桌子，摔到地上。
　　程洛雨这种不吃亏又气短的个性，见状马上发飙了，拿起身边同学的铁制书立就要打他，谁知纤细的手腕却被人从空中握住，而后辰松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毫不留情地扑上去狠揍那个男生——确实是狠揍，他从小到大受的训练也不是白费的，几下就人打得满嘴是血，害班长加上好几个同学才把这家伙拼命拽开。
　　男生痛到说话含糊不清：“你他妈为贱人出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哪来的信心说这种话？”辰松用力挣脱开班长的手冷笑：“没判断力的人果然也就这点能耐，随便你胡闹，我只告诉你，谁去告你状，也不可能是蒋云思。”
　　摔得七荤八素的蒋云思觉得闹成这样丢脸极了，要不是程洛雨来扶，他几乎找不到勇气爬起来。

　　“没有严重的伤，手腕擦破的地方多拿双氧水消毒就好了。”校医在被辰松多次逼问后，不耐烦的斩钉截铁道。
　　蒋云思坐在病床边尴尬的笑：“我没事。”
　　辰松瞅着校医走了，而后才皱眉问：“你为什么非得忍气吞声，以后一个人了该怎么办？任人欺负？”
　　蒋云思愣了愣，听到“一个人”这样的字眼，没有吭声。
　　“算了，你休息吧，程洛雨给你打饭去了。”辰松拿他的窝囊样儿也没办法。
　　“为什么相信我？”蒋云思问。
　　辰松挑眉：“嗯？”
　　蒋云思说：“你什么都不知情，为什么就相信他在污蔑我？”
　　辰松笑了下：“因为程洛雨跟你说我爸爸的八卦时，你对她说，别说了。嗨，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就算你跟老师告状了，他打你我也不会在旁边看着的，我不会不管你。”
　　除了父母，蒋云思从未被别人保护过，今天虽不体面，却也有些温暖，只是他难免担心：“你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不关你事。”辰松站在床边插个兜，腰身挺得笔直。
　　蒋云思咬住因情绪压力而有些失色的嘴唇，最后又推了下眼镜努力地笑：“以后不要这样子，我会自己解决好。”
　　“你解决什么啊你解决？”辰松看似非常不屑，转而又道：“那晚你说的话没有错。”
　　蒋云思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辰松道：“我好像，把你当成自己的东西了，既然程洛雨的存在都让我不舒服，更何况那种人渣呢？”
　　这话瞬间在蒋云思的五脏六腑里融化开来，变成了种让他指尖微麻的慌张，以至于根本接不了半个字。
　　辰松也没在说下去：“班主任找我，你休息吧，估计晚饭一会儿就来了。”
　　话毕便转身离开。
　　蒋云思呆呆地被留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被种不知名的东西笼罩着。
　　虽不知名，却也不急于知道那是什么，因为这种感觉，是没来由的紧张和幸福。

　　班里发生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必然要开起严肃的班会。
　　班会上辰松和那男生分别做了检查，程洛雨也站起来承认错误，最后只有蒋云思面红耳赤地低头装无事状，如坐针毡。
　　“以后必须杜绝你们讲义气乱动手的恶习！特别是女生，你也跟着讲哥们义气啊？！”班主任训斥道。
　　本来勉强认怂的程洛雨却忽然道：“老师，要是你的家人朋友被人无缘无故的痛揍，你会慢悠悠的讲道理吗？”
　　班主任对这个漂亮女生平日里是很和善的，闻言也不知是怒是笑的瞅着她。
　　程洛雨扭过头小声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男生的专利，现在看来做错的事，以后也会成为不后悔的回忆的。”
　　本来一直不敢看别人的蒋云思忽然被这话里的感情化解了慌张，他抬起头，看向辰松在讲台边罚站的平静的脸，又看看程洛雨不服气的小表情，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怯懦和愚蠢。
　　怕什么呢？
　　没做错事，就算成为目光的焦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局促的。
　　也许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朋友给他的东西仍有很多，但辰松和小雨那种孩子气的勇敢，却在蒋云思的内心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