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夏娃是男孩》枯*雨

4、4

　　阳光轻淡，晨露熹微，允浩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清新的味道了，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浮动的情绪，让他不能在床上疏懒地享受周末，于是起身，于是出了房间，于是驾了车，于是来到了海边。

　　允浩本想只简单地来这里眺望一些风景，舒展一些浮动，呼吸一些自然，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一道熟悉的背影让他遗忘了周围的风景，让他更加浮动，更加不自然了。静静地凝视着，被凝视的人也在出神着前方。他想：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呢？

　　过了片刻，终于，允浩走上前去，说：“这么早，便来写生？”

　　在中回头，见到允浩，心中欢喜，笑靥如花：“哪有？随便来走走。”

　　“不是来找灵感？”

　　在中摇摇头，说：“不是。莫非学长是来寻找灵感？”

　　允浩也摇摇头，说：“许久许久没有作画了，哪里还有什么灵感。”

　　“哦？为什么呢？”

　　“这个……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

　　“对啊，可能不会很好听，怎么，要不要听？”

　　在中看着他忽然有些转淡的神色，点点头。对于他，在中存留着几许疑惑，不曾释然，其中最为不解的便是，他修习美术明明已经很棒了，为什么又突然不再拿画笔，而转去学音乐呢？心中猜想，他一定是有故事的，而且是关于“爱情”的故事。静下心来，听他说道。

　　“两年前，我同有天还在首尔上学，我主修美术，他主修音乐。有一天，我去他的班上找他，他将朴敏英介绍给了我。敏英她，她很漂亮，很漂亮，就像女神一样。”

　　在中听到“朴敏英很漂亮”时，脑海里朦胧地勾勒出一位婀娜动人的女孩子的形态，然后道：“于是，你喜欢上了她？”

　　允浩瞧瞧他，笑了一下，说：“是的，不过，我知道，她是有天追求的对象，我又怎能横刀夺爱呢？”

　　“那朴敏英呢？她喜欢谁？”

　　“她？”允浩叹口气，想了片刻，说，“她跟有天在一起了。”

　　在中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有太多的内涵，太多的后文，“跟有天在一起”只是故事的引子，后面才是真正的故事，没有再问，仍旧聆听。

　　允浩看到他静待的眼神，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讲下去，也就没有再沉默：“可是，有一天，大概是俩个人在一起满月的日子，我同他们一起去唱歌、去喝酒，有天很开心，喝了很多酒，后来就醉了。敏英也晕晕的。我开车送他们回去，当我扶着敏英走出车门时，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然后开始吻我。我想推开她，然而却被她抱得狠狠的，我太惊讶，愣在了当下。敏英松开我，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她就哭了。”

　　在中知道，敏英一定是积压了许久的对允浩的爱借着酒意爆发了，当爆发之后，又悲从中来，无所适从了。

　　“她说，她不爱有天，一点都不爱，她喜欢的人是我，可是又知道，我一直在刻意躲避她，这样让她很急切，很无助，于是，便假借和有天在一起，然后通过接近有天来接近我。我听了她的话，其实心中，竟然有些窃喜，我承认，我很卑鄙，我竟然对有天的女朋友仍旧残存着喜欢的念头。送她离开之后，我很懊悔，很苦恼，只能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允浩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在中忍不住，插口说了一句：“没有想到，她还是和有天分手了吗？”

　　允浩真的很诧异，诧异他的知觉竟然敏感到能穿越空间和时间，洞察每一缕情思，再次叹气，说：“是啊，她说她不能在这样利用有天，否则，她会内疚死，会痛苦死，有天对她是那样的好！我也不能再劝，只好任他们做回了普通朋友，但是，我也不敢因此而去接近敏英，毕竟，还是会怕伤害到有天的感觉。”

　　“那有天呢，他就这样简单地分手了？”

　　“是的，当时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敏英说分手，他都不曾尝试挽留，毕竟他对敏英爱的很深。后来，我才知道原因。”

　　“是什么原因？”

　　“敏英有一次来找我，我假托有事，想要避开她，有天看到了，便对我说，如果，你也喜欢她，不用顾忌我，去和她在一起吧！只要，你能让她开心，能让她幸福，就去和她在一起吧！我一愣，说，‘有天，你……’，有天笑笑，说，‘那一晚虽然我醉了，但是后来醒了一次，看到了车外的事情，也听到她说的话，所以，我也料想到了，她不爱我又怎能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呢？但是你不一样，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是可以的。’有天的话让我惭愧，让我恨不能狠狠扁自己一顿，最后也只能跟他说，‘对不起’。有天说，‘咱们这样的关系，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呢？只要你能好好珍惜她，便是对得起我了！’”

　　在中听了，真的既难过又感动，脑海里勾勒出朴有天的样子，心想着，见到他时，他总是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原来，却也有过这样悲伤的一段往事，摇摇头，散去杂思，接着说道，“你们在一起了？”

　　“嗯，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学习，一起玩乐，一起跑到海边看日出，一起跑到屋檐下避雨，一起爬过山，一起堆过雪，她给我写歌，我为她画画，那个时候，真的是一生中最最欢喜，最最快活的时候了。”

