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势退尽》莫桑石

2、第〇二章

　　２０１１年１２月２5日，美妙的圣诞节。

　　这天是周三，巧的很，一上午就没课。昨天晚上祈小柏睡的算早了，十二点多，以现代的熬夜观，那都不叫熬夜，所以虽然是难得的早上没课可以一直睡，祈小柏还是九点多就爬起来，继续上网。

　　虽然是圣诞节，不过今天祈小柏可没什么活动，该买的昨天就已经买了，该吃的大餐，也由昨天的沙县小吃包办了，这又是很冷的冬天，祈小柏可不想去和那些凑对的情侣对上，要知道身为异地恋，面对同地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很轻易就可以化为ｆｆｆｆ团的。

　　她无聊的刷着网页，又扭头过去看着方念，还在睡着呢，从祈小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方念的脑袋全裹在被子里，只看到漏出来的几缕黑发。方念昨天晚上还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祈小柏就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的。

　　□□上、微博上、空间里，到处都和圣诞节有关系，各种上图秀恩爱的，看着就烦。祈小柏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情和单身狗没什么两样，心里不禁怪怪的。她又想起来昨晚临睡时候想的事了，想自己和佟佳安之间相处的平平淡淡，是不是也是说他们之间没激情，更没有爱情呢？

　　虽然“爱情”说起来，还很酸牙，但是没有这玩意，两个人在一起图啥？又没到年龄太大为了成家将就着，祈小柏突然开始怀疑，佟佳安为什么要追她了，到现在，可连一点个甜言蜜语都没有听到呢。

　　但凡在美妙节日里孤家寡人的人，都容易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自怨自艾起来，现在祈小柏就是这样。她心里那些一想让人不舒服却反复想有一种自虐般快.感的想法咕噜估量冒起泡来，怎么也戳不碎。她想，要是这样的恋爱有什么用处，她才大一，何不分手再找个离得近的又能说点好听话的？当初她也太傻，佟佳安一问她，她连第二天都没等呢，就答应了，简直跟多缺爱似的。

　　分手吧，分手吧。她心里明白，这并不是真想分手，只是往日里不太在乎的不满累积到了一种程度，于是在这样甜蜜的日子里冲破而出了而已，就像以前幼稚和爸妈闹别扭，就想着要离家出走，然后幻想着父母着急心疼的模样，暗搓搓的觉得开心。

　　于是祈小柏放任自己想了。她幻想着自己怎么对佟佳安说分手，用着怎么样的措辞和心情，幻想着佟佳安会怎么的挽留她，而她坚决的说不行，就是不行。她幻想着自己失恋，忧郁着笑，不愿意再相信爱情巴拉巴拉，有些是小说上的情节，有些则是酸不拉唧的心情投射，总之祈小柏虽然想着是分手的事情，却越想越开心，没之前那么失落，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像是在阴暗的下雨天故意读着悲惨的文章一样。

　　不如真分手好了，估计她也不会多伤心，反而会像是拿着一种人生阅历来充实自己的感觉。祈小柏想，她果然也没真那么喜欢佟佳安，所以也不能怪他没有报自己以感情。

　　祈小柏这时又想起来一首诗来，是她上高中珍之重之抄在笔记本上，并且对着那首诗幻想着如果自己被甩，那就先一步说分手，并且把那首诗拍在人脸上的场景，总是一种充满着悲情的爽快。这个时候的祈小柏还太年轻，说真的，还没有从高中看得那些言情小说挣扎出来，虽然总觉得自己已经借小说了悟众情，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懂，也轻浮浅薄的要命。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祈小柏拼命的回想。她记忆力并不太好，所以记在摘抄本上的句子总是忘记，有时候想装装相和人显摆一下都不行。说起来那个摘抄本，原先是语文老师强行要求记的，作为一个高中觉得文艺就是好的“少女”，祈小柏可是记了不少酸牙的句子，不像是现在，“文艺”听起来贬义还多于褒义。不过幸好她还有些鉴赏的能力，不会从那些三流小说里抄句子，而是把那些大家好不容易说那么句有点引申含义的话，通通都记到本子上。

　　而这首诗，还是她看到了封皮上总是画着飘飞的樱花、哭泣的美少女等类似风格的杂志上，瞧见人家引用的，于是去网上找来全诗抄了下来。祈小柏最喜欢里面其中一句话，大意是什么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你只能让我病几天，再之后你就不美什么的。

