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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绕过正殿一直往前走,紫荆衣不知不觉已经踱到了后山,晚霞从远处的山峰顶上照过来,照在枯黄的落叶上,秋风瑟瑟,像能滴出血。
      从山门至此不过数百步,却经历了朝暮四时,紫荆衣随手接住一片从眼前落下的黄叶,往更远处看去。
      这是!
      掩映在松柏之间的山路上,似乎有什么正顺着崎岖的小径流下来,缓慢而粘稠,流过铺了一地的落叶,流到紫荆衣脚下,染红了干净的鞋面。
      血……
      晕眩感毫无征兆的袭来,突然间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了脑子,紫荆衣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晚霞和山顶的青松翠柏枯叶老根纠缠在一起,无数的影子开始闪现,光怪陆离却又极其迅速,和着诡异的笑声在耳边徘徊不去,从天到地,都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察觉不对,紫荆衣往旁边退了一步。
      “操天道——化两仪——乾坤转挪阴阳生!”咬紧牙关,守住神志清明,右手结印在虚空中勾画而出。
      随着道印成形,原本的晕眩倏然变成巨大的压迫感,像被紫荆衣的动作惹怒一般,先前的嗤笑低语也变成了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尖锐刺耳,狠狠抽打着最薄弱的神经。
      “咦?你是新来的师兄么?”
      “紫荆衣,你不过是师叔从山下面捡回来的杂种,有什么本事趾高气扬!”
      “荆衣。”
      “荆衣!”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金鎏影的师弟还轮不到旁人来欺负!”
      模糊之中像是听到了有谁说话的声音,却太远太微弱,狂风像夹杂着刀片从紫荆衣身边呼啸而过,划破靛色的道袍,在脸上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混蛋!”不同角度的外力纷沓而至,此刻就像被千斤巨石压在身上,紫荆衣弯下腰大口喘气,也顾不得伸手去抹脸上的血痕,刀锋般锐利的狂风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金鎏影!你他妈还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几乎要被压得半跪下去的紫荆衣在一片血红中闭上了眼睛,那股侵袭神智的力量越来越大,从身上不断传来皮肤被割裂的疼痛,脑海里的思维开始变得涣散,那些嗤笑,那些铿锵都像直接挤进了脑子里,踏着诡异的舞步开始撕扯,要把人活生生的撕碎。
      出去……从我脑子里出去!
      紫荆衣用手按住头,但那些声音就像老榕树盘曲的根茎,深深扎进了脑海里,任凭如何用力都无法拔出。
      混账!我怎么能被这种东西玩儿死!
      “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沉默中的紫荆衣开始低吟:“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耳旁呼啸不止,紫荆衣依然双目紧闭,风雪卷着冰凌在他周围盘旋不去,凝出一张诡异的笑脸,嘴角向上拉成可怖的幅度,空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瞳仁,却是一片血红。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紫荆衣在沉默中缓缓抬头。
      随着他的动作,半空中的道印登时蓝光大作,闭目沉思的靛衣道子猛的睁眼,眸子里凛冽杀意骤现:“操天道——化两仪——幻四象——云天极刃!”
      一字一顿,云剑化光入手。右手执剑,左手结印,清圣云气在紫荆衣周围聚拢。
      相由心生,魔之所在。
      既然这是梦境,那紫荆衣便没有什么可以畏惧!
      步踏天枢,袍袖被震得猎猎作响,紫荆衣临风而立,倨傲的眉眼透出少见的狠绝。
      “就凭你这点儿伎俩,也妄想要我的性命!”
      云剑破空,低语嗤笑变成了女人的惊呼,无数张脸出现在风雪中,惊恐、尖叫、愤怒,可是这一次,再不能撼动紫荆衣的心神分毫,随着剑起剑落,凌空化出一道蓝色太极印,从紫荆衣头顶笼罩下来。
      风雪的咆哮越发疯狂,但道者却仿佛对一道道深入皮肉的冰凌无知无觉。步走奇门,剑凝道威,每一式,都割裂开飞旋的风雪。
      “云天极刃扫天阕!”
      道威再临,诛邪祛厄。所有的声音随着长空一剑戛然而止。青松、翠柏、山麓、云霭,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紫荆衣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是幻象么?”
      干净的手上没有一丝血迹,连被划破的道袍都恢复了如新模样。
      就在准备舒口气的时候,落日西斜,洗练长空再一次被晚霞染成了鲜红。
      “嗯?看来刚才只是开胃菜?”
      鲜血漫过鞋面,粘稠得让人胃里泛出一股恶心,紫荆衣再抬头时,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里……是哪里……
      大山之上,雪地难行。墨尘音每走一步,就在地上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暗蓝色的天幕,峭楞楞的山峰,在从没见过的地方,只有无边的风雪和指向天空的枯树。
      墨尘音记得他回到房间,然后睡了一觉,然后……
      头有些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些什么。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似乎有一群孩子一边拍手一边转圈儿,可是四下环顾,除了从天到地的幽冷,根本没有半分人存在的气息。
      墨尘音收敛了心神,试图送出一道灵识同赭杉军联系,可是思绪就好像泥流入海,刚一送出便再没了踪迹。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埋——七兔子挖坑八兔子抬——”
      笑声越来越近,也笑得越发欢快,就在墨尘音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衣摆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拽了一下。
      “大哥哥,来陪我们玩儿好不好!”
