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论破]狛枝凪斗的困惑与追忆与灾难》茶怡

6、关于报酬的问题

　　这家伙在这时候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难道我看上去是如此缺爱的人，需要认识才几天的陌生人给予我的关爱吗。

　　那么，问题来了。
　　我真的希望被人所爱吗。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会怎么样想呢。
　　如果是她的话，听到我的疑惑，她会一脸下流地笑着说“竟然还纠结着爱与希望这种老土的事情，你还真是个被绝望扼住喉咙的家伙啊。”

　　是啊，那家伙是超越了凡俗的，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哈哈。
　　我不爱她，也不憧憬她，一想到她却令我满心喜悦。
　　为了她，我才要来到这里。

　　但这也不是因为‘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为了她，我宁愿去死’这种理由。
　　仅仅是因为我满足了她的要求之后，她会实现我的愿望。

　　人类这种生物，哪怕是像老鼠一样苟且活着，也是希望能够活下去的。
　　我的愿望正是——
　　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我打了个寒噤。

　　“我才没那么缺爱！”我立刻推开狛枝的手，“而且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这种在大逃杀里基本上是炮灰类型的家伙，我才不想被你爱着呢。”
　　“是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认真过了头啦。呵呵。”狛枝一点都不尴尬，反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所以说，我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他说的话总归是人话，我自然是听得懂的，但要说理解什么的，我真是一点都无法理解。
　　毕竟我是个只会挖墓打洞的粗人。我比较能够理解世俗一点的东西，比如说谈个报酬做个交换。

　　怎么回事，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辛酸地看了看神色自若的狛枝。

　　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我感觉自己依旧是个老鼠，但已不是那个挖洞偷盗人人喊打的老鼠，而是被放在实验室里观察我在面对各种外界刺激时会产生何种应激反应的小白鼠。

　　我感觉自己纯洁的心灵已然受到了污染。

　　此刻我竟然迫切希望神代优兔来到这里。
　　我一点都不想跟狛枝凪斗两个人在密闭空间里独处。

　　虽然神代也很可疑，并且变态又猥琐，但是那样俗气的家伙反而不会对我造成精神污染。

　　我逐个地研究起墙上的壁画。
　　诸神各有所司，各有所能，十二位主神将自己的才能赐予名为神赐者的用泥土捏造出来的女人。
　　仔细看的话，有一位主神没有将自己的才能赠予女子。
　　司掌智慧的密涅瓦赠予女子的并非智慧，而是给与了她华美无比的衣服与发带。

　　少了什么也不能没脑子啊。

　　我从怀里拿出本子和笔，计算起壁画的长宽，距离。

　　“你不会是想要打开门，把外面那孩子放进来吧。”狛枝冷不丁地说话。
　　正在思索中的我吓得差点从垫着脚的岩石上掉下来。
　　“虽然评价别人不太好，但是那孩子可是随随便便就想砍断我的手，这样的人在危机关头为了自保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真的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人吗？”

　　狛枝说的很对，我只好说：“我也认真地想过了，神代优兔是谍报员，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来这里肯定是有其他目的。而且我很在意的是他说过的话，他是说过我像是在‘疯人院’里受过折磨一样。一般来说，会想到这个吗，最多会认为这人身体不好，生过一场大病什么的。”
　　还有就是那个喜爱‘人.妻’的发言，他笃定了认为我是被那种意义上虐待过的。
　　神代优兔似乎很了解我的过去，知道我是个有过未婚夫并且惨遭虐待最后被当做疯子关起来的家伙。

　　“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人所雇佣，特意来找你回家的人呢。”狛枝微笑着说。

　　我一阵恶寒。
　　我都已经死了，我父母总不会想把我抓回去一辈子插着管子做植物人，多麻烦啊。

　　只有那个集齐了世间所有丑恶的男人，才想让我死了也不得安宁。
　　因我父母以为我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快活去了，他偷偷地把我抓回去又没人知道，那我还不得真的上天了。

　　“我们赶快推进进度。”我从岩石上跳下来，一把抄起背包，顺带把在地上瘫着的狛枝拉了起来，“趁着他还没能进来，拿到东西就走。”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似乎明确地知道某个东西在这里，所以你到底是要得到这座墓里的什么？”
　　狛枝跟在我身后，追问道。

　　“见到就知道了，不过为了避免最后分赃的时候出现问题，事先说明一下，我只要那个东西，至于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你还真是冷淡啊，我对那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话别说得太满，你可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
　　我暗暗想道。

　　“人都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才会做某件事，你来到这里帮助我，也是基于你自身的目的吧。总之我想要的那个你绝对不能跟我抢。除了那个之外的东西，无论多么值钱我都不会跟你抢，你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所以也是需要用钱的吧，我能够带出来的其他东西都可以作为你的报酬。”
　　我决定一定要把条件说好了。
　　考虑到在墓穴深处的那件事物的本质，我觉得狛枝很有可能最后会反悔。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报酬的事就是那个吧。”
　　“那个？”我停下来转过脸看着他，“说了不能给你的啊。”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是那个意思呀。”他微笑着说。
　　“啊？”
　　因为是狛枝说的，所以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就是那个意思。”他重复一遍。

　　我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提着照明灯继续走。

　　“难道可以答应神代君，却不能答应我吗。也对呢，毕竟我是个完全不被待见的废物。”

　　真是那个意思？我又一次转身看了看他。

　　虽说我当初逃出来时有着将节操置之度外的豪情壮志，只要能够逃出来，我倒是不介意这个那个的。
　　但是，怎么说呢，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今天觉得能够看到太阳升起就很好了，明天就开始想要更多的自由。
　　我正是有着这样不坚定意志的人，一周前心里觉得做一下什么的如果能够交换自由根本是小事一桩，现在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的。

　　而且，我感觉只是跟狛枝说话都有一种纯洁心灵受到精神污染的不详之感，更不用提‘做一下’之类的事了。

　　“不要戏弄我啊，观察我的反应就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吗。”

　　虽然因为我做着这种老鼠打洞般的营生，不受家人待见，整日像个过街老鼠般人人都不给个好脸色看，但我怎么说也是个心灵和身体都无比纯洁的少女。
　　今天已经听够了神代优兔的那些话了，没想到狛枝也被传染上这种毛病。
　　果然，绝望是会传染的。

　　“明明几天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女人还真是善变的生物啊。”狛枝用手指抵着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他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继续走吧，神代君也在努力地想要跟上我们的步伐呢。”

　　恩，绝对不能再回到那里去，这一次如果被抓住，等待我的简直是红红火火的地狱油锅般的热烈光景。
　　那便是，真的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