　　在这样的心情和节日里，当然适合看一些这样的诗歌。摘抄本子早弃置不用，一上大学祈小柏就从会抄好句子常常看正经名著的文艺少年，变成了一个爱上网刷网站逛论坛刷新番的宅女，结果连这首诗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不说，更是忘记了诗人的名字，于是现在想起这诗人了，就只能拼凑着自己还记得的句子，在网上查找起来。

　　祈小柏记着的句子不知是不是只记得了个大概，网上总是搜不出来。她最爱和自己较真，越是找不到越是想看，心里急的火急火燎，烧的怪难受的，拼命想才想起来诗人叫做木心。

　　于是又开始搜木心诗集，可是偏偏看的几个归纳的帖子都没有她最喜欢的那首诗，倒是找着找着，就看到浏览器左边云推广页面那里，写着木心的生平梗概，第一句话就是“诗人木心卒于２０１１年１２月２１日。”

　　今年就是２０１１年，祈小柏心里闪过的最初是这样的想法，然后又发现现在还是１２月份，也就是说，木心死于圣诞节前的前三天，死于平安夜的前四天。

　　节日前夕的逝去，总让人觉得更加悲凉。祈小柏一下子愣住了，木愣愣的点开那条连接，对着那条“不治身亡”看了好久，一时之间心里并没有想法，只想着刚才还想要找的诗，很想看到的诗，写诗的人却死了。

　　这个世界上，多少写过辉煌剧作的作家都已死去，祈小柏对于这些并没有任何感触。人都是要死的，也不是一个年代的人，或者说，那些高高摆在文化殿堂里的书籍，本身已过去了的历史更给书籍本身添加了光彩，还导致祈小柏有一段时间有些误解，总觉得书是名著的首要条件，就是作家得已经死了——换言之，她不觉得现在活着的人写出的是名著，因为还没有遭遇过时间的考验。

　　可是现在，一个喜欢的诗人的死去，还恰巧是死了才几天，刚刚被她得知，祈小柏没法准确的形容那种感觉，想了想，也只有知道高中个同学突然得了骨癌，一只胳膊整个都被截掉了一样，不相信熟悉的人遭受了噩运。

　　但是，死了的总归是死了的。祈小柏算了算木心的年龄，八十四岁，够了，死于年老，总比死时还不老的时候要好。他经历过战争，经历过建国，也经历过文.革时期的监狱，到了现在，已经够了。

　　可是……还是没法释怀。心里太多负累感，祈小柏想，怎么就这么巧呢？刚刚想找一首诗，就恰巧知道了诗人的死亡，而她想找的那首诗，则是因为先前想着要分手。

　　心里更不愉快了，不如真分手好了。祈小柏心里想，这简直是提示她，这场恋情确实不应该存在是的。分手吧，分手吧！她以前从来不信什么预示，现在却被这感觉折磨的想立时给佟佳安打电话，可是理由呢？因为喜欢的诗人死了吗？她不想被人说幼稚。

　　祈小柏关上那个网页，继续开始找那首诗，打定主意，找到之前，都不做任何事情。找了半天，终于找了，原来诗名叫《眉目》。她看了一遍，立时回想起当年看这首诗的心情，整个人又低落了五分。

　　□□突然响起了，是佟佳安的。祈小柏有些不想搭理，但是抱着一种说说话说不定会舒服一些的心情，也想着要和他说说喜欢的诗人去世的事情，再求得一些安慰，却看到佟佳安发来的话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正常吗？”

　　“？”

　　祈小柏一时心跳如鼓，有了一种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预感，紧抿着嘴角等着佟佳安回话。又过了一会，佟佳安佟佳安回了。

　　“就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像是男女朋友。”

　　那么，他想让我回些什么？祈小柏突然一笑，不知道佟佳安的意思是指他们俩相处的方式不对，是不是应该改进一下，还是直接想说他们的感情就不对。佟佳安又断断续续发来几句话，全是解释他觉得怎样不对的，却偏生不说到重点上，难道是想等着她一个女生开头？

　　而祈小柏也确实没有心情继续试探、虚与委蛇了。她直截了当的打了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

　　“嗯……也可以这么说。”

　　这句话是祈小柏等了片刻才出现的。她回了两个字：“好吧。”

　　“对不起。”

　　这句话紧接着就来了。祈小柏关掉聊天窗口，心想，你怎么就偏偏和我想的那样，和我说出这句话了呢？怎么偏偏就在圣诞节，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时候说呢？怎么就偏偏在我心情不好，想找你说说我刚刚受到打击的时候呢？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分手”这句话，是祈小柏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我简直勤劳的要命！