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底的禁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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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天生是个杂种。”
一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哭着跑进院子，跌跌撞撞跑向某个正在院角晒衣服的女人。他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也青一片紫一片，淤青交错，眼角的地方甚至肿了起来。他却没有顾上这些，只是兀自拽着女人的衣角，扬起伤痕累累的脸蛋，哭腔一览无余。
灿烂的阳光下，女人精致姣好的脸庞在听到男孩的话后顿时一暗，眼底也闪过痛恨的光芒，却没有外泄半分。她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下去，只是心疼地拿过毛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口中喃喃自语着：“然然乖啊，不要去理那些坏家伙。”
“妈妈，我的爸爸呢？”男孩继续大声嚷着喊着，他的眼睛里很快聚集了大片大片的水雾，——他想起了同龄的那些小孩是怎样几个人围着他对他拳脚相加，就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就因为他没有爸爸！“我要爸爸！我不要做杂种！”
“然然，你不是杂种。”女人擦拭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下来，她看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
“那我的爸爸呢？”
女人的眼里，已经隐隐有些酸胀。她看向一脸自己的孩子，因为生父的错，不得不背负原本不该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心更是如同刀割般疼痛起来。然而，她却不能失态：“然然，是妈妈不够好吗？”
“我要爸爸！我就要爸爸！”
女人看着一脸执着的男孩，眼底闪动着固执，那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拗劲，——她知道她孩子的性格。然后，她想起那个男人，以及他的家族。听说那男人的妻子在这八年里都没有为他生下儿子，说不定…而且，她总不能让孩子一直没有父亲吧！她的面上闪过一丝坚毅，蹲下身：“然然无论如何都想要爸爸吗？”
“我要爸爸！我不要做杂种！妈妈，你带我去找爸爸吧！”
依旧哭闹着的男孩，终于让女人下定了决心：“那好吧，妈妈带然然去找爸爸。”
…
男孩和女人打车来到了郊区，沿着宽阔的马路而上，蜿蜒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停在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别墅面前。男孩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被造成城堡的模样，——金色的阳光洒在别墅上，像极了童话中的城堡。
原来，爸爸住在城堡里啊…
男孩大大地感叹了一声，他小小的心灵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然后，他回头问女人：“妈妈，这就是爸爸的家吗？”
“是啊，然然的爸爸就住在里面哦。”
“那我以后也可以住在这里吗？”
童言无忌，脱口而出，却令女人的脸色更加暗淡了一下。她抿紧了双唇，没有回答。或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心底，翻腾着无尽的苦涩。欧式的建筑，众多的仆从，高级的跑车…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灼烧着女人的眼睛：她家然然，原本该住在这里，吃穿用度极尽讲究，从小被称呼为“然少爷”的！
她家然然…都是她没用…
正在女人暗自神伤的时候。别墅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烫着金黄色大波浪卷发、穿着貂皮大衣、涂脂抹粉颇为艳丽的女人。——是那个人的现任妻子，方清红。只见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高高在上扫了一眼女人和男孩之后，用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开口了：“哟，我道是谁呢。大下午的吵个不停，连让人睡个安生觉的清净都要打扰。原来是程‘小姐’啊，哟，还有程家‘大少爷’。真是，幸会啊。”
方清红在“小姐”和“大少爷”上加了重音，讽刺的意味扑面而来。女人不禁脸色更加晦涩了几分，她感觉到身侧的儿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便知道他受了惊吓。她将男孩护在身后，抬起头对方清红说：“王俊宇呢？让他出来。”
“啧，程‘小姐’的架子还真是大。不过…”方清红看了一眼男孩，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这次就如你的愿吧。毕竟，八年了。”——八年了，胜利者从来都是我，你程韵茹算什么东西！以为带个拖油瓶，还能妄想再进王家的门吗？！我呸！
下一秒，她懒洋洋地吩咐一直恭恭敬敬等候命令的仆从：“你，去叫俊宇出来。”