      低下头,一个糯米团般的孩子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是……”完全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让墨尘音心头一惊,不由得小心几分。
      “大哥哥来陪我们玩儿!”看到墨尘音愣在原地,小孩儿似乎有些生气,撅起嘴又拉住墨尘音的衣摆狠狠拽了一下。
      “你想玩儿什么?”墨尘音蹲下身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刚才他以极快的速度环顾四周,那些枯树岩石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皆按奇门之术放置,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身在他人阵法之中。
      到底该如何才能破阵?
      现下自己被困,那还在客栈的赭杉军他们……
      墨尘音默默握紧了放在身侧的左手,笑着看向那个孩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到墨尘音脸上的笑意,原本来嘟起的小嘴立马笑了起来:“大哥哥来跟我们唱童谣!来——”
      说着就拉起墨尘音便要往前面走。
      “天地诸神——应吾勒令——离坎激动——水火元生——”
      小孩儿刚一转身,墨尘音骤然抬手凝起道印。猛的回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小孩儿想把手从墨尘音掌中抽离,却被死死拽住,道门清气从墨尘音掌上注入,娇小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大哥哥……”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询问,像是痛苦,直愣愣的盯着墨尘音,仿佛漆黑的天空。
      努力让自己神智稳固,墨尘音再催道印,光芒将两人都笼罩其中。
      “你到底何方魔物,为何骗我入阵!”墨尘音厉声大喝。
      痛苦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眼睛没了稚童的神采,再望去,冰冷得好像这山上的风雪。
      “为何骗你入阵?”成人的声音从小孩儿嘴里吐出,叮咚如珠玉,虽然好听,此刻却是说不出的诡异:“当然是为了——要你的命——!”
      狂风大作,朔雪乱舞,墨尘音被笼罩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尘音!”
      躺在床上的躯体倏然抖动了一下,虎口裂出一道血痕。
      赭杉军走到窗边,明明才是下午,整个蟠龙镇都被乌云笼罩其中,远处有轰轰的雷声,压得人心头发闷。
      “恐怕等不及玄宗的人来了。”
      赭杉军沉吟了片刻,双手齐出,红色太极印再次升空,把整个房间都罩在了里面。
      “这个结界应该能支撑到金鎏影回来,那么现在就只有——入梦。”
      入梦,乃奇门禁术——进入他人梦境,窥测人心,本事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便神形俱损,轻则修为丧尽,重则尸骨无存。可是现在他根本无法将墨尘音从梦里唤醒,除了入梦与他同生共死,再也别无他法。
      赭杉军握住床上之人的手,将他按在自己心口:“尘音,等我。”
      红色灵思徘徊在墨尘音额头,一眨眼,便没了踪迹。
      赭衣道者保持着静坐的姿势,紧紧握住墨尘音的手,像是握着今生最宝贵的东西,至死,也不会放开。

      “喂!你就这么看着?万一那几个道士把魇鬼收了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蟠龙镇外不远处的山丘上,带着面具的男子静静看着蟠龙镇的方向,旁边红发的魔者枕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正在闭目养神。
      “不,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伏婴师把嘴角扬成得意的弧度,山雨欲来,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
      “哈——”螣邪郎把左手枕到脑后打了个哈欠:“管你有意思没意思,到时候别让本大爷帮你擦屁股收拾一摊破烂儿就行。”
      “啧啧啧,那个俊俏的小道士奴家看着可是心疼得紧啊,真是可惜了。”玉蟾宫把头靠在伏婴师肩上,掩住半边脸嗤嗤的笑着。
      “人我可是随你劫了,本事够不够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娇媚的笑声凝滞了一下,随即变成冷厉的眼神,狠狠剜向跪在一旁如筛糠般抖动的男人。
      “饶……饶命!”
      “你说我药也给了,就让你们帮我带个人回来,你们办成了什么?”玉蟾宫蹲下身来,用食指勾起那个男人惨白的脸:“哼,要不是为了提防玄宗那群臭道士不能外露魔气,还轮得着用你们这群废物!”
      螣邪郎翻了个身:“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照这阵势可要不了几个时辰玄宗就会来人了,到时候魇鬼被打得神形俱散,回去交不了差可不关本大爷的事。”
      “玄宗?”伏婴师摊开手,一道赭红色的储思之芒跃然掌中,再用力一捏,瞬间化为了飞烟:“恐怕还得多用几个时辰。”
      “那魇鬼到底有什么用处?拉人入梦这等本事在异度也算不着什么了得,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玉蟾宫抽出一方丝绢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方才抖如筛糠的男人已经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刀疤横亘的脸,再无生气。
      “魇鬼的梦可不是普通的梦。”伏婴师望着远处轻笑。
      “哦?”
      “魇鬼的梦里,可以看到未来的预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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