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帝俊缔结

20、第十一章 逃亡（一）

　　人类聚集在轩辕黄的身边，万众一心，静候族长的差遣。众神则缩到祭坛下，傍依着伟岸而冷漠的火神，翘首急盼东帝快来发号施令，以歼灭逆贼。

　　东帝不负众望，倾着身子，如流云般飞飘过来。紧跟其后的，是圆滚滚的日神。日神的个头并不高，约摸只到火神的腰部，除了额角的天眼能彰显出他大神的身份外，就数头顶上的黄金冠还有几分气派。在急速飞奔中，身体浑圆、手脚短肥的他，猛然一望，就像一个大大的圆球在滚动。然他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东帝，不过，出于对东帝的尊敬，日神将自己的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超过东帝，也不落后太多，总在一步之内。

　　在东帝和日神的双足落地前，众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闪电般滑过，正欲细看，宗庙四角的巨型火炬却突然窜起高高的火苗。随即，“劈里啪啦”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成串爆响。一瞬间，火光四溅，屑末横飞，浓浓的烟雾随风张扬。它们如幽都的巨兽陡然飞身上天，正张开血盆大口，吞烟吐雾，浸灭日月！众神本该矜持镇定，笑看风云，怎奈千万年来养尊处优，早已娇惯如盆栽花草，哪经得起屋外的风霜雨雪。更兼之前被轩辕黄匪夷所思的本领吓得肝胆俱裂，再经这么一吓唬，便神志不清，混沌迷糊。他们一边屁滚尿流的逃窜，一边哀哀不绝的哭泣：“哦，咱们的祖先不喜欢这场祭典！他们发怒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求求先祖吧！我们……子孙们可不敢有半点亵渎……先祖之心啊……”

　　趁众神惶惑慌乱，轩辕黄号令族人奔往陨铁丝网的暗门。他们就是从那个地方被押进凹地的，此刻只要打开陨石铁门，进入门后的暗道，就可直抵宗庙之外；只要到了宗庙之外，便是逃出生天了。但众人手无寸铁，陨石铁门又坚硬无比，一时倒将人类难住。大家大眼瞪小眼，皆无计可施。轩辕黄的体内固然有冥火，但冥火无法焠断陨铁；其本身亦有力量，但力量无法像火神的烈焰那般炽热，自然也没法熔化陨铁丝网。因之，轩辕黄极不甘心的捏紧拳头，心下恼恨不已。

　　就在这时，匆匆赶到祭坛的东帝，目睹众神狼狈逃窜的丑陋模样，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不由得厉声喝斥：“胡闹！看看你们，还像神么？真是斯文扫地，有辱尊严！”旋及，他狠狠的瞪晏龙一眼，阴沉着脸道：“即刻除掉轩辕黄！没了始作俑者，这些人类什么也做不了！”

　　紧随在旁的日神，闻听东帝的命令后，忙伸长勃子，细细观望。眼见轩辕黄正试图撬开陨铁大门，他圆胖的脸微微抽搐，心下一激动，便挥动长袖，一枚灿若流星的金色光丸直朝凹地飞去。那是日神的独门暗器，三界称之为“耀斑”。“耀斑”的体积虽然不大，温度却极高，可以和火神的“烈焰”并驾齐驱。且这“耀斑”不仅炽热难挡，更重要的是速度极快，在三百年前的东西昆仑山大战时，曾经连火神都避之不及，为其所伤。现下，那人类就算再厉害，然此刻他正手忙脚乱的撬锁，想来定是万万躲避不了！

　　谁想，轩辕黄耳力极佳，堪比顺风神耳！他老远就听到细微声响，略略侧目，所见景象非但不让他胆寒，到让他大喜过望。他忙转过身，两手拢于胸前，手掌往外一翻，一股强大的气流便蒸腾而出。居于高处的众神只道轩辕黄想抵挡日神的攻击，谁想，那气流盘旋成涡，利用惯性，及时将光丸扭转方向，使光丸最终射在陨铁石门的锁钥上。

　　“哐当”一声，断了把柄的陨铁锁钥掉落于地，曾经牢不可破的大门訇然敞开。轩辕黄叫道：“快随我来！”言罢，他一猫腰，先窜了出去。其后，他的族人蜂拥而上，麻利的消失在众神的眼皮底下。

　　那一刻，日神张口结舌，难以置信！东帝则气得要呕血，他怒睁着眼，咆哮道：“从外边堵住暗道，将人类全部射杀！”

