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魂》精灵の影

5、百乐门

　　百乐门里，歌舞升平，人影绰绰，摇晃着五彩缤纷的灯光，摇荡着五彩缤纷的人生，摇曳着五彩缤纷的世界。

　　陆永司随着赖陵走进了这刚建成不久的大舞场，耳边飘来的爵士乐声悠悠扬扬，听得人心也不禁跟着摇晃。

　　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赖陵一扬手叫来了服务生，点了瓶法国红酒，开了盖，往玻璃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杯子，递给陆永司，自己也斟了小半杯。

　　陆永司举起那杯红酒，在面前晃了晃，酒光荡漾，泛着绚丽的光泽，从红酒中望这世界，酒光灯光交错，如梦如幻的浮华，恍恍惚惚中，竟不知身在何处，酒未醉人，人已醉。

　　“哈哈，小司，我看你已经是如痴如醉，无法自持了吧。”赖陵见陆永司呆呆的看着杯中的美酒，想必是陶醉在这梦幻般的世界中了。

　　“小赖，我也真没想到人间竟然还有这般风景，今日真是是大开眼界！”陆永司用手揉了揉眉尖，眼里仍有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百乐门可是拥有远东第一乐府之称的，曾经有人题了首诗称赞，‘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说得真是贴切精妙。”赖陵做着夸张的手势，自豪的赞道。

　　“不过小赖，你知道我不会跳舞，而且向来不擅此道，来到这里，怕是会丢人现眼。”陆永司看着舞池中摇晃的男男女女，想起自己那生疏的舞技，僵硬的舞步，怎么敢和那些名媛淑女共舞呢。

　　“这个你放心，我以前也不会跳舞，来这次数多了，自然就学会了，而且，这里还有舞女会教人舞蹈的。”赖陵说着，目光在舞池里打转，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

　　这时，恰逢一支舞曲完毕，众舞者纷纷从舞池里下来，有的走到休息去坐下歇，有的继续寻觅着新舞伴，还有已经邀了舞伴的正成双结对的等着新的舞曲揍起。

　　赖陵的脸上突然笑容绽放，只见一妙龄女子满脸笑意，款款走来，那窈窕的身段，裹在那一袭宝蓝色滚黑边的紧身旗袍里，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人艳羡不已。看那打扮，应该是这百乐门里的舞女。

　　“哎哟，赖先生啊，侬总算来了，老多辰光没看到侬了，老想侬额。”只闻地一阵香风，那女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赖陵旁边，敢情是和他相当熟络。

　　“呵呵，蓝小姐，好久不见，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旧时好友，陆永司陆先生。”赖陵唤来服务生，添了一只高脚杯，为蓝小姐也斟了些红酒。

　　“陆先生啊，你好，我叫蓝月羽，是赖先生在这的跳舞搭子。”蓝月羽嫣然一笑，轻俏地交叠起双脚，在旗袍的分叉处隐约可见一点纤细小腿。

　　“蓝小姐好，陆某初访此地，舞技生疏，还请蓝小姐多多指教。”陆永司瞥见了她半露着的纤纤玉腿，慌忙把目光移开，正视着她。

　　蓝月羽一听这话，愣了半天，然后“扑哧”笑出声来，打趣道：“哟，赖先生，你这朋友还真有趣，说话文赳赳的，老斯文的。”

　　“陆某不才，让蓝小姐见笑了，还请蓝小姐多多包涵。”陆永司没听懂蓝月羽那带着上海腔的普通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引人发笑了。

　　这一来，蓝月羽笑得更欢了，照理说作为舞女应该处处都得顾着客人的面子，不该有半分不敬，只是蓝月羽在这混得熟了，资历也深了，更何况还有后台撑腰，自然就不忌讳这些了。

　　“小司，这里只是玩乐的场所，不是什么诗坛文学社，随意点就是了。”赖陵突然也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好意提醒了下陆永司。

　　“呵呵，这样子啊，我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这的规矩呢。”陆永司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既然来了，那要不要邀请蓝月羽小姐陪你跳一支舞呢。”赖陵以眼神示意陆永司主动邀佳人共舞。

　　“厄。。。我。。。我想先看一会，你们先跳吧。”突然要和陌生女子跳舞，陆永司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那好吧，蓝小姐，不介意和我跳一曲吧。”赖陵站起身来，绅士般的半鞠躬，幽雅的伸出一只手，蓝月羽把手搭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下了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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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声响起，这次的舞曲还伴着歌唱，陆永司往乐队那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雪青色旗袍的女子在台上动情的唱着歌，隔着太远看不清她的面目，只有那歌声娓娓传来，是一曲“夜上海”，那声音，似曾相识。