没过多久，一个西装笔挺、举止高雅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看了一眼女人和男孩，顿时面色大变，紧张地看向方清红。——时隔八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对母子会再次找上门来。
事情要从八年前说起，年轻的王俊宇对书香门第家的程韵茹一见钟情。是的，程韵茹所处的程家，传承已久，自古以来就是官宦人家，到了新世纪，虽然败落了，却也保持了一股书香门第的风韵。书生遇见小姐，两情相悦，然后有了爱情的果实。自古都是如此，他们也不例外。当然，如果是在古代，他们便能如此幸福美满下去。可这是21世纪，金钱至上的年代。古韵？涵养？那些是什么？能吃吗？
于是，两人便悲剧了。
王家——后来程韵茹才知道王家做生意做得很大——自然是看不起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家底的程韵茹，哪怕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男人的种，哪怕两人两情相悦早已相约终生。可王俊宇说到底还是王家的宝贝独苗，再加上程韵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儿子，王家在他们好说歹说之下终于同意她过门。后来，两人举行了订婚仪式。那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听从了男人的话：回家先生孩子，再结婚。
“反正已经订婚了，你还怕孩子不姓王吗？”那时候，男人这么安慰她。她也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生下孩子，就能嫁给男人当他幸福的小妻子，——就像童话里的描述。
可惜，童话中过上幸福生活的，永远只可能是公主和王子，绝不会是穷家女和富家子。
等程韵茹生完孩子再到王家时，却发现前一天还陪在自己身边温言软语的男人早已是别人的丈夫了！新娘就是方清红，一个中级财团的女儿，对王家的生意能有所裨益的女人。——王家欺骗了她！哄她安心生养，却秘密安排男人成婚！她也曾哭闹过，结果却被警察带走，生生拘禁了几个月！
程韵茹清楚地记得，方清红在她从警察局出来那天，对她说的话：“程韵茹，你该知道方家在这一亩三分地的能量。如果你想要你的家人，尤其是你那个小杂种平安无事的话，就最好老老实实回家做你的未婚妈妈！”
那一刻，为了她的孩子，她屈服了。而八年后，也正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王家的人。
“妈妈，他就是我的爸爸吗？”男孩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程韵茹。女人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然后带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王俊宇的面前，低声说：“他就是你的爸爸。”
“韵茹…”男人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女人，又看向男孩，面容终于柔和了下来，“他叫什么名字？”
“爸爸，我叫程然！”男孩睁开女人的手，“噔噔”跑到男人面前，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男孩拉着男人的衣角，对远远看着他们的女人说，“妈妈，我也有爸爸了！”天真的模样，让男人的心柔软成一片，禁不住轻轻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哼，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有尖锐的女声在此刻响起，划破了这一片难得的温馨。霎时，男人放在男孩脑袋上的手如同被热水烫到一样，飞快地抽离回来。他抬起头，低声说，带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清红，他是我的孩子…”
“嗤，俊宇，我又没说什么，看把你吓的。”方清红听到男人服软的话，满意地捋了捋卷发，高声笑了出来。很快，她又收敛了笑容，她看向寄托了男人希望的男孩，只觉得越来越刺眼起来，脸上也是不加遮掩的鄙夷。她转向男孩，阴冷地说道，“我说小杂种，想进我们王家的门，必须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联系，你做得到吗。还有，你那下贱的姓氏也得丢掉，感恩戴德地接受你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得来的高贵姓氏吧。”
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竟念起男孩的名字来：“啧，王然，王然，小杂种你的名字取得还真是好啊。”
——她竟然叫她的然然小杂种！竟说“程”姓是下贱的姓氏！怎么可以…！还有王然…那个女人是想说，一切都是枉然…吗？！
程韵茹愤恨地盯了女人一眼，然后她的视线移向男人，死死盯着他看了起来。直到眼眶发酸发涩，她也没见到男人有所动作，只是一脸讨好地看着女人。她的脸色越来越暗淡、越来越无望，她终于垂下了头，不再寄希望于男人。——她能想到他家产业需要方清红娘家的资助，所以他不能忤逆了她。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他竟怯懦到连自己儿子也不敢维护半分！这样的男人，然然进了他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如此温暖的阳光，竟一瞬间让她感觉到晕眩。眼中，缓缓有清泪落下。
