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苇渡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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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结果没想到那斯文男子走上前来，落落大方的一抱拳道：“在下周敦敏。”白羽打着哈哈道：“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其实周敦敏到底是谁，白羽压根不知道。
逆天剑在一旁没做声，他对于这一套虚情假意的开场白没半点兴趣，江湖人么，总以为自己是什么文人墨客似的，开口就是文绉绉，硬邦邦的那么两句话。
“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周敦敏十分客气，面目含春。“区区贱名，何足挂齿。”白羽笑道。周敦敏道：“少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在下岂可唐突造次。”白羽摸摸自己的脸，然后锁紧眉头，突然热络的拉住了周敦敏的手十分激动的说：“你给我看看，看看我何时能腰缠万贯，骑鹤下扬州？”
江湖最忌讳两个陌生人勾肩扯背，以防中了阴招，有苦说不出。
周敦敏脸色瞬间变了变，强忍住没将白羽的手给弹飞，仍是一派斯文地说：“少侠乃人中龙凤，岂可囿于求田问舍。”白羽挠头半晌，道：“没饭吃，没地方住，那不就是人中乞丐了。”周敦敏已经无意久留，只求早早抽身，便说道：“在下略知卜卦拆字，若是少侠肯将姓名告知，便明日还于此时见面，听我一一道来。”说到最后就觉得自己舌粲莲花，天花乱坠。“那，你收多少课钱？”白羽顺势就去淘钱口袋，那满眼崇拜之情让周敦敏再一次无颜见身后弟兄。
“你这小子少废话，把我家主子当成什么人了！”壮汉欺身上前就要理论。“阿蛮，还不退下。”周敦敏厉喝一声，急忙赔罪道：“兄弟粗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侠海涵。”白羽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
君卓尔道：“说了这半天，我都倦了。此地风景不美，不做久留，想来明日也没有机会听周兄细聊了。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了。”话音一落，就施施然走了出去，白羽歉疚道：“妹妹性子娇贵，旅途劳顿未曾歇息就耍起小性子了。真是对不住。后会有期，保重。”逆天剑早就跟着君卓尔走了出去。白羽小跑两步，三个人牵着马有说有笑的朝着旅店走去。
周敦敏咬着牙，攥紧拳头，要不非得气的浑身发抖不可。
一旁竹竿慢悠悠的说道：“人家是拿聪明使糊涂，你要是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就是真糊涂装聪明。”
周敦敏低着头说道：“谨遵师傅教诲。”
竹竿半闭目道：“逆天剑一向是眼中容不下别人，若是你真想立一个大功让教主高兴，就得从他身上打主意，保准成。”周敦敏怀疑地问道：“师傅为何如此笃定？”竹竿冷笑数声，才说：“年轻人，心气高，眼里头容不下沙子。我要说你笨，你心里头肯定不服气，就是这么个理儿。你没看出来那男女都是跟着逆天剑走的么。”
周敦敏不敢作声，只是一味的点头如捣蒜。“要不是当初你爹于我有恩，我怎么会收你这么个徒弟。”竹竿叹口气，不再理周敦敏了，茫茫然的望着远处，帽檐阴影遮盖下的眼角的细纹和眼珠的浑浊，无不说明这个人已经老了，就像是一朵花早已经度过开花的时候了，唯独剩下一地的残体和余香给世人无尽的悲凉。
再流芳的大侠也会如此，再遗臭的宵小也会如此。土一泼，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全都跟着烂到了棺材里。
有时候做人都不如做一块石头。
“哥哥。”君卓尔敲敲白羽的房门。
“怎么了？”白羽擦着头发趿拉着鞋开门。
“我们出去吃饭了。”君卓尔说。
“嗯，于兄，快点洗澡，妹妹说要出去吃饭了。”白羽冲着屏风高声喊。
逆天剑嘴里头嘟嘟囔囔的趿拉着鞋，系着衣服的带子，糟里糟蹋的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头发擦干，不然会着凉的。”白羽碎碎念。“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乱操心。”逆天剑无奈道。
“妹妹，你确定我们要来这里吃饭？”白羽看了眼深门大户的宅子。
“不确定的话能来么。”君卓尔翻了个白眼。
“可是，这里好像很有权势呢。”白羽小声嘀咕。
“人家酒家开的和别人不一样才能吸引人。”君卓尔一边说一边敲门，门一开，露出一个满脸都是笑的青衣小帽。
“客官，里面请。”青衣搭着白毛巾吆喝道：“客官三位，上好的雅座。”
等青衣小帽笑眯眯接待三个人进去，白羽眼尖，一眼看出来假山底下坐着的是周敦敏。