　　虽然是节奏欢快的调子，轻松活泼的曲子，但乍听来，从词中意境，却隐隐觉得那快乐背后的无奈，愉悦背后的酸楚，听得陆永司不禁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绪中，陡然间记起那后弄亭子间里传来的四季调，也是这般的酸辛。

　　曲终歌止，赖陵礼貌的引着蓝月羽回到刚才的座位上，见陆永司一直望着某处发呆，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哟，陆先生，你是不是看中刚才唱歌的纪小姐了，要不要我帮你引见啊。”蓝月羽自然知道刚才唱歌的正是最近才来百乐门上班的纪影之。

　　“厄。。。这。。。不。。。不是的。”陆永司焦急的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那就有劳蓝小姐了。”赖陵心想自己没来百乐门几天，这里就添了那么多新来的红颜佳丽，真恨不得让蓝月羽把那些他还尚未认识的俏丽小姐们全都叫来认识认识。

　　“那你们等回，我过去把她叫来。”说着蓝月羽站起来朝乐队那方向走去，这是纪影之正好从舞台上下来，于是就跟着蓝月羽一起走到了赖陵和陆永司就座的地方。

　　“影之啊，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赖陵先生，这位是赖先生的朋友，陆永司先生。”蓝月羽拉着纪影之，向她一一介绍面前的这两位先生。

　　“赖先生，陆先生好，我叫纪影之，前些天才到这里工作的。”纪影之笑着和两位打招呼，坐在了陆永司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顿时，空气中一屡清清幽幽的花香弥漫开来，陆永司本是对花粉过敏的，但不知为何对于这种花香却没犯过敏症，于是好奇的打量着旁边的纪影之。

　　只见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的旗袍，银白色镶边，和蓝月羽那紧身包裹尽显身段的旗袍款式不同，纪影之的旗袍是在离身体半寸处，简单的勾勒出女性的特征。旗袍斜襟的扣子上，别着一串象牙白色的小花。

　　“纪小姐，请问你那花是。。。”陆永司发问道。

　　“这花叫白兰花，马路边到处有小姑娘或者阿婆们提着篮子卖的，一分钱一串，便宜又方便，味道也好闻，比那些名牌香水实惠多了。”纪影之低头看了看自己别着的那花，笑着讲道，注意到蓝月羽皱着眉对她使了个眼色，又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了。这两位应该都是名门富豪的公子哥，怎么能在他们面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话呢，当下住了口，不再多言。

　　“想不到纪小姐喜欢白兰花，改天我买一篮子的白兰花送你吧，要是纪小姐肯赏脸陪我跳一支舞，别说是一篮白兰花，十篮百篮我也舍得花这个钱。”赖陵开始卖弄他那风流手段。

　　“赖先生，那么快就瞄上新的了，可别把我这个旧的忘了啊。”蓝月羽佯装不快，嗔道。

　　“怎么敢呢，我是旧的新的一起宠行不，说吧，你喜欢什么，我也给你买去，要不要再送你一件绸缎旗袍？”赖陵嬉皮笑脸的讨好着蓝月羽。

　　这时，舞场的入口处出现了一男子，长衫飘飘如玉树临风。只见几个舞女三三两两的围了上去，那男子的来头可不小，这百乐门里谁都认得，他可是上海三大亨之一杜月笙杜老板的么子，杜亦超。

　　舞女这工作其实竞争也异常激烈，如果没个牢固的后台靠山，也很难在这歌舞升平的世界里打拼，而后台靠山，当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杜亦超，就是个强硕的后台，所以那些舞女们自然个个都争先恐后的想和他打好交道。

　　而这杜亦超长得又是唇红齿白，风流俊俏，分明是个掷果盈车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谁也看不出他是上海□□青帮老大的儿子，完全没有十六铺那些混混们的流氓气，自然是引得众多美女佳人为之倾心。

　　蓝月羽自然也看到了杜亦超，瞧着他往这边走来，心里乐滋滋的，在这舞场里，她算是和杜亦超关系最近的。每次杜亦超来百乐门，都会找她跳上一曲。现在见他往这边走来，一定是来邀她跳舞的。

　　“呵呵，杜先生啊。。。”蓝月羽殷勤的站起，想迎上去打招呼，却见杜亦超朝她摆了摆手，转而对着一旁的纪影之。

　　“这位小姐，不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吧？”杜亦超冷笑了一声，语气平平的，但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纪影之收起适才惊慌的神色，堆起满脸笑容，“杜先生的邀请，求之不得呢，影之自然是十分乐意！”

　　说完，在杜亦超的牵引下，入了舞池，蓝月羽看着他们，咬了咬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和赖陵说笑开来。