“妈妈，我们回家。”手，在下一秒被一双小手拉住。——是然然？！
“可是你不是吵着要爸爸吗？”她想强忍下泪水，却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我不喜欢这样的爸爸。还有那位阿姨，也好可怕。”男孩拉着女人的手，脸上全是惊恐不定的表情。随即，他看到女人脸上的泪水，语气里更为慌张了，“妈妈，你怎么哭了？是然然不好，然然不要爸爸了…妈妈，你别哭…”
“妈妈，我害怕…”男孩的手紧紧拽住女人的衣角，“妈妈，我们回家吧…”
“好。”女人胡乱地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最后看了一眼男人，——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们。终于，心死如灯灭，“然然不怕，我们回家。”
…
“妈妈，我好害怕…”
“妈妈，我们回家吧…”
“妈妈，我不要爸爸了…”
程然喃喃自语着，他紧闭的眼角开始滑落清冷的泪水，濡湿了面庞。
世界，光怪陆离。人形，扭曲阴鸷。眼泪，潮湿并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尘封的往事破开束缚，齐齐朝他涌来，将他拖拽。他沉溺在这一片孤独的海洋里，越坠越深，找不到出口。
…谁可以…谁可以来救救我…
“程然，程然…”——是谁，在喊他？带着救赎的力量，如此温暖？
“程然！醒醒！”
那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竟如同惊雷，乍响在他的耳边。然后，他猛然从过往中惊醒。视线映入暗紫色长发男子担心的神情，——黎远珞？
男子一闪而逝的心疼，再一看，却依旧是冰冷的脸庞。——是看错了吧？
下一秒，程然终于清醒过来，他冲黎远珞露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然后，余光看见男子朝他点头示意、视线移向大厅之后，他轻轻垂下眉眼，心思又不可遏制地回转回那段记忆。
父亲恶毒的妻子，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女人怀揣一种恐惧。这段恐惧笼罩了他的整个童年，虽然后来不再害怕了，他却从此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连性向也变成了同性恋。还有怯懦的父亲——，想到这，他的眼神不禁又暗了暗。下一秒，有生硬的话语打断他的思绪：“不要想了。”
“什么？”他抬头，却发现黎远珞不知什么时候又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我说，那段回忆，不要再想了。”黎远珞面上的弧线紧绷着，他的话语的音调不知不觉高昂了几分。不过很快，他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啊？哦。”程然呆了呆，——显然，他没想到黎远珞会来安慰他。随即，他胡乱地扯出一抹笑容，“远珞你别担心啦，我没事了。”
“那就好。”黎远珞的视线滞在青年的脸庞上——那里还斑驳着些泪痕，只觉得那眼泪莫名地刺眼，“眼泪。”
“啊？”
男子的手轻而易举就攀附上了青年的脸庞，拇指微微一动，顺势撇去了上面的痕迹：“很难看。”
“？！！”程然看着冷着脸做出这种动作的主角，顿时大脑当机在原地，连回忆的心思也全然被搅乱了：这个…他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还没等他进行深入的研究，某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参与者，哦不，现在该叫有缘人了。恭喜通关。千万年前，我被尘封在这里，等待有人能够继承宝藏。却不想，这一等，就是千万年。”
“你们是第一批活着通关的人，迷失之地尘封的宝藏即将为你们开启。有缘人，走进那扇大门，你们将获得属于你们的奖励。”
伴随着那个声音，有一道金色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出现。黎远珞却不为所动，他拉住就要往前走的程然，冷冷抬头质问：“你究竟是谁？”
“我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有缘人，你会知道的，当你有资格站在这个大陆巅峰的时候。”那个声音里带出一丝恍惚，却又很快回转过来，“有缘人，快些成长起来吧。不要让我等太久…”
…时机未到…吗？
有锐利的光芒自黎远珞的眼底闪现，却最终还是隐了下去。他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看向不远处流光溢彩的那扇门，思索了片刻，终于准备朝那处走去。然后，神秘的声音再度响彻大厅，成功阻止了他的脚步：“在此之前，有缘人，我想给你们各人给一个忠告，作为解脱我千万年束缚的附赠。”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随即又很快响起，不过是同时响彻在各人的心底——
“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啊，当命运不受掌控时，学着相信未来吧。”这是给程然的忠告。
“你要学会放开，别让过往蒙蔽了眼睛，别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给黎远珞的忠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底的禁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