　　在中想象着他们之前的过往，想象着两个人牵手的誓言，心里似乎有些羡慕，那情人之间的浪漫与甜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领略呢？

　　“而有天却默默地躲在我们背后，看着这一切，我们真的很残忍，只管自己幸福，却哪里知道，我们越是幸福，有天越是心酸。因为他没有一时一刻真的放下过朴敏英。”

　　“可怜的学长。”在中心中也觉无限的悲哀。

　　允浩颇为自责地说：“对于他，我真的亏欠了许多，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在中听允浩说的诚恳，瞬间又被他们的“兄弟情”所动摇，只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听下去，想知道，郑允浩和朴敏英，又为什么分手，为什么使得他连美术都不能再学下去……

　　“我听有天的话，很宠敏英，很珍惜这份感情，而敏英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真的让我很无奈，很纠结。”

　　“她，怎么了？”

　　“她的异性朋友很多，我知道，我不能干涉她交朋友，但是，朋友之间总也该有个尺度，然而，她真的，有时候，那种暧昧，不只是我，换了其他人我相信，也是无法接受的。我也跟她谈过，她总说我多心，说我爱吃醋，独占欲太强，可是我真的不能视而不见，当她跟她所谓的乐队的其他男生搂在一起跳舞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她们乐队练歌的教室找她，在教室外听到一个男生说，说郑允浩哪里好，根本就配不上她，让她放弃我，选择别人，我当时正为事烦恼，心情很不爽，听了这话，虽然也知道是玩笑，但就是控制不住了，积蓄了好久的情绪瞬间喷薄而出，丢掉画板，撩开袖子，冲了进去，揍了那个男生一顿。敏英在一旁劝阻不了，也动了气，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然后说分手吧！我愣住了，愣了许久，然后问她，你说什么？她撇开脸去，说我们分手吧！”允浩说到此处，眼色低垂，神情黯淡，感染着周遭的空气也似乎僵化了，海风也止歇了，海浪也安静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还在电影放幕一般，浏览着这些尘封的底片。

　　在中也凝结了，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想着他，隔了许久，才哽了一下喉，动了动唇，说：“你们分手了？”

　　允浩甩甩头，说：“哪有这么简单。闹过之后，虽然彼此冷淡些，但是感情还在，誓言还在，有天还在，也就没有能够分开。直到有一次，她过生日，我兴奋地买了蛋糕和礼品，可是，却找不到她人，电话打不通，寝室和教室都不在，有天也不知道，后来，有天打听出，原来，她们乐队在比赛中获了奖，一群人跑去庆祝了，可是，这是三天前的事情啊，难道说他们庆祝了三天三夜？我在她楼下等她，终于，等到第二天，她回来了，送她回来的却不是她们乐队的同学，而是张佑赫，一个我再三阻止她去交往的男生，这个男生，他看敏英的神情根本就是不怀好意的，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可是无论怎么说，敏英就是不听，只说和他是朋友，说我不相信她，可是最后的结果证明，我真的不该相信她的，不该的。”

　　“你是说，她为了他，最后和你分手了。”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肯定的。她和我分手，是拜托有天送来的一封信。”

　　“信？”

　　“嗯。信上说了好多，包括了过去的许多事情，以及我们计划着要做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她都清晰地记录着，然而，这许多的快乐为什么忽然间不复存在了呢？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着原来的计划好好地幸福下去呢？是你做错了，还是我做错了呢？或许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性格，其实我们是不合适的，我喜欢音乐，喜欢自由的音乐，喜欢那种放纵精神和发泄热情的酣畅，然后你不懂音乐，不懂得这种释放与回归，更不懂什么是激情的音符，什么是自由的乐章，你只知道沉迷在自我幻想的世界里，勾勒着只属于自己的童话，画来画去，只能把自己也画作风景，画作封面，却画不出两个人无拘无束的天堂，自由自在的世界。”

　　“她说的这些，都好有内涵。”在中似乎能够理解，但细细查来，又不能真的明白，思忖着，说道。

　　“是啊，我也不明白，什么是自由的音符，什么是无拘无束的乐章，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分手了。分手之后，她跟张佑赫去了美国，我和有天也不能再呆在首尔这个伤心的地方，也就回来了釜山。想去真正地理解她的话，想去弄明白她说的那样的境界，所以，我也决心放弃美术，学习音乐。也发誓再也不拿画笔，再也画一个人的画了！”

　　“放下画笔？学习音乐？”在中重复着，顿时明白，允浩真的非常地爱敏英，否则，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所好，而投她的所好呢？

　　“可是，我知道，无论怎样，她去了就是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真傻。”

　　“是啊，学长，你以为你改学音乐就能换回她的爱吗？她说你不理解她，她难道有真的理解你吗？学美术没有什么不好，我们用灵感和想象力抒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觉得，很快乐，很幸福。”

　　允浩听到他的话，似乎瞄准了自己的殇怀，吻合了自己的情愫，真的让自己有了知音的感受，有了移情的冲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在中，我，我曾经有为你，再度拿起画笔啊！”

　　“为我，拿起画笔？”在中浑然一颤，只觉得手与手的触觉缠在了一起，眼的眼的焦距汇在一块，口中重复出这几个字，心却狂乱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