　　舞池中，杜亦超优雅的揽着纪影之的腰，左手轻巧的握着她的右手，熟练的带着纪影之随着音乐节奏走着舞步。

　　“纪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笔帐了。”杜亦超坏笑着，不怀好意的看着影之。

　　“杜先生，欠您的那些钱，我一定会还的，现在我有份待遇不错的工作，所以还钱只是个时间问题。”纪影之慌忙说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杜先生找她是来要债的。

　　“呵呵，纪小姐不必着急，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不过你欠的钱实在太多了，这三万银元你在这赚一辈子都未必赚得够吧。”杜亦超邪邪的笑着，这笑里似乎还藏着一层让人胆寒的目的。

　　“什么？三万？我记得当初明明才借了一千啊！”纪影之惊讶道，虽然知道这高利贷是利滚利，借了就别想还清，但听了这数目还是非常吃惊。

　　“纪小姐！借据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借款还有利息的，你想抵赖也是赖不掉的。”杜亦超很满意的看着纪影之近乎绝望的神情。

　　“那。。。那该怎么办呢。。。”纪影之自言自语道，对于这么一个大数目，也确实无能为力，如果不是过年时弟弟友之得了一场大病，急需要大笔医药费，她也不会去借这高利贷。

　　“呵呵，纪小姐，你想要还清这笔债也不是没可能的，只要你肯跟着我，包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更别提这区区三万大洋了。”杜亦超眯起眼睛，邪邪的打量着影之。

　　“呵呵，杜先生，这里的姑娘们谁敢不听您的呢，和您跳舞也是荣幸之致。不过，欠钱还钱这个道理我懂的，如果杜先生能宽延时限，影之自然万分感激，将来杜先生要是来百乐门找我陪舞，我一定奉陪。那笔钱，也一定会一分不少的还您。”

　　纪影之自然明白杜亦超的用意，却也明白这人生只要走错一步，可能就会毁了自己一生，所以在这种场合，一言一行，还是要把握好分寸。不能接受那种要求，但也不能得罪了人家。

　　“纪小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呢，我可警告你，别和我装什么清高，玩什么矜持。我杜亦超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是给你个机会还钱罢了。你最好识相点，不给我面子，你自己也没好处，将来可别后悔。”杜亦超狠狠的捏了捏握着的纪影之的手，指甲深深的嵌入她的手背。

　　纪影之吃痛，却也做声不得，尽管满腹的委屈和辛酸直冲冲的往眼眶里涌，但还是咬了咬牙，硬生生的把那些苦楚咽了下去，拼命的挤出个略不自然的笑容，忍住即将哽咽的语气，挣扎着做出殷勤奉承的眼神，她把话题一转，说道：

　　“杜先生啊，您的舞跳的真好，这里的姑娘们都说杜先生一表人才，有气度，有风度，其他的男士都不及您呢。”看到杜亦超的眼神有了得意的光彩，纪影之才松了口气。

　　“呵呵，纪小姐过奖了，是纪小姐配合的好。”杜亦超听到有佳人夸赞，只觉得心头轻飘飘的，似乎忘了之前的不满，也没再提起，这一曲舞也安安份份的跳完了。

　　从舞池里出来后，纪影之瞥见那边坐着的赖先生和陆先生，想起适才自己失礼的离开去陪杜先生跳舞，或许他们正埋怨着，于是惴惴不安的走了过去。

　　“真不好意思啊，赖先生，陆先生，刚才失陪了一会。”纪影之笑着赔不是。

　　“没关系的，纪小姐，请坐。”陆永司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示意影之坐下。猛然看到纪影之手背上那道深深的抓痕，心头一惊，盯着她那手背看了半饷，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头询问，却见纪影之有意的拿另一只手盖在了被抓伤的手背上，然后冲着陆永司嫣然一笑，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到纪影之笑意盎然的俏脸，突然记起她刚才唱的“夜上海”中的歌词：“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真是歌如其景，于是，禁不住叹了一声气，不明白这女人怎么都那么唯唯诺诺的，有什么苦闷一定要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呢。

　　刚才邀纪影之跳舞的杜亦超此刻正在和蓝月羽在舞池内缱绻共舞，宇宙灯旋转，闪烁的灯光打在蓝月羽那一身旗袍上，那绸缎上镶着的片片羽毛花纹，就象在夜空中飘舞一般。蓝月羽的眸子中也闪着无限的眷恋和思慕，她痴痴的望着拥着她的那个男人。

　　“杜先生，你刚才和纪小姐跳的可欢啊。”蓝月羽语气酸酸的，夹杂着几分失落。

　　“宝贝怎么了，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放心吧，那种货色的女人，又怎及蓝小姐的万分之一呢。”杜亦超玩味的说道，不屑的瞥了眼坐在那边的纪影之，又对怀中的蓝月羽射出一道电眼，迷得她是神魂颠倒，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