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待共谁人晓》寒犀

1、涅磐

　　曾经有人告诉我，爱，从来都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情，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会懂得爱人？
　　爱，原来竟是一种经历。当时的我似懂非懂，混混噩噩。后来才醒悟，这不过是那个人为日后的背弃所精心预备的铺垫罢了。嗯……实在是机关算尽煞费苦心，我微笑，不过是为了摆脱我而已。
　　我不恨他，真的。尽管我真心地这样说，却很少人信。既然得不到他的爱，至少也要得到他的恨。其实，玉石俱焚，并不是我的风格。忘记，我所秉持的，生存法则。
　　我们一生之中，要牢记与遗忘的东西一样多。很少人知道，忘记其实比牢记着更难。忘记是很痛苦的，有时因为难以记起，有时却为无法忘记。曾经我不懂，儿时的我们明明就被要求更多地记忆，只是一旦成人，却得试着忘记。只因为，有些东西必须遗忘，那样对自己才有好处。
　　于是我试着，忘记痛苦，忘记最爱的人给予我的伤害，只好如此。毕竟，对于我而言，爱情只是调剂品，且不得不仅限于此。

　　我爱夜。漆黑的夜，毫无原则地包庇我纵容我的恣意妄行。鄢寥溆也是在那样的夜里与我重逢的。犹记得，他那双万年不变的闪烁莫测的眼望来，我放肆地轻笑，他何曾见过我如此浪荡，残存在他记忆中的我，只怕仍是，那个怯弱得一如受惊的小兽般的孩子吧，如果他还依稀记得我的话。
　　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莫非真把自己当作情圣了，我嘲弄地朝着鄢寥溆嗤笑。身旁的孩子突兀地环住我，无声地抱怨我的冷淡。注意到那双眼的阴郁冷凝，难以克制地笑出声来，怀里那双小鹿般无邪的眸为我罕有的欢悦而怔忡不解。现下他竟然扮演起吃醋的丈夫来了，怜爱地轻咬那小巧的耳轮，被逗得心情大好。
　　拽起怀里那小人儿的衣袖，径自走往楼上的厢房。半途，被人拦截了下来，是鄢寥溆。瞅着那一脸的阴霾，我啧啧称奇。原来，别人口里的“绝剑”也是有感情的么？还以为，应是冷情冷心的冰雕的呢……
　　终究是及不上我的耐性呀，他满面怒意地将我拽近，“我当初倒是低估了你嘛，凤流波？想不到，我才离开没多时你就耐不住了？”
　　我扑嗤一乐，嗳呀呀，这到底算是哪一出呐？一头雾水，轻巧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干嘛抓那么紧，螃蟹呀他！？“这位公子有话好说，请别动粗。”甘露这孩子倒是好胆识，在旁轻声劝道，总算平素我没有白疼他。
　　趁这个机会，我退了几步仔细端详着，思来想去，大梦初醒一般，“是了是了，我怎么竟忘了，甘露这孩子是你钟意的那类吧？！”瞧我这记性。
　　霎时间冷场。隔了片刻，鄢寥溆咬牙道，“凤、流、波！！你不单单胆略见长，连挑衅的功夫亦精深不少啊！！”瞧这人，咬牙切齿的，倒象极了要生生吞了我下肚。
　　我笑，“真的么？我也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不少呢⌒＿⌒”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暧昧的低笑，“凤，你就莫要再气鄢公子了罢，再气，就有些过了。”
　　我抬头，也笑了，“小嵇～～我乏了，今儿个就仍住下好不好？”嵇镜蛰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只是由他那双斜飞的桃花眼飞来，却十足象极了情人之间的调情。“凤少爷你也不怕折辱了你的身份？三天两头纡尊降贵地宿在我这小倌馆里，倒也不怕旁人蜚短流长闲言碎语？”
　　嵇镜蛰的话虽有些说得重了，我却没放在心上，他向来是这般的刀子嘴豆腐心。果然，他不过是说说罢了，仍是不曾怠慢地差遣了小厮儿将我平素住的雅间好生地打扫了一番。

　　如果眼睁睁地瞧着我就这样子上楼去的话，那么，鄢寥溆就不是鄢寥溆了。关于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不出我所料的，鄢寥溆身形微晃，下一刻就已在我的身边了。没半点正经地，我眨着眼睫，诶呀呀～～他看来是真的被我的轻慢给惹毛了……对着这么一些个娇滴滴的小倌儿，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区区不才在下，用得着这么顶真嘛？？
　　恶狠狠地，就如同盯上猎物的夜枭似的，他环住了我，颇有几分朝嵇镜蛰示威的意味，“用不着对我解释解释吗，凤、儿？”
　　凤儿你个头啊，凤儿！？我还我是沙咧！暗自为鄢寥溆幼稚的挑衅行为不客气地腹诽着（显然你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没成熟到哪里去――ｂ），却听到嵇镜蛰淡淡道，“凤与鄢公子之间已无瓜葛，现如今鄢公子却死皮赖脸地揪着凤要什么解释，您不觉得，这样子没多大的意思嘛？这种倒打一耙的事连镜蛰都不屑于为，更何况是在江湖中人人景仰的‘绝剑’呢？”
　　难以察觉地为嵇镜蛰的话皱眉，他适才这番话说得实在是锋芒毕露，毫不留情地削了鄢寥溆的面子并里子。他平日里何曾如此这般犀利尖酸？便是当日对着那意欲将他收进王府去的彧王爷端木毋期，嵇镜蛰回绝时道的一席话亦是即顾全了彧王爷的脸面，又不卑不亢得丝毫不折了自家的尊严……我苦笑，虽对嵇镜蛰的心意清清楚楚，只不过，话已说到了这份上，孤傲如鄢寥溆又岂肯如此轻巧地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