　　日神立刻跑开，按指令行事。谁想他还没来得及腾云驾雾而去，便先听到宗庙外传来呐喊厮杀之声。他止住脚步，迟疑的望着东帝。不一刻，一个满脸是血的神卒连滚带爬的爬进宗庙的大门，趴在门槛处嘶声力竭的高喊：“陛下，大事不好了！护边将军麾下的人卒造反了！”

　　东帝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左手一伸，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将那神卒吸到跟前。他低下头，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

　　神卒跪直身子，喘着气道：“陛下……适才我们发现一队可疑身影靠近……就上前盘察。因见是骆明将军手下的人卒在例行公事，巡视东昆仑山安危，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就让他们过去。谁想，那伙人一看到宗庙内火光四散、流烟张扬，便倒过头，和我们厮杀起来。他们……他们是突然袭击，人数又极多，小的们被打得落花流水……故特来禀告陛下，望陛下快快——”神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铁青着脸的东帝一脚撩开。随即，东帝满面阴霾，头也不回，冷冷道：“骆明，这是怎么回事？”

　　骆明领着副将葛飞穿过众神之列，急步走到东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在地，连连叩首道：“陛下，卑将不知。既然事出于卑将处，卑将亦无词狡辩，就请陛下责罚！”

　　东帝许久不说话，盯着叩首不断的骆明，直待见地板染上鲜血，才缓缓道：“我东昆仑山总计有两支人卒组成的兵团，其中一支交付给你指挥。战神少昊曾经说过，那轩辕黄就是混迹于护边军团的人，算来正是你的麾下，这你怎么解释？”

　　骆明依旧“咚咚”的叩首，道：“卑将出身卑微，若不是陛下垂怜，哪能活到今日；若不是陛下赏识，又何能有幸与诸神同列。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卑将却一无所知，实在是有负陛下的厚望。卑将无话可讲，惟求死而已！”

　　眼见地板上的血渍越扩越大，东帝想起遥远的往事。三百二十年前，人类女娲号令天下，揭竿造反，形成人族与妖族一呼百应、赢粮而影从的可怕局面。就在人人向往，妖妖心折之时，骆明不惜和人类反目成仇，毅然决然的选择投奔神族。他为神族出生入死也就罢了，甚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为神最终擒拿女娲而立下关键性的功勋，可谓劳苦功高。看在他这份死心踏地的忠诚份上，自己才决定赐给他九枚长生不老丹，让他享有神三分之一的寿命，并给与他出入昆仑山的特权。这么多年来，自己要他办的每一件事，他皆办理得稳稳妥妥，比起那不成器的晏龙，他不知强了多少倍！他是自己笼络人界的棋子，亦是自己对付西昆仑山的奇兵。从人类的角度看，自己待他不薄；从他的角度看，人类所能向往的野心、荣耀、权利、财富，自己都毫不吝啬的满足他——他有什么必要抛弃这份恩宠？想来，他不会背叛自己。因为，三界之内，再也没有谁能开得出比自己更高的价码！即便真有那么一种意外的情况存在，他依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倒是轩辕黄，这才是心头大患；真不该受少昊的挑拨，让他活到今日！此时此刻，当务之急便是拔掉这根刺！想到此处，东帝面无表情的道：“好，那我就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把轩辕黄的人头取来，不然就将你的人头割下交差！”

　　骆明重重的顿首，随即站直身子，领着副将急急离开。

　　瞧着人类远去的背影，如惊弓之鸟的诸神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发现素来干瘪矮小的的东帝此刻无比的威严高贵。于是，众神或仰慕崇拜，或畏惧惶恐，概不敢挪动脚步，亦不敢多言。倒是祝融与西天王白虎心领神会的对望一眼，皆想到一处去了。他们异常清楚，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叛乱；那个轩辕黄，有的不止是蛮力！神，毕竟还是低估他了！

　　且说轩辕黄领着族人冲进暗道，还没跑多远，就被守护在暗道内的一队神卒阻拦。轩辕黄哪把这些小杂碎放在眼里，抬手一掀，力量便喷射出来，眨眼间就将神卒们撕得四分五裂。其后，少典部族的人拾起神卒抛下的兵刃，紧跟着族长继续往前冲。很快，他们跑到出口，发现暗道外居然没有一兵一卒把守。大伙且惊且喜，且喜且疑的钻出去。等出到外边，人类才发现约千余数目的人卒正在十丈开外与神卒激战。少典部族的人固然不知族长为救他们究竟实施了什么样的计划，但一眼判断得出那些浴血奋战的人卒是盟友。因之，人人紧握刀刃，卯足劲，就要加入混战。

　　忽然，高高的了望台跳下一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