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锁的衣橱》令狐葱

63、（63）过去的心结

　　这几天陈淑华反复念叨儿子出去旅游的事，翻来覆去的分析原因，心里始终放不下。孟凡胜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能像小学生一样天天跟父母早请示晚汇报吧。他觉得既然儿子之前说了自己要出去休假旅行，那实在不算突然失踪。
　　两口子后来又为这件事吵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在家里大干一场，客厅里的东西摔个稀碎。
　　陈淑华心烦意乱的离开家里，可她又没有麻友可以去搓几把牌散散心，最后决定再去孟星河的公寓看看。她抱着一丝侥幸上楼，心想如果儿子和凌睿闹翻了、辞职了，很可能一个人躲在公寓里谁也不想见。她始终不相信孟星河是个会一个人出门旅游的人。
　　开门的时候她低头发现门口脚垫上摆着一双鞋，明显不是孟星河的鞋码。
　　屋里很安静，灯也没开，看着像是没人在，但奇怪的是房间收拾得太整洁了，一点不像孟星河日常的生活状态。
　　她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有女朋友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女朋友在收拾，没有女朋友的时候都是每个月叫一次家政阿姨来收拾。但是家政阿姨也不会怎么仔细弄，最多把表面的清洁做一做，衣服收进衣柜里。像现在这么有序规整的样子，陈淑华觉得自己来收拾都不一定做得到。因此她立刻神经紧绷起来，预感要在这里碰到那个给孟星河收拾屋子的人了。
　　而且她隐约也能猜到那个人是谁。
　　推开卧室门，看见一个青年躺在床??上，蜷缩着腿脚，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屋内也不见孟星河的身影。
　　凌睿并没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睡过去了，但后来陈淑华在卧室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他，他撑起身，以为是孟星河回来，正要出口训人，结果看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紧张地握着门把手，像是准备退出去。
　　凌睿反应很快，意识到能进孟星河公寓的老太太应该只有他妈。而且孟星河和她也是有点挂相的，嘴巴和下巴长得尤其像。
　　“陈阿姨？”凌睿把了把头发，其实也没乱，他睡相很好。
　　“你是？”
　　凌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再次捋了一下头发，庆幸自己没有脱衣服。
　　他一边穿拖鞋一边说，“我是凌睿。”
　　陈淑华说了一句“是你”之后便没再说话了。她心里许多话许多疑问都想立刻说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并且在脑海中有条理的开始整理谈话顺序。
　　虽然今天和凌睿的见面实在是意外，但是他们之间要谈的话，却一直都在那里。