“周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白羽客客气气的做了个揖。逆天剑冷着眼瞧着，既不坐，也没站，竟然席地就支着头躺下了。君卓尔微微一笑，行了个万福，大大方方坐在了绣墩上。
“贤弟客气了，一时不见贤弟，都让为兄想念的紧。”周敦敏还礼。
“那，这是？”白羽看着酒壶。
“哦，我刚好上街买东西，看见了弟媳也在，就想着趁机要邀贤弟来此一坐，小叙片刻，畅饮开快。吟诗作赋，尽金谷之乐，咏兰亭之怀。”周敦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羽，十分亲切地握住了白羽的手。
白羽微扬唇角，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在周敦敏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拱手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白羽拿起了筷子，没等周敦敏介绍完呢，筷子就夹了下去，便砸吧着嘴。君卓尔用手抄起大鸡腿就开始吃，边吃边招呼：“于兄，你也下来吃？”逆天剑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你丢过来好了。”君卓尔娇笑一声，将自己啃干净的骨头抛了过去。然后坐在那里舔手指。
一旁的丫头急忙跪进毛巾。
君卓尔拿起毛巾擦擦手，喝了口汤，道：“真是鲜美。”周敦敏没等开口介绍，汤就剩一半了。
等都吃饱喝足，白羽起身，十分歉疚的说道：“小弟真是三生有幸认得周兄。不过天色已晚，小弟还要赶回旅馆，今日承蒙周兄照顾，日后定当设宴相报。”没等周敦敏说出半句挽留来，白羽就走了出去。
竹竿见三个人走的一干二净，才冷哼一声：“没想到白羽那个小子也挺会糊弄人的。”周敦敏颓然的坐在椅子里。那个壮汉嘴角一抽，眼睛一斜，眉毛微微一扬，三条抬头纹立马跟老奶奶嘴角的褶子似的。
“师傅，我们放弃白羽这三个人吧。”周敦敏半天才说。
“什么？放弃！”竹竿震惊。
“是，放弃。逆天剑根本没办法说动。白羽和那个女的看起来就鬼精灵。”周敦敏长长松口气。
“不行，这三个人我早就给教主写信报告了。教主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三个人收为麾下。”竹竿摇头。
周敦敏头都大了。
次日，三个人早早赶到江边搭船。
“阿公，能不能把我的马也带着？”君卓尔问。“能，能，能，不过带马上船价钱也贵一倍。马也算人头。”船主年纪大，头发灰蓬蓬，胡子也乱糟糟。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匹马也拜托阿公了。”白羽急忙道谢。
“贤弟，等等，等等。”快马飞尘。
船，飘飘悠悠荡漾在江心。
周敦敏没等动作，就看见竹竿足踩芦苇而来。
“我家主子特地命小人为公子送行。”竹竿将手上端着的酒杯送了来，手稳稳地，杯子里的酒也沉醉诱人。白羽一饮而尽。竹竿连推船三步，才依依不舍得走开，踏芦苇回去复命。
船主斜着眼看着竹竿，又看了看船上三个人。“不去追？”船主问。“追谁？”君卓尔问。“追刚才那个人。”船主说。“他是送行而来，我们正好分别，追上去做什么。”白羽躺在甲板上，懒洋洋的。
“刚才他是在向你们炫耀自己的武功造诣，一般人会回敬回去，你们为什么不回敬呢？”船主问，“真的？我们还以为是真的来送行呢。”白羽猛然坐起身来，君卓尔在一旁嘀咕一句：“现在还真是人心不古，知道都不告诉我们。”船主失笑。
逆天剑一直在船舱里没出来。
“估计他不是晕船吧。我去看看。”白羽看了眼船舱，端了一碗米粥进去。
“现在离着岸边还不远，你要不要追过去扬眉吐气？”船主问君卓尔。“不要。”君卓尔摇头。“为什么？”“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啊，江波荡漾，船稳稳地，感觉好想睡。”于是君卓尔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船主看了好久君卓尔，进了船舱。
逆天剑既没有晕船，也没有生病，他也在睡觉。
白羽见船主过来了，急忙起身说道：“不知船主有何贵干？”船主摆摆手说道：“我就是看看你们还舒适么。那个姑娘刚睡着。”白羽和船主一起走到甲板。
“妹妹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白羽抱起君卓尔走到船舱，然后再走回甲板上。
船主问：“不去追刚才那个人，比划一下？”白羽问船主：“比划什么？”船主摇头道：“比划武艺。”白羽摇头说道：“我不认为周兄是那样一个人，他肯定是不能追上来才派人递酒与我。”
岸上，竹竿眼看着船远去了，说道：“真乃英雄少年。”不但没恼，反而更带着几分尊敬和欣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苇渡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