　　凌睿穿着一件V领的白色针织衫，上宽下收腰，虽然不算女性化，但是也有点儿过于精致。尤其衣服上还有凹凸的螺旋暗纹，就算是简单大方的纯白色，衣领和袖口的勾边也用了灰白来做出区分，把他的纤细的身材衬托得很优雅。今天他穿了一条平时并不经常穿的窄脚水洗牛仔裤，臀??部和小??腿都绷紧了。从背后看过去，真的很容易误会是名个子高挑的女性。
　　如果见家长，这可能是一身比较糟糕的打扮，但是凌睿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去到客厅后见孟星河他妈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迎头对上打量的目光，凌睿也只能坦然地接受。他轻车熟路的去倒了一杯热水，放进去一包锡兰红茶的茶包，他记得孟星河说过他妈妈喜欢红茶。
　　“你们住一起了？”
　　“没有。”凌睿坐在单人沙发上，没有跷二郎腿，姿态摆得很像一个合格的晚辈，只可惜他脸上天生的优越感还是让人觉得不大好相处，而且他无意间摆出了主人公的姿态，也让陈淑华有点适应不了。
　　“星河关机了，我找不到他才上来瞧瞧。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也找不到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之间……”
　　被这么问，凌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那件事开始说才对。他犹豫半天才选择了一个比较容易聊的点，“他辞职了。”
　　她并没有立刻给出很大的反应，表情相当镇定，似乎想等凌睿多说一点。
　　两人沉默了几秒，见凌睿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她又问：“星河辞职是因为你们感情上出问题了吗？”
　　凌睿摇摇头，没正面回答。
　　“他周末回家来，和我们说要出去休假旅游，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这个人也不爱旅游，忽然这么说，总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但是他要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也拦不住。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凌睿静静地听着，总觉得这些话里有暗示，但是他一时间又拿不准对方的态度，不好随便接话。
　　“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爸很反对你们在一起。其实，我也不太同意。”
　　见凌睿低着头没说话，表情看着也不太自在，陈淑华又补充了一句，“你要理解，我们做父母的，总不希望孩子选难走的路。”
　　“我明白的。”凌睿连着点了几下头。
　　“你们这代人和我们的想法相差很多，虽然我们不同意，但是想来也不会影响星河和你的选择。”
　　“陈阿姨别这么说，我和孟星河还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同意和祝福。”
　　“父母改变子女的想法不容易，反过来也是，所以慢慢来吧。今天正好遇到你了，阿姨其实有另外一件事想问问你。”
　　“您说。”
　　“当初读高中的时候，我们星河是真的欺负你了吗？”
　　凌睿下意识的绷紧了背，他垂下目光，没有出声。孟星河妈妈一看他不说话，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可能真的有内情，他们或许真的一直冤枉儿子了。
　　“既然你们现在是恋爱关系，那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也都算过去了，阿姨就想知道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睿既不想说谎，也不想承认。
　　可以预见如果孟星河的父母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只会更加强烈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然而，坐在沙发上的小老太太并不准备放过他。
　　“当年你一口咬定是星河欺负你，逼着你穿女装。而且也证实了衣服是他从淘宝买的。所以当时没人相信他是冤枉的，还觉得他故意狡辩，不肯认错。但是如果真的发生过那些事，你不讨厌他吗？为什么还继续让他在你公司上班？甚至还跟他谈恋爱？这说不通啊。还是说，你们当初本来就是在谈恋爱？那些事情都是你们俩一起合伙做的？”
　　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如同耳光一般扇到凌睿脸上，他避无可避。
　　“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姨现在问这个不过分吧？”得不到凌睿的回应，她语速快了起来，“星河他爸也是因为高中的事情才一直反对你们。他认定了星河对你有些不好的企图，所以恨不得你从来没出现过，更不愿意看到你们在一起。当然，如果当初确实是星河那么做了，我们一家一辈子都对你心怀愧疚。可如果不是，星河也不应该一直被父母审判，对不对？”
　　听到这里，凌睿总于绷不住说了实话，“高中的时候是我散布谣言说他欺负我。后来他喜欢的女生听说他逼我穿女装就把他联系方式删了，他气不过，才在网上买了衣服逼我穿。不正常的那个人是我，他是被冤枉的。”
　　亲耳听见凌睿承认这件事的冲击还是很大的，陈淑华去端茶几上的红茶，却手抖了一下，打翻了茶水，暗棕色的水直接流到了地毯上，晕出一片糟糕的痕迹。
　　凌睿起身去拿了毛巾过来，蹲在地上用力地擦水渍。
　　陈淑华低头看着凌睿说不出话来，也愣着没有帮手。
　　待重新坐下来，凌睿才继续说，“陈阿姨对不起，是我让孟星河经历了这么多他本来可以避免的事。”
　　“但是，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凌睿听出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心里更是不好受，“我知道，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我愿意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我不想妄自评论你的人品，现在再回头去谈论过去的对错也很荒谬，毕竟那时候你们都是小孩儿。但是，我和他爸可能很难接受你，作为星河的爱人。”
　　凌睿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就站了起来，颇有一点手脚无措，他愣了愣，又坐下来说：“陈阿姨，我不能和孟星河分开。”语气十分坚定。
　　“今天不讨论这个了，等星河手机开机，你能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我一定。”
　　“那，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凌睿要送孟星河妈妈回去，她却不肯，最后凌睿一路追到小区门口，替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听到凌睿对出租车师傅脱口而出他们家的地址时，陈淑华心里五味杂陈。她从很多细节都能看出两个人是很相爱的，但是心里头这个心结，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她忍不住想，要是这个人不是当年的凌睿，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